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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顾为经的礼物

    想象一下。

    你的名字叫做威廉姆斯,相熟的朋友都喜欢唤你的昵称“威利”,做为小提琴手,你有一个莫扎特似的开局,很小的时候,你就被身边的所有人称为百年难遇的音乐天才。

    从幼稚园的比赛,市里的少年音乐家的选拔,到国家级的音乐竞赛,再到西贝柳斯,伊丽莎白女王大赛这种世界瞩目的传统大奖。

    十八岁以前。

    你几乎赢得了生命里每一个能够赢得的音乐竞赛。

    你永远是第一名。

    对于身边的所有同龄人来说,你都是光,是电,是神话。身边的所有的长辈都喜欢你,都迁就你,宠爱你。小小年纪就签了经纪公司,个人的小提琴曲在APPLE MUSICL的古典乐推荐排行榜上榜上有名。

    就这样。

    从来没有挨过社会毒打,想要什么就永远能得到的你,经历了一整天汉堡音乐与戏剧学院校园交响乐团的合练之后,悠哉游哉的和朋友们走出校园礼堂,在旁边的餐厅里聚餐,顺便狂喷隔壁学校一个让你很看不顺眼的家伙。

    和很多个日子一样,完美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OH。

    My friends——

    “life is so beautiful!”

    直到某一天,你在桌边挥斥方遒,带着朋友们一起,吃着章鱼唱着歌,享受着这片刻的闲暇,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

    在你最志得意满的当口。

    一只轮椅溜达了出来。

    然后“酷喳!”一下。你就被安娜·伊莲娜给原地淦碎了。

    她轻轻的动了动手指,燃烧的巨剑从高高的天空落下来,把你给细细的剁成了臊子。

    一别经年。

    好不容易,你又从自信心被摧毁的地狱里爬了回来,一粒一粒将臊子给还原成了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十斤不肥不瘦的金软骨,最后把它们全部囫囵的捏回了“威廉姆斯”的模样。

    然后。

    在经历一整天校园交响乐团的演出过后,悠哉游哉的走出了校园,吹着微风,赏着明月,正处在自信心的巅峰。

    你志得意满。

    然后,就看见一只小轮椅溜达了出来。

    安娜·伊莲娜正端坐在那里等你,优雅端庄的一如往日,熟悉的好似时间的循环。

    威廉姆斯人都已经麻了,不光威廉姆斯麻。

    换你。

    你也麻。

    威廉姆斯嘴唇里,好像有熟悉的洋葱烧章鱼的味道涌出,章鱼原本是一道威廉姆斯所挚爱的海鲜,可就像被燃烧的重炮击中身边后所留下的“弹震症”,手总是会不受控制的轻颤。

    威廉姆斯大体上已经从那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但在过去整整一年里,他再也没有吃过章鱼。

    “呃。”

    “呃——”

    “伊莲娜女士,晚上好。”

    威廉姆斯干巴巴的打了声招呼,他的声音略显干涩,“没想到,今天晚上您也来了。”

    “校长马歇尔先生给了我一份邀请,正好有空,所以……我就过来看了看。”安娜翻着手里的谱子。

    “有趣的演出。”

    安娜对威廉姆斯旁边的马歇尔校长客气的笑了一下。

    “听上去应该你们对第三乐章和第四乐章进行了重新的编曲。很新颖,很难和原版进行对比好坏,不过,我喜欢里面对于长笛的使用。”

    “排练的时候,我们希望它的色彩能够比原版更加丰富一点……”

    两个人简单的寒暄了过后。

    校长就离开了,只把威廉姆斯留给了安娜和她的私人秘书。

    “您……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威廉姆斯试探性的询问道。

    面对顾为经他尚且还能调整的好心态,在安娜面前,他总会有一种随时随地都被细细的切成臊子的感觉。

    “顾邀请去看了他的画展?”安娜问道。

    “是的。”

    威廉姆斯说。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就在……那天的事情发生后的一周后的晚上,他先是把电话打到了我的经纪人那里,然后又打给了我。”

    “时间很晚,已经快到凌晨了。”

    伊莲娜小姐算了算时间。

    她猜测,那应该正是他们两个在车上不欢而散的那天。

    “他就在电话里邀请你去看画展,然后你就答应了。”女人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没说其他的事情?”

