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这一番“大义凛然”的发言,顿时就给秦明整笑了。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懑:
“不是,陛下,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啊?!”
秦明袖袍一甩,不顾君臣礼仪,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跟李世民算账:
“咱先不说别的,就说蜀王和魏王同为皇子,如今无论是所领官职、所受食邑、封地大小、府邸规制,可曾有半分‘公平’可言?”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陛下对魏王殿下青眼有加!”
“都这样了,您还不偏心呢?”
“要我说:您偏心,都快偏到姥姥家了!”
李世民眼皮突突直跳,手上青筋暴起。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秦明此时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李世民强忍着没有发话,他今日倒要看看——秦明还能说出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明丝毫没有在意李世民的表情。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加快:
“怎的...到了臣这小小的书院...”
“陛下就开始大谈特谈‘公平’二字,生怕落个‘偏心’的名声了?”
“再者说,”
秦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陛下您自己瞧瞧,您今儿带来了多少位殿下?”
“从梁王到晋王,从巴陵公主到高阳公主...”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不下二十之数!”
“这还只是今日随驾而来的!”
他摊开双手,脸上写满了“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臣这书院,纵然比国子监大了那么些许,但它终究是个读书育人的地方,不是皇家别苑!”
“师资有限,屋舍有限,精力更是有限!”
“陛下您这是打算一股脑地把整个皇室学堂,都搬到臣这蓝田县来吗?”
“臣请问陛下,”秦明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诮与无奈。
“届时,这书院到底是叫‘清北书院’,还是改名叫‘大唐皇家书院蓝田分院’更合适?”
“其他学子还如何安心进学?”
“陛下此举,究竟是让孩子们来读书的,还是来给臣...给这书院招祸的?”
秦明及时收住了“添乱”二字,但那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
李世民被秦明这一连串夹枪带棒、却又句句在理的诘问给堵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盏乱响,恼羞成怒道:
“秦明!你放肆!”
“朕如何安排子女,还需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秦明见李世民发怒,也知道自己刚才过于激动,言语有失分寸,但此事关乎书院根本,绝不能退让。
他再次躬身,语气放缓了些,但态度依旧坚决:
“臣只是就事论事,陈述其中难处。”
“陛下若执意如此,臣...臣也只能竭尽全力,但只怕最终效果未必能如陛下所愿,反而委屈了诸位殿下,亦辜负了陛下重托。”
“届时,臣万死难辞其咎!”
秦明这番话说的漂亮,看似服软,实则把皮球又踢回给了李世民,点名了强行塞人的后果:
“出了问题,可不是微臣不尽心竭力,实在是您这要求超出了臣的能力范围。”
李世民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秦明话里的意思。
他的脸色不断变换,瞪着秦明,半晌没有说话。
在这件事情上,李世民确实理亏。
毕竟,昨日双方已经约定好,今日只送五位皇子入学深造。
孰料,昨夜后宫之中,凡是有子嗣在身的嫔妃们,听闻风声后,竟像约好了一般,纷纷前往甘露殿,轮番上阵。
在他这位九五之尊面前,泪眼婆娑、哭哭啼啼。
虽然她们只字未提送孩子求学一事,但脸上的表情,却无时无刻不在控诉李世民的“偏心”。
李世民被那群莺莺燕燕哭得心烦意乱,头大如斗,又怕她们再去立政殿打扰凤体欠佳的长孙皇后。
一时情急,便应承了下来。
原本,他想以“昨日之事”发难,逼迫秦明就范。
岂料,秦明表现得毫无破绽。
最后只能搬出“公平”这面大旗,却没想到秦明这小子如此硬气。
不仅当面痛斥他“偏心”,还敢与他正面硬刚,毫不示弱。
沉默许久,李世民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重重靠回沙发里。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妥协:
“说出你的条件,要如何...才肯答应,让他们入学?”
秦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缓缓落座,开始皱眉沉思。
片刻后,秦明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这才缓缓开口,条理清晰地说道:
“为书院长久计,也为了诸位殿下真正能学有所成,臣恳请陛下允准几件事。”
“其一,书院骤然增加如此多生员,且身份特殊,现有师资恐难周全。”
“臣恳请陛下下旨,从国子监及弘文馆中,抽调十位德行高洁、学问深厚、教学经验丰富的博士,前来书院任教。”
“此外,他们必须要遵守书院的规章制度,并且要尽快融入书院现有的教学体系。”
“不符合条件者,书院有权将其辞退。”
李世民闻言,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微微颔首,抬手示意秦明继续说。
秦明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李世民,缓缓道:
“其二,臣听闻宫中秘阁,藏书浩瀚。”
“诸多典籍皆是外界难以得见之孤本、珍本。”
“学问之道,在于传承与共享。”
“臣恳请陛下恩准,命宫中内侍,将宫中珍藏,凡不涉及机密要务的典籍,皆抄录一份,藏于书院藏书楼,供所有学子研读。”
“此举不仅惠及诸位殿下,亦能福泽书院所有莘莘学子,更显陛下教化天下、广育英才之圣德。”
李世民再次颔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此事,朕也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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