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波涛目光扫过孙老太太,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孙老太太,不瞒你说,这悦己阁和栖月楼,我都是当家作主的股东。你想往店里塞人,不如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话锋陡然转厉,他眼神冷了几分:“我倒是听说,你那两个儿子风评可不太好,偷奸耍滑、游手好闲是出了名的。我会派人彻查,若是情况属实,他们这辈子都别想踏进我蒋家关联的任何一家店。
“这事儿,你求刘熊、求珍珠都不好使,若让我发现他们敢用职权塞人,珍珠和刘熊也别干了。”
这话像盆冰水,狠狠浇灭了孙老太太的侥幸,她紧紧抿着嘴,满心的惶恐压过了所有情绪。
她不过是村里的老太太,能在黄珍珠面前撒野,可在蒋波涛这等权贵之人面前,连半分底气都没有。
黄秀秀更是把头埋得快低到胸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再触怒蒋波涛。
孙老太太默默叹了口气,喃喃道:“唉,是命啊,都是命啊。”
她再不甘也只能作罢,若是连累黄珍珠和刘熊丢了差事,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事已至此,两人拎着来时的猪肉和小米,狼狈地转身离开,路上谁都没说话。
来时想的是如何拿捏黄珍珠、求帮衬,如今却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连半点不该有的心思都不敢生了。
快到村口时,黄秀秀腿软着问:“娘,咱们真就这么算了?”
孙老太太转头看她,语气里满是无奈:“该说的、该做的都做了,没余地了。你也别怨珍珠,从前你哪次真心帮过她?现在想沾光,她不搭茬也正常。何况蒋老爷说了,两家店是他当家,珍珠和刘熊不过是做事的,哪敢违逆东家?”
黄秀秀没再说话,凛冽的寒风刮在身上,却远不及心里的冰凉。
此时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黄珍珠的差距,以后只会越来越大。
另一边,悦己阁的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黄珍珠也回到店里继续经营。
若不是刘熊及时出面,今日她怕是要因“奇葩亲戚”沦为笑柄;可正因刘熊那句“家里珍珠说了算”,为她撑腰,如今众人传的都是她嫁得好、相公疼人的佳话。
刘熊看着蒋波涛的背影,心里却有些疑惑。
他头一次听说蒋波涛是两家店的股东,更纳闷以蒋波涛面面俱到的性子,怎会说出这般犀利的话。
这疑惑没持续多久,等黄珍珠和女侍们都回了屋,蒋波涛身后便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聂芊芊。
聂芊芊裹着一件镶着浅灰兔毛领的淡粉棉裙,裙摆绣着几枝嫩黄腊梅,落雪沾在领口和发梢,倒像是从暖春里走出来的一般。
她见刘熊望过来,眼尾弯了弯,睫毛轻颤着眨了两下。
蒋波涛笑着对刘熊拱手:“刘兄弟,这话可都是你外甥女让我说的,你可别介意。”
他本就是精明人,聂芊芊只需提几句,便懂了其中缘由,顺势配合演了这出戏。
见刘熊恍然,蒋波涛识趣地告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家人。
两人坐上回栖月楼的马车,聂芊芊才解释:“方才的情景我都看到了,我知道你和舅妈肯定会拒绝,可这样会让你们在娘家难做人。不如让我和蒋老爷来当这个‘恶人’,断了他们的念想。”
刘熊瞬间明白了聂芊芊的想法,他自然是不会同意那两个人进栖月楼的,他相信黄珍珠也不会。
可那毕竟是黄珍珠的娘家人,难免难做,更怕黄家的人没完没了纠缠。
聂芊芊这一招,不仅断了后患,更免了他们两人拒绝的麻烦。
其实相处这么久,聂芊芊早把舅舅舅妈的性格看的清楚。
舅舅性格踏实,人虽然有点憨但是不算笨,稍微点拨这段时间的进步飞快。
舅妈是个爽利人,有的时候看着挺凶的,也有自己的心思,可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她也早把这两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哪舍得让他们夹在亲情和原则中间为难?更不愿看着他们被拉扯磋磨。
所以她才找了蒋波涛,让他当这个“恶人”,也要把麻烦拦在外面,好好护住这一家人,护住这份难得的和睦。
栖月楼与悦己阁本就隔得不远,马车没走片刻便到了,雪已下得绵密,大片雪花簌簌落下,将屋檐都染成了白色。
聂芊芊刚跨下马车,却没感觉到半点雪落在身上的凉意,她侧头一瞧,才见顾霄站在身侧。
他身着一件月白暗纹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细巧的云纹,料子挺括却不张扬,周身透着一股清雅温润。
他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稳稳罩住两人,此刻正垂眸看着她,眼底盛着浅浅的笑意,像冬日里晒透了阳光的暖炉。
聂芊芊望着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段时间忙着打理两家店的生意,她和顾霄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两人刚确立关系没多久,连热恋的劲儿都没好好享受,她就整日泡在店里。
此刻看着顾霄顶着大雪静静等她,心里像被温水浸过,满是欢喜。
“哎,嫂子!我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蒋文轩从顾霄身后探出头,探头探脑地往马车厢里瞅。
他穿着一身宝蓝棉袍,举着一把伞,耳朵冻得通红,头发上还沾着几片雪花,显然也等了许久。
聂芊芊白了他一眼,笑着回道:“蒋老爷方才在悦己阁门口就跟我们分开了,想必已经回蒋府了。”
“哦,那我回家找他去!”蒋文轩点点头,又忍不住抱怨,“唉,这可把我冻坏了!我就说栖月楼和悦己阁就几步路,冻不着人,顾霄非得不听,非要站在雪里等你。没办法,好兄弟我只能陪着挨冻,不然回头你看到他,我爹却没看到我,回头又得臭骂我一顿!”
“这事儿有什么好争的?”聂芊芊笑骂道,“你若不是想接,大可不必在这儿装样子。”
蒋文轩立刻闭了嘴,连忙对着聂芊芊拱手:“嫂子您可别瞎说!我是诚心的,这不没见到人嘛!行了,我先回蒋府了!”说罢,他裹紧棉袍,一溜烟儿跑了。
刘熊站在一旁,看着聂芊芊和顾霄对视时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哪还不明白自己该识趣地离开。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进栖月楼,给两人留足空间。
刘熊一走,顾霄便自然地拉起聂芊芊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将她的手完全裹在掌心,轻声道:“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聂芊芊任由他握着,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指尖,十指相扣,小声说:“下次不用在外面等我,在店里等就好,多冷啊。”
顾霄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脚步放缓,陪着她慢慢往栖月楼里走。雪花还在落,油纸伞下的两人,身影被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