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喧嚣在霍格沃茨城堡内沉淀。
但对于整个英国魔法界,一场真正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对角巷。
傍晚,天色被染成深紫。
破釜酒吧里,油灯的光晕将木桌照得温暖。
老板汤姆正用一块不算干净的抹布,机械地擦拭着一只矮胖的啤酒杯,动作透着烦躁。
“梅林的胡子。”
他对着吧台前一个喝着火焰威士忌的熟客,压低声音抱怨。
“让那群……东西,在对角巷集会。疯了,这是要把所有客人都吓跑!”
那个“东西”,被他含混地吐出,像一块烫嘴的石头。
熟客打了个酒嗝,深以为然。
“谁说不是。我老婆今天都不敢让我女儿来买墨水,就怕被冲撞。”
酒吧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交换着心照不宣的、混着恐惧与排斥的眼神。
就在这时。
巷口的方向,亮起一片蓝盈盈的光。
不是咒语。
是成千上万只荧光蝶,组成了一条流动的光河,安静地从巷口铺开,一路延伸向对角巷深处。
光河两侧,一排排中式红灯笼凭空漂浮。
灯笼的绢布上,银线绣着精巧的、不断旋转的狼头图腾。
更远处,巨大的丝绸条幅从古灵阁的白色穹顶,一直拉到摩金夫人长袍店的屋檐。
流光溢彩的魔文在上流动:【月光所至,皆为勇士】。
【掠夺者动力公司,祝狼人学院首届毕业生,前程似锦】。
中式的灯笼,英式的标语。
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符号,在道格拉斯的恶趣味下,被强行糅合成一种怪异却又无比盛大的奇景。
汤姆擦杯子的手停住了。
他和其他客人一起,探出头,望向窗外。
对角巷,从未如此安静,也从未如此奇异。
沿街的店铺,都探出了好奇的脑袋。
奥利凡德站在自家魔杖店的窗边,那双看过万千魔杖与人心的眼睛里,是一种深沉的、若有所思的光。
摩金夫人长袍店的橱窗,挂出了一块崭新的木牌,优雅的花体字写着:【今日为勇士,九折】。
古灵阁门口,两个妖精守卫交叉长戟,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在人群中嗡嗡作响,羽毛笔已经饥渴难耐。
光河的尽头,红毯铺就。
第一批身影,出现了。
毕业生们列队入场。
他们穿着统一的、绣着银灰狼爪纹的深色制服。
没有喧哗,没有交谈。
三十余人,两列纵队,步伐整齐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每个人的手里,都紧攥着一枚温润的月光石徽章。
咚。
咚。
咚。
每一步落下,都发出沉闷而统一的声响,踩在对角巷的石板路上,也踩在所有围观者的心上。
他们走过。
纪律与沉默构筑的气场,让周围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
一个《预言家日报》的记者,看准时机,猛地冲上前,将录音羽毛笔怼到队伍最前方一个毕业生的脸前。
“请问!”记者的声音尖锐而兴奋,“作为第一批在对角巷公开毕业的狼人,你此刻是否担心自己的情绪失控?”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那名毕业生停下脚步,嘴唇紧抿,眼中闪过屈辱。
他身后的队伍,随之停下,整齐划一,像一堵沉默的墙。
就在他要开口反驳时。
“噗嗤。”
一声轻笑传来。
丽塔·斯基特,穿着她标志性的酸绿色长袍,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她的速记羽毛笔,乖巧地悬浮在肩头。
她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拨开那个男记者的羽毛笔,动作里带着猫戏老鼠的优雅。
“我亲爱的小同事,”她的声音甜得发腻,“福尔摩斯教授教过我一件事。”
“永远不要去问一个,你心中早已预设了答案的问题。”
她那双藏在眼镜后、如同甲虫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脸涨得通红的男记者。
“你在寻找一头野兽,对吗?”
“可真正的故事,是野兽身体里,那个努力想要成为英雄的人。”
丽塔抬起下巴,朝那些毕业生努了努嘴。
“看看他们的眼睛。那里面有紧张,有不安,有被围观的局促。”
“但没有你想要的疯狂,更没有你期待的失控。”
“那里面,是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才有的决心。”
说完,她不再看那个记者,转身对着毕业生队伍,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请继续,先生们。别让这些嗡嗡叫的苍蝇,打扰了你们的加冕时刻。”
队伍,重新前进。
红毯的尽头,小天狼星·布莱克站在那里。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长袍,胸前别着掠夺者动力公司的铂金徽章,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是新兴商业帝国的掌舵者,当然,也是还要给道格拉斯打工八年的小老弟。
他游刃有余地与陆续抵达的宾客握手。
“福吉部长,感谢您拨冗前来。您的支持,是魔法部开明与进步的最好证明。”
康奈利·福吉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被这顶高帽戴得满面红光,连连摆手:
“应该的,应该的!布莱克先生,这是我们乐于见到的新气象嘛!”
紧接着,是傲罗办公室主任,鲁弗斯·斯克林杰。
小天狼星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几分。
“斯克林杰主任,今晚对角巷的安保,有劳您费心了。我相信,在您的带领下,任何宵小都不敢造次。”
斯克林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线条绷紧,重重点头。
“分内之事。”
几位来自法国和德国魔法部的官员也到了。
小天狼星用流利的法语和德语轻松交谈,风度翩翩。
一位法国官员在与同伴交错时,用极低的声音感叹:
“我算是明白了。”
“布莱克家族的血脉……阿兹卡班的十二年,也无法将其稀释。他天生就该站在这种地方。”
他的同伴深以为然。
这种掌控全场的能力,是任何牢狱都无法磨灭的烙印。
当最后一位毕业生走过红毯。
三十余人的方阵,在高台下方,重新集结。
他们站得笔直,像一排排沉默的标枪,插在大地的胸膛。
没有司仪。
没有口令。
所有毕业生,动作整齐划一。
抬起右手,握拳,横在胸前。
一个代表着“约束”与“力量”的礼节。
那一瞬间。
整个对角巷,所有的嘈杂,所有的窃窃私语,所有的相机闪光,都消失了。
一种铁与血浇铸出的集体意志,化作实质的压力,瞬间扼住了整个广场的呼吸。
围观的巫师们,脸上看热闹的表情僵住了。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群所谓的“危险生物”。
而是一支纪律严明、意志统一的军队。
一场毕业典礼,被他们变成了阅兵式。
破釜酒吧门口。
汤姆老板张着嘴,手里的啤酒杯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
他呆呆地看着广场上那片沉默而坚毅的身影。
那股扑面而来的力量感,让他心脏狂跳,喉咙发干。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
“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