    威廉姆斯神色迟疑,思索着措辞。

    “说实话。”

    安娜依旧在翻看着手里的谱子。

    她似是有些嘲弄。

    “他偷偷说了很多关于我的坏话,对吧。”

    “呃。这倒没有。”

    威廉姆斯想了想。

    “他说您是他的经纪人,您为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一直都很感激。至于这次,他说这完全是他的问题,希望我不要因此而责怪您。”

    呵。

    伊莲娜小姐冷笑了一声。

    需要么?

    她从来都不在意威廉姆这样的是否怨恨她,根本无所谓。那些不够强大的心灵,才需要这样的软弱的安慰。

    这就像是顾为经这种婆婆妈妈的人,才会在意的事情。

    “他还说他的中提琴拉的就是非常的糟糕,他并不避讳去谈这一点,但他在演奏乐曲的过程之中,所获得的乐趣和满足感,从来都是很真实的。”

    “他还和我讲了一个故事。”

    威廉姆斯说道,“说自己虽然弹的很糟糕,一拉起来,四周的观众就受不了折磨,想要逃跑的那种糟糕。但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练琴……”

    “他说他固然拉的很糟糕。”伊莲娜小姐知道威廉姆斯想要说什么,接口说道:“但依然是有进步的,虽然很小很小,可总有人能听到。比如,就在圣诞节的时候,有人认真的听完了他的音乐,然后往他的琴箱里放了钱,虽然只有几欧元。他依旧很满足,这样的满足感,远远的超过了金钱本身。”

    “他觉得那是最好的圣诞礼物?”女人说道。

    威廉姆斯点点头。

    “我不奇怪。”安娜抿了下嘴,“顾为经确实就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他朝我吹嘘这件事,吹嘘了好几次。”

    “向您吹嘘?”

    威廉姆斯的神色有些奇怪,小提琴手看上去神色满是困惑。

    “有什么问题么。”

    伊莲娜小姐捏着活页夹的边角。

    “电话里,顾为经告诉我——他一直都知道、自一开始时就知道,牧场里那个大叔肯定是您安排的。他说你就是这样的人。”

    威廉姆斯说道。

    安娜的手指顿住。

    “那个圣诞节假期,跑来专门听他的练琴的工作人员大叔,顾为经说您肯定给他钱了。特意设计好了这一切,还说什么就像在琴音里听到了年少的自己。顾为经说这就像一出完美的戏剧一样,演员念着设计好的台词。”

    “完完全全是伊莲娜小姐的风格。你可能是担心他练琴练的太过灰心丧气,特意安排了这样的一幕戏。”

    “但他依然很满足。他说伊莲娜小姐的内心里是有温度的。这是他所收到过的最完美的圣诞礼物之一。”

    “至于之后那个听他拉琴小朋友,他相信那一家恰好跑来度假的旅客该是真的。那就是另外一种意外之喜了。”

    “两种惊喜截然不同,但都很让人充实。这两种惊喜就构成了他练琴的坚不可摧意义,让演奏音乐,纵然是相对拙劣的演奏音乐,也能让他充满了喜悦。”

    威廉姆斯复述道。

    “他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各式各样的缺点,伊莲娜小姐有,他也有。”

    “但是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所在,找到从事艺术工作的乐趣所在,在艺术里找到面对生活与热爱生活的勇气。”

    “我一开始只把顾为经的这些话,当成某种对自身的炫耀。”

    威廉姆斯想了想。

    “但在阿布扎比卢浮宫,我看了他的那些作品之后,我慢慢的开始逐渐有一点点理解了这一切。”

    “我相信顾为经的话是真心的。”

    威廉姆斯呼了一口气。

    伊莲娜小姐也很久没有说话。

    最终。

    她摇了摇头,把合页夹放到一边,挥了挥手。

    安娜小姐一言不发的向着休息厅的门口行去,就像那天她在餐馆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样。

    轮椅行到出口的时候。

    女人又停了下来。

    “威廉姆斯?”

