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龙,这是祖龙的血脉气息在苏醒!”
“虽只有一丝影子,但那是真正的源头之象!”
“金角,若你真能继承到祖龙之意,未来别说是斩杀江殊江太玄,便是我们整个妖域,都有可能因你而反攻苍莽大域!”
荒涯那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金角,锐利得仿佛要将他灵魂剖开,语气亢奋得不成样子。
这番话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引爆了压抑的气氛。
凤凰族方向,那为首的赤发青年凤炽脸色铁青。
他紧抿着嘴唇,金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忌惮和一丝被压下却无比清晰的嫉妒。
血脉是妖族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根基,他自诩血脉纯净高贵,离返祖只差一步,方才引动凤凰虚影已引得众人侧目。
可眼前这个从未听说过的龙族金角,竟引动了令寻源古镜都为之癫狂的浑沌之光,甚至被荒涯直接冠以“祖龙影子”的称号,这让他凤凰一族颜面何存?
更可怕的是,那份混沌中的古老威压,即便隔着混乱的能量,也让他心魂悸动,仿佛遇到了天生克星。
他身旁的凤筱更是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先前嘲讽龙族的轻蔑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凝重。
鲲鹏族那边则安静得多,以玄翎为首的几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的目光深沉如海,似乎任何光芒投射进去都激不起太大涟漪。
但若有心人细看,会发现他们的瞳孔深处有极其细微的空间涟漪闪过,显示着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尤其是玄翎,他银灰色的眼眸凝视着金角,像是要穿透那龙族的皮囊,看透内里的本质。
这个金角的出现,太突兀,也太震撼。
龙族若是真有如此天骄。
海量资源投入之下,又怎么可能只有现在的区区妖君之境。
最少,那也是妖君巅峰的存在。
甚至都可能,超越此时的江太玄。
到底是龙族在谋划什么。
还是这金角……有问题?
一丝极其隐晦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掠过心头,旋即又被更深沉的空间波动抚平。
他不动声色地维持着低调的表象。
其他各族,无论是充满野性爆发力的真吼族,还是形态各异的纯血大妖,此刻无不心神剧震。
看向江殊的目光复杂无比,敬畏,羡慕,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
祖龙血脉,早已消失在了传说之中。
今日竟在这深渊之中显露踪迹?
最激动的要数龙族这边。
敖海和另一位龙族青年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冲垮了矜持。
比起其他族类来,他们和金角,同样都是龙族。
金角的血脉,代表着龙族将再次昌盛。
甚至有可能在未来,继续一统妖族。
敖海猛地冲上前,用力拍打着江殊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金角。怪不得我当日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与之前不一样。”
“明明境界比我低两个小境界,但却在源头上,给了我一种隐隐的不安。我当时还在疑虑,现在看来,这应当就是血脉带来的压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之前血脉不显,想来是你还没有参悟大道。没有晋升妖君之境,现今你参悟了大道,便是潜龙出海!”
敖海的目光中,尽是兴奋。
“别发呆了,荒涯前辈问你话呢,是哪一脉的。”
江殊目光维持着一些呆滞。
仿佛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完全镇住,一片茫然。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正在翻江倒海。
祖龙血脉?
他可是纯正的人族,体内融汇的是世界树,太初,荒芜,灵魂等诸多大道,哪来什么龙族血脉?
更遑论那虚无缥缈的祖龙?!
倘若自己真的有祖龙血脉。
从最开始甚至都不需要依赖于面板,光凭着血脉之力,就能一路修炼,毫无瓶颈。
何须经历如此多的危险。
何须在生死之中,历练至今。
可现今是,道器古镜中的一切,仿佛做不了假。
巨大的荒谬感和潜在的危险性让江殊后背都渗出丝丝寒意。
既然这寻源石镜绝不可能出错,那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为化龙术的主人,江殊十分清楚自己的化龙术只是“模拟”,在本质上自己仍然是人族。
难不成化龙术已经强大到甚至能够将寻源石镜这种级别的道器都骗过去吗?
还是说,祖龙现身,压根不是因为自己的血脉返祖。
而是因为自己身上的,更大机缘?
