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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3章 釜底抽薪!

    拓拔焱勒住马。

    雪打在他的鬓侧,白得刺眼,冷得像要透入骨髓,可他却没有抬手去拂。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停在了雪地与风声之中,所有的思绪,全被某个念头牵住,拉得极紧,紧得像是随时要扯断什么。

    他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那气在面前散开,化成一团淡白,又被风雪卷走。

    “难道说——”

    他心底浮出的念头,比风更冷,比雪更沉。

    可那念头刚露出一点尾脊,就被他自己狠狠摁住了。

    不是不敢想。

    而是不敢轻易看清。

    因为一旦看清,就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判断、所有对敌情的看法、所有对局势的认知,都得被重新翻开。

    拓拔焱记得很清楚,今日初见萧宁时的震。

    那人白衣立在城前,孤身一人,无护卫,无随从,仿佛天与地之间,只剩他一个。

    他自己当时,第一瞬间——是真的被惊住了。

    不是惊萧宁的胆量。

    而是那种“孤身一人站在三十万铁骑面前”本身,就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冲击力。

    换做任何人,都会在那一瞬间停住呼吸。

    哪怕只是一个眨眼。

    无论他事后如何告诉自己那是虚张声势,可那瞬间,确实是震住了。

    可后来——

    一切都变了。

    大汗辨出破绽的瞬间,那份震惊倒转为轻蔑。

    萧宁的呼吸乱了。

    手指颤了。

    眼神晃了。

    那不是帝王。

    那是被逼到悬崖边缘,气力全散的人。

    当时,他记得自己心里甚至生出了笑意。

    他们甚至在心里暗嗤:

    “原来如此。”

    “不过是强撑。”

    “不过是徒劳。”

    后来的一切,更像是验证。

    萧宁的神色,从僵,到紧,到乱,到几乎透出惊惧。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那一瞬,他像是撑不住了。

    拓拔焱还记得大汗那一句:

    “他败了。”

    语气笃定。

    甚至带着对一个勇而无谋之人的惋惜。

    可如今,越想越不对。

    太不对。

    拓拔焱缓缓收紧指骨。

    今天回想,那些“崩溃”,未免太恰到好处。

    不是完全失态到毫无章法。

    也不是强撑到全无破绽。

    而是——恰好在对方能看见的地方“露出裂缝”。

    恰好让对方“确认他撑不住了”。

    恰好让对方“觉得没有必要再攻”。

    恰好让三十万铁骑退得理直气壮,自以为掌控全局。

    如果这一切不是自然发生的。

    而是被安排出来的。

    那……

    这局就不是“萧宁用命去赌”。

    而是——

    萧宁在“引他们退”。

    拓拔焱指尖一紧。

    那瞬间,他觉得背脊像被刀尖轻轻贴上。

    最先觉察到萧宁演的,是大汗。

    但如果萧宁早就知道大汗会看他。

    那他崩溃的那一幕……

    就是演给大汗看的。

    拓拔焱的心跳开始缓慢加速。

    他记得今天那片脚印,那片“曾经布阵”的雪地。

    他起初以为那是虚张。

    可如果一切都是引导。

    那脚印就不是“没有处理干净”。

    而是刻意“留给他们看的”。

    让他们以为:

    城里曾试图列阵,

    又因为兵力不够而放弃。

    让他们以为:

    城中虚空。

    让他们以为:

    这座城根本撑不久。

    让他们以为:

    萧宁是在拖延。

    让他们以为:

    围而不攻,就会顺理成章。

    拓拔焱的胸腔慢慢发紧。

    他忽然意识到——

    所有的“破绽”都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是真破绽。

    更像是——

    “被人摆在那里,等你去看见的。”

    拓拔焱的呼吸在冷风中变得沉重。

    他再次回想萧宁那“崩溃的瞬间”。

    那一刻,萧宁的肩是松下的。

    不是被压垮的松下。

    是任务完成后的松下。

    像一个人,把某件极沉重的东西,终于放到了对方手里。

    而自己只需要看着对方接住。

    “所以他的目的——不是想要引我们进城。”

