银霜覆地,玉阶露白。
泠泠清辉落映在他不染尘色的脸上,长长的羽睫却掩不住他清冷的眸光。
他像是一颗棋子,想逃离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他没有逃脱的幸运,也没有后路可以退,他唯有手执长剑,一步步走向一个茫然未知的无底深渊……
他这一生踏过尸山血海,剑指之处万骨成枯,何曾想过有此一遭?
“快……封住……迎……香……”
如蝶翼轻颤,陆湘终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息也未能将他唤醒!
而他,并没有半分迟疑,手腕轻转之间,剑锋毅然指向陆湘……
“莫大哥……”
声音如寒冰击玉响遏行云,穿透了九幽宫阁,惊落了四野浮光,他不禁一怔,长剑凝滞空中,半晌,才缓缓回头,但见一扇宫门无风自开,万丈霞光径直映入眼底,他忙抬手遮住双眼,待再睁眼时,正对上了青衣女孩一双盈盈流转的紫眸:“莫大哥,不要伤我父亲,他可是你的朋友!”
“朋友?”他眼眸微垂,似雪映寒潭。
“是啊,他是你的朋友,莫大哥,你不会忘了吧?我是雪儿啊!”
“雪儿……什么雪儿?”他冷面如霜,对于“雪儿”这个名字,竟然陌生得令人心悸。
“莫大哥,你怎么了?”
“不……我不是莫大哥!”
他倏然回神,语气阴戾到了极致:“我……我是香奴,此生此世……皆为香奴!”
对于“香奴”二字,他倒是记忆犹存,只一瞬,便燃起了心中所有的仇恨与杀念!
七香入心,魂魄归离,杀——
青衣碾碎一片落花,几乎没有人可以看清他手中的剑!
铮——
一枚小小的桐花钉不偏不倚击中剑心,随之在风中悠然炫舞……
显然,打出这小小桐花钉之人,自是陆湘夫人。
“雪儿,莫大哥已入魔,快离开他……”
陆夫人话音未散,忽见一道寒芒破天而降,宫中石壁无声息地荡开涟漪,震得那宫门似乎要坍塌下来。
“不要啊……”
砰——
恍若天光乍破,灵窍初开,陆雪儿转身,映入她紫眸的,竟是一颗血淋淋的骷髅头颅!
“娘!”
一声“娘”,如雏鸟啼鸣,声落春山,陆雪儿忽觉心痛的难以呼吸,紫眸一暗,几欲瘫倒在地上!
前方磷火明灭,隔着三重宫门,她隐隐听见细碎的哭泣声:“呜……呜……迟安……秦幂……醒醒啊……”
“娘,是娘的声音!”
一念惊心,不知是喜是悲,她不禁睫毛一颤,泪珠儿从睫畔潸然落下……
“香奴,还等什么?既来之,则杀之,片甲不留!”
袅袅玄音,自九幽洞窟传来!
陆雪儿抬眉,正迎上“莫大哥”寒潭映月般的冷眸,那眸中,杀意正浓,当两道目光交织的一瞬,陆雪儿明白——眼前的“莫大哥”,再也不是初识的“莫大哥”,而是被老魔头操纵了心智的“杀人狂魔”!
“香奴……遵命!”
唰——
一道剑影如流云出岫划破漫天霞光,惊飞了数只夜莺……
风过宫墙,微澜初起,檐角青铜风铃铮铮作响,残破的烟紫色花瓣带着春泥的气息卷入宫门,几点殷红飘落在金柱上,恍若溅落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