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戎驿坐落在北幽城西北角,乃是专门接待过往官员的官驿。
有两名军卒守在门口,见赵朗引着南奕二人到来,连忙传音驿丞开门迎接。
赵朗看向驿丞,沉声吩咐:“这位是京城来的上使,不日将赴坎朝,履止戈之约。你需小心伺候,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言罢,他向南奕拱手作别,接着去忙其他差事。
驿丞诚惶诚恐,正欲引南奕与杜衡入内。
杜衡却抬手阻拦:“稍待。”
他立在驿馆门口,望向南奕:“师弟,既已见过燕荣,我这便回返京城,且先失陪。”
这是两人之前便说好的事,只将南奕送抵北幽城拜访燕荣后,杜恒便将回返京城,准备辞官筑基等事宜。
只见,杜恒别过南奕,施展「坐忘游」,一步踏出,便即散去身影,刹那间没了踪迹。
这道术法,南奕虽非初次得见,仍觉奇特。
身为无相弟子,解析他人术法之玄奇,正是自身道行之体现。
世间大多术法,南奕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窥得大概脉络,做到心中有数;若再窥破施术者法力流转,更可凭「无相妙法」衍化模拟,或以「无相伏」破法反制。
可坐忘仙门的术法,偏生有些反直觉、逆逻辑,令来自天夏的南奕,着实难以把握其中玄奇。
收回思绪,南奕信步走进平戎驿,随意选了间清净的驿舍休息。
只等赵朗联系好坎朝,完成相应准备工作,南奕便将北上坎朝。
不过眼下,南奕看似是在休息安坐,足不出驿舍,实则心神已然沉入武灵界中。
早在踏入北幽城,拜访郡守燕荣之前,南奕便已将凰念儿放了出去,打探城中市井消息——哪怕只是一缕神识,凰念儿也可暗中引动凡人思绪以思索,继而读心,神不知鬼不觉地获悉情报。
南奕适才在茶肆饮茶问话,既是做出关心民间近况的姿态,也是在暗中接应凰念儿。
凰念儿当下,是借南奕「梦蝶」之术所衍真实投影,方才得以行走现世。
只要南奕解开术法,即可将其神识接引回武灵界。
所以,就在南奕入茶肆问话,吸引暗中诸多神识关注的同时,藏身附近树上的凰念儿,趁机悄然遁回武灵界。
武灵界中,整合完凰念儿探知的情报,南奕心生感慨:
他好不容易才挟止戈之约,压下朝中百官异议,继而抛出真气水产业,为真气武道打开局面,如今又得面对地方官员的暗中阻碍。
按说,《大离双龙传》写的本是燕郡之事,不说在燕郡风靡,也不至于鲜为人知才对。
可偏偏,燕郡境内还真就不见《明报》流传,少有人知。
凰念儿说道:“我转了一圈,看着倒也非是郡守特意针对于你,而是燕郡诸多世家,十分默契地联手抵制,有意限制真气相关消息之流传。”
南奕点了点头:“燕郡紧邻坎朝,早早开启蒸汽化进程。郡内世家大族,自然不愿再生波折。”
改革,向来伴随着利益重组,阵痛不绝。
燕郡前几年开启蒸汽化进程,郡内世家之间,必然经历过一番过勾心斗角、利益洗牌。
结果蒸汽改革方兴未艾,又冒出来一个真气武道,想要再次革新局势,阻力自然比那些尚未开启蒸汽化进程的郡治大得多。
在京城,南奕可以借势离皇与苏光,一步一步打开局面。
可在燕郡,他不仅无处借势,更只是位匆匆过客,不会驻留太久,难以施为。
按常理说,南奕不该多管闲事,大可静等真气产业不断壮大,继而自然而然地叩开燕郡大门,高呼:“开门,是自由贸易。”
正如离朝境内,除去宋忠等人在之前并未开启蒸汽化进程的南方郡治自行传武外,余下郡治,南奕都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可燕郡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乃是离朝与坎朝之间唯一的交界地。
若只考虑真气产业本身的发展壮大,自然不必非得在燕郡提前布局。
但若要抗衡蒸汽产业、争夺时代大势的话语权,燕郡便是名副其实的桥头堡,乃兵家必争之地。
倘若连燕郡都见不到真气产业的影子,又何谈向坎朝辐射影响力?
可身为过客,孤身一人,南奕又该怎样在燕郡落子,才能助推真气产业叩开燕郡大门?
答案是以点破面,先让真气武道在燕郡扎根。
燕郡自古便有尚武之风。
受限于消息封锁,江湖武夫大多不清楚修士与修行界的存在,即便偶有耳闻,也多会当作江湖传说。
但与中原腹地不同,边郡武夫虽无明确的修行界概念,却也知道确实有着远胜寻常宗师的强者,会在边境出没,乃至于身陨。
是以,燕郡常有民间武夫到边境地带走动拾荒,期望拾得死去修士所留下的“神功秘法”传承。
这些所谓传承,其实不过是散修传承,不仅归属于旁门左道,还大多残缺不全。
若只是单纯和江湖武夫比,确实可以降维打击。
可在南奕完善至今,业已分出内力-真气-真炁三层梯度的真气武道面前,这些带着各种奇诡禁忌的散修传承,便显得有些上不了台面了。
只要让燕郡武夫知道,存在着真气武道这一正道坦途,燕郡世家便再也无法遮掩消息。
毕竟南奕早已为真气武道争得朝廷谕旨加持名义,各郡至多阳奉阴违,限制消息流传,却不得明着打压反对。
但也同样因此,燕郡世家才会紧紧盯着南奕,不让他在燕郡境内“大放厥词“。
那些暗中窥伺南奕的神识中,来自异国的探子,甚至未必有燕郡本地世家的眼线多。
而且,不只南奕会被盯着,其他修炼真气武道的真武者,若想来燕郡,怕是也会被各种阻拦劝退。
某种意义上,燕郡上下对南奕极为提防,不愿给他可乘之机。
想在燕郡宣扬开真气武道,南奕本人来了没用,麾下源武者也休想,那些真武者更是别指望。
只要明面上与真气武道沾有关系,都会遭燕郡世家默契提防,严加防范。
但南奕思虑片刻,依旧定下了一位人选。
六脉真武之法脉道器,「真武冠」的持有者,纪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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