    拓拔焱的唇线缓缓绷紧。

    “而是不让我们进城。”

    城外雪地的脚印重新浮现。

    那片混乱。

    那片痕迹。

    那片“看似有伏兵却毫无章法”的痕迹。

    如果是故意的,那么它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不踏入那道门。

    如果他们今日踏进城门。

    如果他们不退。

    如果他们试图压城而入。

    那么……

    拓拔焱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危险。

    不是来自三十万铁骑。

    不是来自战局。

    而是来自——萧宁那个人本身。

    那种“你以为他已被逼到悬崖,可其实他站在你看不见的另一块地面上”的危险。

    拓拔焱眼中光芒一闪。

    下一瞬,他猛地转马。

    溅起的雪像被刀锋砍裂。

    他不再犹豫。

    他不再深思。

    所有猜测在脑海中飞速缠成一条线。

    线的末端通向一个极为可怕的结论。

    但他没有时间再将它彻底抽出。

    因为他知道——

    如果那结论为真。

    他们此刻必须立刻行动。

    拓拔焱猛然催马。

    马蹄踏雪声由缓变急,由沉变响。

    沿着军阵之间的通道一路疾驰。

    士卒们纷纷避开。

    披风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不再回望平阳。

    他要去见大汗。

    他必须去。

    因为有些事——

    一旦猜到。

    就不能等。

    雪地在蹄下被撕开一道长痕。

    风声呼啸,与他的心跳混在一起。

    拓拔焱的眼中,只剩一道锋。

    那是他脑海中,刚刚完全成形的猜测。

    大胆。

    危险。

    但极可能为真。

    若是如此——

    今日不是结束。

    今日是开始。

    他心口涌出一声低声的喃语。

    几乎被风雪淹没。

    “……大汗,不能再等了。”

    然后,他整个人已冲入主营方向。

    风雪跟在他身后追。

    像是在追上一个将改变整个战局的念头。

    ——此刻,他知道。

    时间已经不多了。

    拓拔焱一路策马回营。

    风雪正紧。

    雪砸在他的披肩上,打在脸上,生疼。

    可他却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

    若萧宁方才是演的。

    那他真正要的,从头到尾都不是引我们进城。

    他要的,是——不让我们进城。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跳。

    像被什么重物猛地敲中。

    他勒马停在拓跋努尔的大帐外。

    火光从帘缝里透出来,带着肉香和热意。

    与外头的寒雪,两个世界。

    拓拔焱深吸一口气,掀帘而入。

    帐中正热闹。

    拓跋努尔盘腿坐在毛毯上,周身披着厚重的狼皮,正大口撕着烤肉。

    脸上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胜利轻松。

    燃火跳着。

    肉香浓得化不开。

    拓跋努尔看到他,笑声朗朗。

    “焱儿,来,坐。”

    “胜战之肉,吃。”

    拓拔焱没有坐。

    也没有上前。

    整个人站得笔直,雪水沿着他的发尾滴到地毯上,烫得一声轻响。

    拓跋努尔察觉了那股不对。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

    “怎么。”

    “你这副脸色,像是见了鬼。”

    拓拔焱的喉结动了动。

    他声音不高,却极硬:

    “大汗,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帐中声音顿住。

    连火焰噼啪声都显得刺耳。

    拓拔焱一字一句:

    “萧宁……从头到尾,可能都在演戏。”

    拓跋努尔挑眉。

    “继续说。”

    拓拔焱压住呼吸,让自己语速不乱。

    “我们以为,他是想引我们入城。”

    “因为城外的脚印混乱,地势痕迹杂乱,还有他强撑着的镇定。”

    “可若那是假的。”

    “他的真正目的,是不让我们进城。”

    拓跋努尔眯眼。

    “理由。”

    “因为城中,可能根本无人可战。”

    这一句落下,帐里彻底安静。

    拓拔焱继续:

