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打败了天敌以后。
一次又一次被黑暗余琛称作为“推演”的轮回,才会变成真正的真实。
因为惟独只有打败了天敌,时空乱海才有真正的未来——无论这个未来走向何方,无论最后是世界联盟阵营还是狩猎者阵营取得最终的胜利,无论有多少恩怨纠葛和爱恨情仇……
一切都需要变化,一切都需要继续,就像那滚滚无穷的时间长河,永无止境的向前流淌,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可能。
这才是真正的真实,而非某个注定的结局以后,所有的一切全部重新开始。
这根本不能算作真实。
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的循环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以后,余琛心头松了口气,同时也重新燃起了斗志和希望。
甚至,可以说心头都轻松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向黑暗余琛:“我会尽力,但如果最后我失败了,还请你继续将你的路走下去——一定要打败天敌。”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他的心头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彻底在这一世终结天敌!
然而就是这客套一般的话语,黑暗余琛却缓缓摇头。
那一瞬间,余琛愣住了。
摇头是什么意思?
“原本说来,我不应该来见你的,也不应该让你察觉到我的存在,至少在真正的胜负分出来之前——我先前让你所看到的所有一切,都会对你有所影响。”
黑暗余琛开口说道。
余琛眉头一皱:“也就是说,先前我在这时间金河外看到你,是你故意现身?”
他想起先前参悟本源时间之道的时候,发现的除了那一位位古老者之外的第十八道恐怖的阴影,因此探查而去,最终才发现了那轮回的秘密。
“不错,只要我不想的话,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察觉到我的存在——无论是那些自称古老者的存在,亦或是你。”
黑暗余琛继续开口:“但你要相信一点,我绝非故意瞒着你,而是因为你我本是同源,每一次接触都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错误’和悖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你一路走来的过程中,哪怕我为你铺就好了所有的道路,却也从来未曾有一次真正现身来见过你。
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我必须让你知晓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余琛心头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因为……这一世的轮回,可能已经是最后一世了。”黑暗余琛的声音依旧平静,开口说道。
余琛怔然。
——怎么就最后一世了?
难道那沧海桑田大阵出了问题。
“沧海桑田大阵,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黑暗余琛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道:“实际上在那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当中,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
沧海桑田大阵虽然能够演化和重置所有的一切,但唯独没有办法影响‘源质’的力量,因为沧海桑田大阵的本质也只不过是混沌之力运用的某种手段罢了,面对和它同样位格的‘源质’,他无法对其进行重置。”
那一瞬间,余琛只感觉头皮发麻。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黑暗余琛继续开口:“——每一次的轮回,虽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重新强制回到那最开始的时候,但唯有天敌的源质,并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而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源质在一点一点不停的累积和恢复——因为每一次的轮回他都会失去记忆,所以连同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到这一点。
但作为观测者的我却无比清晰的能够感受到,天敌的源质,每一次轮回都会变得更加浓郁,变得更加强大。
而在千百万次的轮回当中,这原本相当稀薄的源质力量,这完全被沧海桑田大阵所压制的源质,已经可怕到了足以和当初构成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相媲美的程度。
而一旦让轮回继续,天敌的源质力量还会继续不停的恢复和增长——直到某一天彻底超越沧海桑田大阵,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是到了最后的时刻,沧海桑田大阵降临而至,天敌也能够凭借他恢复到了超越沧海桑田大阵的源质力量,以蛮力彻底将其毁灭和打碎。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的轮回了。”
那一瞬间,余琛完全理解了一切。
如果说沧海桑田大阵是一台无比庞大的机器,整个时空乱海的所有一切都在它的掌控当中,那么它唯一无法掌控的只有两种事物。
其一就是并不属于轮回中的黑暗余琛,其二就是天敌的源质力量。
而如今的天敌,本就是重伤衰弱之躯,他所拥有的源质力量,远远无法和曾经全盛时期的他相比。
在第一次轮回的时候,如果将他所拥有的源质力量比作是一汪泉水,那么构成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就是无穷庞大的汪洋大海。
也正应如此,天敌才会被沧海桑田大阵夺取记忆,重新轮回——哪怕是相同位格的力量,只要在“量”上存在差距,依旧会有一边被碾压。
就像是同为能量的光与暗,如果两股力量都差不多,那么光暗之间会呈现出脆弱的平衡。
但倘若其中的光宇按任何一种变得更加强大和浓郁,那便会彻底压垮另一方。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全盛时期混沌所留下的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远远超越重伤沉睡的天敌。
但混沌他已经死去了,他所留下的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无论经过多少的岁月和轮回,都会保持总量的不变。
可天敌并非如此。
他还活着。
所以哪怕是在无意识之间,他所拥有的源质力量也会一点一点恢复——朝着曾经全盛时期的方向。
而一旦等他恢复到那个程度,那沧海桑田大阵根本不可能再奈何得了他。
或者说,不需要恢复到全盛,只需要他拥有的源质力量和构成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持平,沧海桑田大阵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强制让天敌进入轮回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和黑暗余琛一样保持着清醒的记忆。
甚至如果他拥有的源质力量彻底超越了构成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他甚至能够将沧海桑田大阵毁灭了去!