    她念着对方的名字。

    “你那天的演奏真的十分糟糕。”她说道。

    威廉姆斯的心立刻抽了起来。

    要来了。

    又要来了。

    果然,旧事重提,又要到了切臊子的环节了嘛!

    “而顾为经和我说,我只是在以一个非常玩世不恭的态度,用沉重的金币把人砸死。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那种情况下保持冷静。这样的事情本身就的非常不公平。”

    “我对你那天演奏的评价,保持不变。”

    “但……对于有些话。”

    安娜想了想。

    “我表示道歉。”她说。

    “起码你今天的演出进行的非常好,确实有艺术大师的影子了。我不会再许诺什么维也纳爱乐的首席或者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但继续努力——”

    “如果你表现的足够好的话,等到你大学毕业的时候,那我会给你一封奥地利国家交响乐团的推荐信。”

    安娜说完这些话,便继续出门走了。

    ——

    伊莲娜小姐回到了牧场的时候,卧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本名为《时尚者》的杂志。

    杂志的封面上,穿着正装的年轻的男人和穿着长裙戴着蕾丝手套的年轻女人在沙发的两端相对而坐,彼此对视。

    那是顾为经和安娜·伊莲娜。

    就在外界媒体炒作炒的沸沸扬扬的时候,人们惊起的发现,很难找到最近几个月以来,这对画家和他的经纪人一起同时出现在艺术活动现场的照片。

    所以。

    也不怪罗伯特·肯特会询问两个人,在为期三年的合同结束以后,两个人是否还会继续合作下去,这样的问题。

    伊莲娜小姐和顾为经之间的关系被浓雾所笼罩,表现得极有神秘气息。

    要按某些足够狗血的八卦小报里各种绘声绘色的传闻,这两个人之间搞不好如今孩子都有了。

    但很多消息足够灵通或者嗅觉足够灵敏的人,还是从这层浓雾之中,逐渐嗅出了些许端倪。

    三年,一个微妙的时间点。

    不怪萨拉喷她,从外界的视角来看,安娜和蔻蔻有点类似,都是干一桩事情没有个长性的人。伊莲娜小姐自毕业以后,似乎没有任何一桩工作能够干到超过几年时间。

    她的才华无可置疑。

    伊莲娜小姐永远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桩事业干到巅峰,可抵达巅峰之后,伊莲娜小姐就同样不会再有任何留恋,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油画》便是如此,随着她的获救,伊莲娜小姐在杂志社里的影响力几乎处在了无人能比的巅峰,布朗爵士终于被压了下去。

    死人是无敌的。

    新加坡双年展的组委会着急忙慌的就给顾为经颁发了金奖。

    杂志社那边,同样再也不吝啬对于安娜的溢美之词,布朗爵士那边“纪念专刊”都发了,这还怎么争。

    就在这种情况下。

    伊莲娜小姐还是选择了离职。

    谁说,此时此刻,当他们二人再一次处在相似的舆论场的风口浪尖的时候,安娜·伊莲娜不会又一次玩一出相同的戏码呢。

    她能毫不留情的离开已经服软了的《油画》杂志。

    就同样可以毫不留恋的结束她和顾为经之间的合作关系。

    所有的逻辑和传统的社会规则,都不是为了安娜这样的人所准备的。

    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实在是太符合这样一位千金小姐的性格了。她有整整一个世界的山峰可以攀登,又何必再某一处崖壁上过多的停留驻足?

    三年时间。

    伊莲娜小姐早就证明了,她自己的含金量,早就证明了不当艺术总监,改行当经纪人与策展人,她也能够把画展办的花团锦簇,大获成功。

    看上去也是时候开启全新的旅程。

    罗伯特·肯特前几天所问他的问题,也是很多人心中的问题。艺术界那些黄金搭档,往往多也只有几年的寿命,然后便会收拾好东西,各奔东西。

    像高更和梵高这种,两个人全部都是足以载入艺术史的顶流名人,却以堪称惨烈的结局收尾的也都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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