    “若城中空虚,那最危险的事情,就是让我们靠近。”

    “他必须让我们自己不敢靠近。”

    “所以他演。”

    “演气势。”

    “演自信。”

    “演被识破后的‘崩溃’。”

    “让我们以为——他想拖我们入城。”

    “而我们因此反其道而行,反而退了。”

    拓拔焱抬头,眼神沉得像压着山:

    “换句话说——我们退,是他要的。”

    火光照着拓跋努尔的侧脸。

    那张脸上的放松和从容,在这一刻彻底收了回来。

    他没立刻说话。

    也没露怒。

    只是沉沉看着拓拔焱。

    然后,他忽地笑了。

    不是大笑。

    是缓慢的、带锋意的那种冷笑。

    “萧宁若真空城。”

    “那他拖得了一日,拖不了十日。”

    拓拔焱沉声:

    “若他在等援军呢。”

    拓跋努尔摆手。

    “我们有三十万。”

    “他就算有援军,数量不可能多过我们。”

    “再者——”

    “现在平阳已经被我们围住。”

    “他想和援军联系——如何联系?”

    拓拔焱呼吸略紧。

    但他没有退。

    他又问:

    “那如果援军,不需要联络。”

    “而是知道他必会撑。”

    拓跋努尔看着他。

    不言。

    拓拔焱收声,沉下结论:

    “大汗,我不是说他一定空城。”

    “我只是说——我们不能赌他不是。”

    拓跋努尔沉吟片刻。

    然后放下肉。

    站起。

    动作不快,却极稳。

    “你说得对。”

    拓拔焱抬眼。

    拓跋努尔声音低沉而冷:

    “不论他城中有无兵。”

    “不论他是演,还是不是演。”

    “我们都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他侧头对帐外:

    “传令。”

    “以平阳为心,外再设一圈暗伏。”

    “轻骑分三路潜伏山林与雪线。”

    “若有援军靠近——”

    “在他们看不见城门前,直接切断。”

    “让那里的雪地,变成他们的埋骨之地。”

    号令声传出帐外。

    风雪被震开。

    拓跋努尔又看回拓拔焱。

    “你担心的,我已堵上。”

    “现在,无论萧宁在演什么。”

    “他再无路。”

    拓拔焱低头,抱拳。

    “是。”

    拓跋努尔沉声下令过后,帐外传令兵已经冲入风雪,命令如铁链般沉沉落进三十万军阵。

    拓拔焱仍站着,胸口的起伏还未完全压下。

    拓跋努尔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既不是斥责,也不是嘉奖,而像是看见了一把出鞘却尚未落下的刀。

    他忽然伸手,将烤肉撕下一大块,直接塞到拓拔焱面前。

    “坐。”

    拓拔焱怔了怔。

    拓跋努尔语气不重,却不容拒绝:

    “赢未赢,败未败。”

    “你现在慌什么。”

    拓拔焱这才缓缓坐下。

    狼皮铺在地上,厚重,温度由火烤得饱和,和外面的风雪仿佛两界。

    拓跋努尔撕肉、咀嚼、吞咽。

    火光映着他坚硬如岩的面部轮廓,背影笼罩着整个帐篷的气息依旧沉稳、厚重、掌控之中。

    他终于开口:

    “焱儿,你所想的,我不是没想过。”

    拓拔焱抬眼。

    拓跋努尔继续:

    “萧宁若真演,他演的是心。”

    “他若真想骗,他骗的不是我们退不退。”

    “而是骗我们——不敢进。”

    “这点,我看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冷冽的笑意:

    “可他赌错了一件事。”

    “他以为,只要我们不进城,他就能拖。”

    拓跋努尔垂眼,将烤肉送入口中,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生死无关的小事:

    “他不知道——”

    “我们根本不需要进城。”

    拓拔焱听着,心口紧,却也随之一松。

    拓跋努尔压低声音,像是在向火光之下的影子宣令:

    “围点打援。”

    “雪会断粮。”

    “风会伤心。”

