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被某位昏君视作对手这件事,楚大王这个当事人却压根并不在意。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数次巡视了窦氏在崖州开设的造船厂,对于海船的建造进度,他很满意——至多两到三年,他便可以率领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驶向蔚蓝的大海深处,开启一片新天地。
“爹爹爹爹,快来救救初初的小鱼干呀!”——午后,王府花园中,正在花架下的躺椅上打盹的楚大王,听到闺女儿焦急的呼喊,整个人瞬间惊醒:“如初,别怕,爹爹——”
嗯?等等……救……小鱼干?
带着如此疑问,楚大王站起身来,循声望去,却见小如初正抱着一盘香煎小鱼干,好似一阵小旋风似的穿过花园小径,而在她身后,则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黄鹤。
好嘛,原来是鹤翁来了。
只见鹤翁在见到楚大王后,先是发出一声悠扬的鹤唳,算是跟这位“自家的年轻俊后生”打过了招呼,之后,便见鹤翁继续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如初身边,一个低头,再一仰脖,如初再度痛失一根小鱼干。
“如初,不要跑,小心摔着。”见此情形的楚大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女儿身边,接着将小姑娘一把抱在怀中,只见他先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后背,发现没有积汗,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温声安抚:“这是鹤翁,属于是咱家的长辈,方才鹤翁是在与你开玩笑呢。”
“爹爹,初初的小鱼干!”小姑娘觉得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她在乎的只有盘中越来越少的小鱼干:“这是颜姨姨给初初准备的小鱼干!初初自己都还没舍得吃呢!”如初说到这里时,又将小脑袋依偎在父亲颈间,只见小姑娘有些委屈道:“初初想让爹爹先吃……”
“初初真是爹爹的乖女儿……”楚王殿下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暖流:“不过……初初能不能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不与鹤翁计较了?”
“嗯……”小姑娘闻言有些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初初……大气……”
“嘎尔~~嘎尔~~”鹤翁见状也扑腾两下翅膀,似乎为此感到很是欣慰。
“我家如初真好……太给爹爹面子了。”楚王殿下显然是知道怎么哄女儿开心的:“我们初初最大气了,对吧?”
“给!”在得到父亲的许诺和夸赞后,小姑娘抿了抿唇,接着便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只见她将原本护在胸前的玉盘递到了大黄鹤面前:“初初请客!不够还有!”
“嘎尔~~”鹤翁看着这个好脾气的小姑娘,轻轻鸣叫了一声,可是却没有再去动盘中的小鱼干。
“闺女儿,鹤翁的意思是让你也吃。”楚王殿下眼见误会解除,于是便将女儿放下。
“鹤阿翁你这么大一只,”小姑娘望着眼前的大黄鹤,先是用眼神比划了一下对方的体型,接着善解人意道:“眼下这么点儿小鱼干哪里够,鹤阿翁不用跟初初客气的。”
说着,小姑娘执拗地将玉盘高举过头顶:“鹤阿翁快吃,初初力气小,只能坚持一小会儿哦。”
要不说小姑娘招人乃至招鹤喜欢呢——在“仁义”这一块儿,从前有楚王,如今有如初,父女二人,有口皆碑,有口皆碑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眼下如初“仁义”的名头暂时还未打响,而我们楚大王的“仁义”,那基本上已经跟“巍巍大唐”深度绑定了——这世上但凡知道大唐的番邦,就没有不知道大唐楚王以及“楚王是何等仁义”的。
哦,好像也有例外。
那便是当前的倭国国王疏明和他的大臣苏沃虾夷。
这对君臣眼下尚且不知被他们派往大唐的使节,已经死在了长安,甚至连个全尸都不曾留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使节死的也不冤枉,因为当前疏明正和苏沃虾夷认真……认真讨论某一项“切实可行”的计划——那便是要不要对如今已经隶属于大唐的旧新罗发动袭击。
在他们看来,大唐不可能对这片遥远的疆域维持坚固的统治,反倒是他们倭国,一直以来就对这片土地垂涎已久——哪怕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此处也该归属于他们倭国才对。
得亏疏明还带了点儿脑子,知道这事儿得偷摸儿的商量,得背着人,更没同意苏沃虾夷“通过使节就此事向大唐皇帝提出磋商”的建议。
不然眼下他俩早就被“传首长安”了。
不过嘛……这也是迟早的事。
眼下倭国还没挨剐,那是因为楚大王暂时没挥刀。
可话又说回来了,等到明年开春,曾经的“长安响马团”于琼州再次集结,那么倭国的末日,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爹爹,初初可以让鹤阿翁带着初初飞么?”——就在楚王殿下思绪纷飞之际,如初小朋友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回归了现实,并且直接就开始汗流浃背:“闺女儿……这可不行……”
“可是……爹爹,初初想飞唉……”小姑娘站在花架下,望着已经吃完小鱼干,拍拍翅膀飞上云霄的鹤翁,眼中满是渴望:“那样一定很威风……”
“哈……如初啊……这样一来你确实是威风了,但爹爹也要被你吓死了。”楚王殿下闻言蹲下身来,将女儿拉到身前站好:“如初啊,你是知道爹爹的,爹爹一向反对你娘亲对你使用家法……”
“爹爹!”小姑娘此刻仿佛如同遭受了背叛一般:“你怎么可以因为初初想飞,就跑去跟娘亲告状呢?!”
“呐……呐呐呐呐……”楚王殿下闻言立马伸长脖子,以示冤屈:“如初,小鱼干可以都给鹤翁吃,但是话不能这样讲——爹爹只是担心,你说此事万一走漏了风声,那你的小屁股……怕是要遭殃啊。”
“哼……哼哼哼!”如初闻言双手叉腰,将额头抵在父亲的下巴上:“爹爹不说,初初不说,娘亲怎么会知道?!”
“你爹爹不说,我怎么就不会知道啦?”——有道是“怕啥来啥”,因为担心父女二人又在花园睡觉而着凉的虞怜儿,此时就站在不远处的花圃旁,似笑非笑看着因为被逮现行而开始神情慌张,一边尖叫着的一边想把自己藏进父亲怀中的女儿。
“怜儿……你啥时来的?咱没个声儿呢?”
“我看是你们父女聊得太投入,压根没注意到我吧?”——虞怜儿的怀中还抱着一张薄毯,很显然,按照当下的情形来说,这有些多余。
她该带根小竹竿的……
一念至此,回过神来的虞怜儿忽然注意到夫君正在将女儿往身后扒拉,于是她凤眉一挑,嗯……竹竿……或许得两根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