到了那个时候,也可以说是真实。
但,却是让人绝望和无力的真实。
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
无论是时空乱海,还是其中的世界,亦或是世界当中的生命。
都将无差别的完全终结。
而天敌从那位唯一存在那里所继承的本质是“对于变化的恐惧”和“对不变追求”。
可以想象,如果当真到了那个程度的话,这无穷的虚空当中,除了天敌以外,绝对不会再诞生任何的生命——完全满足他所谓“不变”的本质。
“是……这一世?”
余琛喃喃,开口问道:“——这一世的轮回过后,天敌的源质力量就会恢复得超越沧海桑田大阵?”
黑暗余琛点头,“或者说,此时此刻的他,所拥有的源质力量,已经和沧海桑田大阵完全持平。
但你别忘了,这一世的轮回还远远没有到最后的关头,所以到了那个时候,天敌的源质力量恐怕就已经超越了构成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轮回,是最后一世的轮回了。
如果不能趁此机会,彻底将天敌战胜,那么当他毁灭整个时空乱海以后,同样也会沧海桑田大阵毁灭。
到了那个时候,这一次同样也会变成真实——只不过是你与我都不愿看到的真实。”
听闻此言,余琛的心头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这已经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哪怕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一世击败天敌,这一刻仍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吧?
“等等,哪怕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你仍没有说明为什么会突然在此出现……”余琛看着另一个自己,开口道。
“这是我的私心。”
黑暗余琛开口:“——其实如果只是最后一世的决战,哪怕你并不知晓先前无数次的轮回,按照我已经给你铺好的路走到现在,后面的路你也应该能自己走下去,直到最后的决战之时来临。
可……所以说我只是愤怒和怨恨所形成的一段投影和执念,但我也不愿我所做的一切和曾经那无数次覆灭的轮回无人可知。
——无论胜负,无论是你胜了,或者是那天敌胜了,曾经所有轮回的一切都将淹没在虚无里,无人知晓。
我不愿这般,所以方才冒着风险现身,告诉你一切。”
那一瞬间,余琛相当敏锐的从另一个自己的话里面,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东西。
按照他所说,哪怕是他在最后的决战之时跳出来,告诉余琛所有的一切真相,那些轮回的故事也绝对不可能就此失传才对。
可他却偏偏选择如今突然出现,告知一切。
这种感觉……更像是,遗言?
“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吧,天敌的源质力量,已经在不停的膨胀和增长——甚至已经对沧海桑田大阵本身产生了不稳定的影响。
哪怕对于这一点,天敌完全没有任何的察觉,可这就是现实——源质和混沌之力虽然同为那位唯一存在的力量,本质上同根同源,但因为天敌和混沌继承了祂完全相悖的两部分,所以这两股力量,甚至不需要由谁操控,就会相互倾轧和碰撞。
——在先前的无尽时光当中,都是构成沧海桑田大阵的混沌之力,死死压制着那股源质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天敌的源质力量的恢复,方才这般缓慢。
否则恐怕用不了半个轮回的功夫,天敌就能够完全恢复到全盛的状态。
言归正传,在真实的未来未曾确定下来的时候,沧海桑田大阵可以说就是一切的根基,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它演化而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它推演而来。
此时此刻,天敌源质的力量已经和沧海桑田大阵持平,并且在无意识间不停的冲击着隐藏在时空乱海之下的沧海桑田大阵。
一些阵纹,已经开始崩解了,如果长此以往下去,甚至不需要天敌做什么,沧海桑田大阵便会在一瞬间崩溃而去——而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真正确定未来的轮回,就会因为沧海桑田大阵的崩溃,而瞬间覆灭。”
余琛倒吸一口凉气,沉默良久。
“局势……已经危及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他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缓缓开口。
黑暗余琛点头。
“而如今能够稳定住沧海桑田大阵局势的,只有我。
因为我已经掌控了沧海桑田大阵几乎所有的阵纹,从此以后,我需要以身融入沧海桑田大阵,监测整个大阵,在任何被冲击的崩溃的部分,重新演化阵纹。
而一旦我彻底融入了沧海桑田大阵,就再也无法对外界的所有一切施加任何干涉——因为只有在真正启动之时,沧海桑田大阵才会从时空乱海的最底部呈现出来。
这是当初那位混沌所设定的规则——为了能够瞒住禁区中的天敌,不让他提早发现沧海桑田大阵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除非……在你彻底战胜天敌的那一刻,我们可能还有重新再见的机会。”
听到这里,余琛陷入沉默。
但黑暗余琛对此却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开口道:“所以,除了我的私心以外,我同样也是要告诉你——我为你铺出去的路,到这里已经完全为止了,从此以后,所有的路都需要你自己去走。
第三类,将会在此时此刻之后,完全消失在时空乱海当中,你需要以一人之力,统合整个时空乱海,对抗天敌!”
看着沉默的余琛,他继续开口,
“向前走吧,希望终有一天,在你功成之日,我们还能见最后一面。”
话音落下,那本就扭曲不清的人形,缓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