    “时间会杀人。”

    “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拓跋努尔放下骨头,拍了拍拓拔焱肩,动作不重,却仿若有千斤:

    “放心吧。”

    “就算他演得再好。”

    “我只需不入城,他就只能在城内——慢慢死。”

    火焰噼啪炸开,油脂落在炭上,失声地烧成一阵火星。

    拓跋努尔又笑了笑,那笑意中既有傲,也是笃定:

    “若事情真如你想的那样。”

    “那我大军这次围点打援——”

    “会让他们更加寸步难行。”

    拓拔焱沉声应下:

    “是。”

    可那一声里,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晦暗不安。

    仿佛他心底仍有某处没有被真正安定。

    拓跋努尔没有再说。

    他不需要说。

    三十万铁骑,会替他说。

    ……

    同一时刻。

    平阳城中。

    烛光微摇。

    殿内一片静寂。

    萧宁袖间的雪尚未完全化去,凝在衣料边沿,如霜似刃。

    他端坐在城楼侧殿,背脊笔直,仿佛整座城墙也只是为他的这一线脊骨而立。

    火盆旁,蒙尚元正翻着一块刚烤好的肉,油脂沿着铁叉流下,落在炭上,发出轻微的“嘶”声。

    他望着城外,忍了忍,最终还是问:

    “陛下。”

    “今日那一幕……您演得是好。”

    “可……这场戏,能骗他们多久?”

    这句话不算轻。

    也不算重。

    只是——实问。

    因为所有城中人都知道。

    平阳此刻,确实空虚。

    萧宁闻言,却连眉都没动。

    像是这个问题,本就已经在他的掌心之中。

    “不会太久。”

    他淡淡道。

    声音轻,却清晰得像冰刃敲在石面上。

    蒙尚元握着铁叉的手顿住了一瞬。

    萧宁继续:

    “拓跋努尔是老狼。”

    “他会怀疑。”

    “会推演。”

    “会验证。”

    “他一定会想到我是在演。”

    蒙尚元吸了口冷气:

    “那……那……”

    萧宁缓缓抬眼。

    目光投向城墙彼端的漫天风雪。

    那眼神静、深,甚至有几分近乎残酷的笃定。

    “可他不会进。”

    “因为只要他有一丝怀疑。”

    “他就不敢押上三十万铁骑去攻一座可能藏着陷阱的城。”

    “所以——”

    “他只会围。”

    “围点打援。”

    蒙尚元呼吸顿了顿:

    “那……我们……”

    萧宁收回目光,低声道:

    “我们等。”

    那语气并不是被迫。

    而是——掌控。

    “他们围,我们便拖。”

    “他们设伏,我们便拖。”

    “他们以为援军会来,我们也拖。”

    “等他们真正反应过来时。”

    “所有局势……”

    “已经不由他们决定了。”

    他顿了顿。

    语气低缓,却带着锋芒深至骨底:

    “而那时,哪怕拓跋努尔想退——也退不掉了。”

    蒙尚元心脏跳得发紧:

    “所以……陛下真正赌的不是他们看不看穿。”

    “而是——”

    萧宁接:

    “是他们反应得太慢。”

    风雪撞在城墙上。

    发出沉闷回声。

    萧宁垂眼,像是听见了某处战马振蹄的远声。

    “至于他们设的埋伏——”

    “无妨。”

    “埋伏,再密。”

    “若不是冲他们去的。”

    “便毫无用处。”

    蒙尚元眼中光芒瞬间放大。

    “是啊,毕竟陛下的援军……从来就不是为了救平阳。”

    “而是……”

    萧宁轻轻吐出四字:

    “釜底抽薪!”

    火光一下亮了。

    仿佛炭火突然添了一把烈焰。

    风声穿窗,长而寒。

    萧宁靠在椅背,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得像锁闭千军:

    “也不知道——”

    “庄奎铁拳那边。”

    “现在,进展如何了。”

    雪继续落。

    然而——

    局,已经开始反卷。

    ……

    大疆国都!

