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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嬴政不过是一时兴起,配合眼前之人拙劣的谎言,好看他能露出什么样有趣的表情。
确实是十分有趣。
嬴政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空白,紧跟着像是被莫大的惊喜砸中——直到这一步,至少嬴政是可以理解的。
而紧跟着升起的急切、熟稔以及一种欲言又止想要问什么又咽回肚子里的古怪表情便让他有些不解了。
此人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某个他真的很熟悉的久别相逢的人。
嬴政不动声色的维持着面上的亲切,在心中下了判定。
萧何似乎有点愕然刘季竟然真的跟嬴政有旧交,但同时也确实松了口气。
嬴政将所有人的神色揽入眼底,仍然挂着一种十分亲和的笑容。
“旧友重逢,当是孤招待不周了,宫中设宴,还请二位务必给孤一个弥补的机会。”
刘季有点着急,竟顾不得什么直接冲上去搭上了嬴政的肩膀,紧蹙着眉头低声问。
“哎呀老嬴,你还设什么宴啊,赶紧告诉我铁木真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边儿你比我大三岁,该是已经经历过这一年了吧?是独我去年冬天没去还是大家都没去?”
嬴政从容的笑容顷刻顿在脸上。
萧何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信勃然大怒的抽刀,“大胆!安敢如此冒犯秦王陛下,快把手放下去!!”
刘季却终于察觉到了古怪。
他素来是察言观色的顶级选手,看人方面除了在朱重八身上跌了一跤之外还没失过手。
他并非没察觉出嬴政的些许异样,不过是心急之下不愿多思,只盼望着是自己最渴望的那个可能。
可当这奇怪的寂静发生,他定定的看着始终未开口回应他的嬴政,半晌,终于闭上双眼,掩住了眼底克制不住的失望。
他……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嬴政。
虽然不知嬴政为何要骗他——大抵是一时兴起吧。
刘季放开了手,不需揣测也能大致猜到嬴政的想法,长叹了一口气。
“对不住……是我太激动了胡言乱语,秦王陛下慈悲,别跟我一般计较。”
他摸出了那块嬴政给他的玉佩,故作不经意的在眼前这位秦王殿下面前晃悠了一圈,注意到他视线的变化后,便笑着又装了回去。
“陛下既设了宴,我等又怎敢拂了陛下之意,萧何,走吧,咱们去赴宴!”
这次轮到嬴政定定的看他了。
半晌,秦王陛下缓缓的笑了出来。
这一次,那笑容要真的多,也危险冰冷的多。
“政荣幸之至。”
至于刘季为何拿着那个他从来没有展示给任何人看过的玉佩,又为何说出那些奇怪的话,透过他在看向什么人等等……他一句也没问。
因为秦王嬴政已然在那一刻笃定,无论此人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别有目的的骗子,亦或是随便哪个国家派来的奸细。
他都绝对不会再放这个家伙轻易离开。
……
26岁这年冬天,当熟悉又恍如隔世的空间波动再次降临时,几人堪称是惊喜到近乎落泪了。
熟悉的山洞里,铁木真正靠坐在一块巨石上喘气。
望着眼前如奇迹般接二连三出现的朋友们,他终于展露出了欣喜又松快的笑容。
“……好久不见。”
李世民和刘季早第一时间冲上来,用力眨了眨眼才止住了泪水。
“铁木真!你没事就好,我差点以为……”
“去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匡胤拍着铁木真的肩膀,笑容也松快极了。
“总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嬴政和朱重八慢慢走过来,神色看上去倒最镇定平静。
“看来,去年并不是某个人没有来,而是所有人都没能成功过来。”
“真是个招呼都不知道打一声恶劣神明……”
在朋友们的围攻之下,铁木真知道躲不过,便无奈又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下去年的情况。
“……总之,就是我跟札木合打了一仗,打输了,如今又回到原点,得重新再走一次了。”
他费了不知多少心血的十三翼就这样支离破碎,身边除了几个嫡系兄弟和博尔术几人之外剩下的人手寥寥无几。
草原的争端素来是残酷的,成王败寇,而今他又不得不重新回到在草原上流浪的生涯。
只不过这一次,会更加艰难罢了。
铁木真没说的是,札木合是个相当残忍的人,他比泰赤乌更容不下他的存在。
这一年间,他也试图重新联结旧日同盟卷土重来,但脱斡邻那个废物,在铁木真失势以后没多久,就被政变赶下了台,而今克烈部早不是他说了算了。
偌大草原,对如今的铁木真而言,堪称是四望皆敌,举步维艰。
苟活尚且足够,可想要重新发展起能与那些大部族对抗的势力,又谈何容易。
可这些暗藏的东西,尽管铁木真不说,他眼前这些又哪个猜不出来。
他们甚至不问去年到底铁木真虚弱到了什么地步才至于他们几人都没能来到这里。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掐了掐掌心才遏制住隐有薄怒的心脏。
刘季闭了闭眼,低声说,“铁木真,你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朱重八哑着嗓子,似乎有些艰难的开口。
“草原上若无生存之地,又何必在这里苦熬,铁木真……”
他说,“往南走吧。”
一条路假如陷入了瓶颈,那么与其在这里死磕,不如暂且改换天地,去找寻新的出路。
茫茫戈壁的另一边有什么?
铁木真其实一知半解,只听闻那边有几个异常富庶强大的中原王朝。
“铁木真,我们会帮你在那边立足,待到你积蓄好力量之后,再重新回来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
26岁这年,铁木真的部族在草原上销声匿迹。
他流亡到了何处始终是一个谜题。
与此同时,在中原大地上,金朝多了一个新的座上宾。
他是草原流亡而来的狼王,却会说娴熟的中原话,写得一手好字,身为蒙古人,却能帮着金朝处理和隔壁某宋繁琐的外交事宜。
天可怜见,金朝人向来厌烦极了宋朝使臣送来的那些又臭又长又厚的文书,除了收钱的时候愿意去和宋朝扯扯皮(主要是武力威胁一下),其余时候基本是堆着吃灰。
但若是能够将这个收钱扯皮的过程简化的更加舒服干脆,那更好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铁木真一个蒙古族来的部落首领会这么娴熟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