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伯,要不……咱们干脆直接投了楚王?”——在与崔蝉闹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后,卢东麟隔天便找到了郑搵,提出了这个极其具有建设性的意见:“您看,眼下皇帝与他这个最出色的儿子早就势同水火,咱们的加入……或许更能激发双方的矛盾,到那时……咱们的危机岂不是就自动化解了?”
“你倒是聪明……”郑府书房内,郑搵将一卷翻阅过的《北堂书钞》放回书架,接着,他转身看向脸上满怀期待的卢东麟:“这事儿……你做得了主?”
“事急从权。”卢东麟闻言面色一正:“族老们不会怪我。”
“他们也没法儿怪你。”郑搵闻言叹了一口气,接着神情有些萧索道:“这些年……随着楚王的强势崛起,窦氏也越来越霸道——如今大唐走在丝路的商队,窦氏独占四成,就这,咱们还得看人家的脸色,丝绸、茶叶、瓷器,这些紧俏货,质量上乘的永远归人家,这也就罢了……
毕竟楚王殿下金山祭天的功勋摆在那儿,横扫西域的威名更是让曾经靠着丝路发迹的马匪们近乎绝迹。
这还不算,自打高句丽、百济被灭,新罗同样也亡国之后,咱们的生意,居然退回到了营州以西,再难寸进……”
郑搵说到这,眼神里满是失落,他清楚,这回并非是窦氏霸道,而是天子的意思。
如今,大唐的四周,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对手,可马上天子李世民,却没打算放弃战斗。
刀,终究还是架在了五姓七望的脖子上!
“世伯,要不要通知赵郡李氏?”
“我听说李铸曾与你是同窗。”郑搵口中的李铸,便是如今赵郡李氏的家主:“你觉得如果将此事告诉他,依照他的为人,他会怎么做?”
“他会立马进宫向天子告发我们,以此换取一时的安稳。”卢东麟下意识地说出这番话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不就结了?”
“那博陵崔氏……”卢东麟总觉得得再拉一家进来,不然不把握。
“你再废话一句,我荥阳郑氏便退出。”郑搵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事以密成,参与进来的人越多,越容易出岔子,这样浅显的道理,还用得着我来教你么?!”
“世伯……东麟知错了。”卢东麟见郑搵发怒,赶忙恭声道:“那一切便都按照世伯的意思来。”
“嗯……”听到卢东麟这样说,郑搵当即满意地点了点头:“东麟,你父亲与我是至交好友,我断然不会害你。”
“东麟明白!”卢东麟闻言先是沉默了好一阵,随后眼眶通红道:“世伯,五姓七望中,像您这般重情义又有远见的人,不多了……”
-------------------------------------
三月的长安,春意盎然。
这一日临近晌午时分,朱雀大街上出现了一幕令人感到诧异的场景。
“驾!”只见长街之上,四位身着麻衣的年轻人正御马疾驰,尤其是领头那位,俊逸非常。
而这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皇宫大门处。
“驭……”李宽打马停驻,说实话,他其实没想过自己还能回来。
“宽哥儿……”柴令武见状,打马来到他身边:“要不你别进去了?”
“咋的?”楚王殿下闻言偏头看向自家表哥:“怕本王出事儿啊?”
“你这不废话么……”柴令武闻言没好气道:“难不成我还怕舅舅出事啊?”
“你可以怕上一怕。”李宽说完这句话后,当即翻身下马。
“唏律律……”黑煞见主人撒手,它当即打了个响鼻,接着便缓缓踏上御道,打算回到曾经居住的马厩,找相熟的母马聊聊心事。
“臣……末将……卑职……”那守门的校尉,看着眼前之人,他几乎是一边打着结巴,一边单膝跪地向对方行礼道:“参见楚王殿下!”
“参见楚王殿下!”校尉身后的一干禁军,也在此刻纷纷回神:大唐最勇武的王,眼下已经回到了长安!
“……”李宽见状抬了抬手:“都起来吧。”
末了,他也开始迈开脚步。
“殿……殿下……”那校尉见状,自是不敢阻拦,但嘴上总归要讨个请示:“臣……臣要不要向陛下禀报一声?您……您回宫了……”
“自然可以,”李宽才懒得计较这种小事:“本王为难你干啥?”
只不过,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柴哲威、柴令武和房遗爱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开始升起莫名的担忧。
“臣……谢楚王殿下!”校尉先是俯身再拜,接着他突然小声道:“殿下……臣……会等上半刻钟,您……”
“你小子叫啥名啊?”楚王殿下觉得自己好像替常何发掘了一位接班人。
“在下刘仁轨!”
“行,本王记住你了。”
-------------------------------------
片刻之后,弘义宫外,李宽站在那片曾经辛苦练习箭术的广场上,看着面前冷冷清清的场景,他抿了抿嘴,只觉得再往前,步伐似有千斤重。
“奴等拜见楚王殿下!”——负责给李渊护丧(守护遗体)的,是一直在其身边侍奉的宫人,其中领头的,是一位年轻太监,叫王伏胜。
“都起来。”相较于没事儿自己还得被媳妇儿掐两下的琼州,这规矩森严的长安,他真是很难喜欢的起来。
“唯。”王伏胜在见到李宽后,只觉胸膛之中有魔神擂鼓,令他惊骇莫名。
眼前之人,虽然面色温和,可……
可那是楚王,楚王!
李宽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低下头,拾级而上,来到殿前。
末了,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一方巨大的灵柩进入他的视线。
令人感到窒息的悲伤情绪,也在此时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迎面压来。
“皇祖父!”曾经数次离家千里又万里,以为自己每次归来都能有皇祖父给自己撑腰的那个孩子,这回,却只能慢慢挪步,来到那口黑色棺木旁,抬手轻轻敲了敲:“笃笃。”
“我回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