    夜深,王庭内城的灯火被风吹得摇晃,似随时会熄。

    公主府内却极静。

    暖炉里炭火红得深沉,像是被压着,不敢外溢。铜壶里水声轻轻,似在等一个人下定决心。

    拓跋燕回(之前叫耶律燕回,后来他哥姓氏搞错了,现在只能叫拓跋燕回了,多多包涵)坐在矮榻上,姿态端正,手指扶着茶盏,动作缓而稳。

    她的目光落在茶汤之面,没有起伏,没有波澜,像是在看一片无波的大湖。

    对面坐着的——是铁拳。

    此刻他不披铠甲,不握兵刃,只身着粗布短袍,肩背仍是那种久经征战后的坚硬曲线,像任何时刻都可以提刀入阵。

    他看着拓跋燕回,语声低沉:

    “殿下。”

    “时机已经到了。”

    拓跋燕回不动。

    灯火在她的睫下拉出淡影,让她的神色显得更静。

    铁拳继续:

    “我需最后确认一遍。”

    “从此刻起,你要做的,不只是与大尧合作。”

    “而是——反你的兄长。”

    “反大疆王庭。”

    “反你出生长大的这片土地。”

    “你可曾想清?”

    他的语气不重,却每个字都如钉。

    拓跋燕回将杯沿轻轻抚过,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散淡:

    “想清了。”

    没有犹豫。

    没有停顿。

    铁拳盯着她,似要再度确认:

    “一旦踏出这一步,你不再是大疆的公主。”

    “你将面对的是追杀、审斩、羞名。”

    “你将成为整个大疆口中的叛者。”

    拓跋燕回抬眼,与他的视线稳稳相接。

    她的目光不是锋利的,也不是愤怒的,而是——静到极处后的决断。

    “我知道。”

    “但我既然活着。”

    “便不能让事情继续这样。”

    拓跋燕回的手停在杯沿上。

    她的声音依旧淡,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磨出来的:

    “为了母亲。”

    “也为了哥哥。”

    她喝下杯中最后一点茶水。

    茶已经冷。

    “他们……不应如此。”

    仅此一句。

    再无多言。

    铁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

    “你已无须再回头。”

    他将手放在膝上,向前缓缓一拱:

    “从此刻起,你将不再是被保护的那位。”

    “你所走的每一步,将由你自己承担。”

    “无论生死。”

    拓跋燕回伸手,将茶杯重新举起。

    杯中已无茶,她却像是要为什么送别。

    她静静看着杯盏半息。

    然后——

    猛然握紧。

    啪——

    瓷杯裂开。

    碎片落在案几上,滚落地毯,发出细微又刺耳的一声声轻响。

    而她的指尖没有颤,也没有伤。

    她只是放下手中破残。

    声音轻,却冷得像冰刀:

    “我明白。”

    “无论生死。”

    “这条路,我都走定了。”

    铁拳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不是敬意,也不是同情。

    而是——认可。

    两个本不应站在一起的人,在这一刻站到了同一条路上。

    铁拳起身:

    “我们要动的,不是城门,不是边关。”

    “而是——王庭的心。”

    拓跋燕回轻声:

    “我已准备好。”

    铁拳目光沉沉:

    “今晚,共两方动作。”

    “第一,起兵造势,争取控制国都。”

    “第二,将消息传出去,动外军军心。”

    拓跋燕回听着,没有插言,只是静静吸收。

    铁拳缓缓道:

    “我们要做的,只是一件事。”

    “让拓跋努尔急起来,不得不回来。”

    空气一瞬间沉得死寂。

    拓跋燕回没有露出惊惧,也没有露出狠意。

    她只是缓慢地闭了一次眼。

    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平静得能够映出烛火。

    “我明白。”

    铁拳点头:

    “走。”

    拓跋燕回却没有立即起身。

    她站起前,先整理了自己的发。

    不是为了仪容。

    而像是——

    她在整理自己这一生最后一次以公主身份出现的端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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