脑海中近乎已经成了乱绪。
毕竟,按照江殊最初的想法,此时的他,应该已经是功亏一篑,不得不两界穿梭。
但现在看来,好像还能继续浑水摸鱼下去。
不管危机是什么……
只要在妖域,总有机会。
眼中的茫然,逐渐清明。
江殊没有再犹豫下去,他虽然已经晋升到了混洞境。
但到了这个境界,他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个世界是何等的广袤。
混洞境,仅仅只是参悟了空间大道,体内开辟了小世界。
并非是真正的无敌。
在道尊之上,还有着道主之境。
更别说,更加虚无缥缈的仙路了。
江殊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荒涯。
此时,荒涯已经取出一枚气息幽深的黑色玉符,立刻以神识烙印其中,快速传递着信息。
那玉符随即一闪,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想来他这是将“发现金角血脉返祖”的消息紧急传往妖族帝宫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将自身上的血脉热议压下去。
否则等到帝宫中的妖尊巅峰巨头到来,他身上的一切伪装,都有可能被拆穿。
江殊强压下心头的巨震和荒谬感,强行扯动嘴角,对着依旧激动不已的荒涯和围上来的龙族众人露出一丝的,带着几分傲然和谦逊混合的僵硬笑容,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性。
“荒涯前辈谬赞了,晚辈也不知这是何缘由。”
“可能是在晋升妖君之际,大道上与祖龙前辈有所感应吧。”
江殊顿了顿,目光扫过因他出声而再次汇聚过来的各色眼神,提高了些声调,将所有天骄的注意力拉回到当下正事。
“各位,来到此地,既然已经验证过了血脉,血脉之事便需放下了。”
“星柩共鸣,时辰临近,踏上星陨路,才是我们当下最要紧的。”
“血脉再高,也需要成长。”
“以我现在的境界与战力,恐怕那江太玄出一拳,我都未必承受的住。”
他刻意提及引灵之地和星柩。
果然星柩这个词一出来,先前被血脉异象冲击得有些失神的荒涯,眼中狂热稍褪,一丝极深的算计悄然掠过。
的确,金角虽然是应了祖龙血脉。
但也有可能如他所说的,只是大道上的契合共鸣。
毕竟如果真是血脉返祖,不应当只是现在这般境界。
而且,纵然真的是祖龙血脉,想要一路修炼上去,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资源。
他,还是要先将任务完成。
金角之事,自有帝宫来引导。
江殊一番话落下,其他被选中的妖族天才们,心头的贪婪和渴望也瞬间被点燃,血脉带来的震撼固然巨大。
但提升自身实力的核心之地才是此行的终极目的。
“嗯,金角少君此言在理!”
荒涯迅速收摄心神,面上重新布满威严,只是眼底深处那份“发现瑰宝”的兴奋和凝重更浓了。
“机缘不可误。”
“望众天骄都珍惜此次机缘。”
虽然不确定金角的未来,但不妨碍荒涯此时交好。
他称呼一声少君,也当是提前熟悉了。
一挥手,星陨台上古老的光纹如同活过来般骤然亮起,复杂而玄奥的线条延伸至深渊之中。
一股强烈的空间撕扯感瞬间降临,将包括江殊在内的三十名血脉得到认可的天骄尽数包裹。
光华一闪,所有人从星陨台上消失。
下一瞬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重压从四面八方袭来。
脚踩之处是一片不断蠕动,仿佛由亿万星骸挤压形成的粗糙路面。
周围是无边无际的虚空,散发着一种混沌晦涩的暗沉色调,无数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破碎星体残骸,如同死寂的岛屿,缓慢而沉重地在虚空中沉浮,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无声的湮灭火花,释放出足以瞬间将灵魂冻结的古星残力。
那些力量如同实质的暗流,悄无声息地渗透过来,沉重冰冷,饱含着岁月的死寂和星体陨灭时残留的恐怖威能。
更深处,地壳深处似乎有某种沉重的东西在蒸腾,那就是大地浊气,混杂着深渊沉积了亿万年的阴煞污秽气息,无声无息地侵蚀着一切闯入者的生机乃至道基。
星陨路!
这就是通往核心引灵之地的唯一途径。
刚一踏上这片诡异而可怕的路,几乎所有妖族天骄的身形都不由自主地猛地下沉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按在了这布满尖锐棱角的星骸之路上。
修为稍弱些的,脸色瞬间煞白,立刻爆发血脉之力,妖气汹涌而出,艰难地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沉重侵蚀。
敖海低吼一声,周身浮现出坚硬的龙鳞虚影,每一片龙鳞上都闪烁着抵抗之力,但依旧能清晰看到他肌肉绷紧,额头青筋微跳,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甚至没力气第一时间说话。
其他各族情况大同小异。
凤凰族撑开护体真火,赤红的火焰在浓得化不开的古星残力侵蚀下显得摇曳不定,颜色都黯淡了许多。
鲲鹏族利用空间天赋竭力规避那些侵蚀力最恐怖的区域,身形闪烁不定,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但每一次位置转换都显得异常艰涩。
真犼一族则干脆放弃精巧闪避,凭借强横无匹的肉身硬抗,沉重的脚步踏在星骸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江殊身处其中,自然也要“入戏”。
他同样第一时间“闷哼”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周身龙气翻腾,金色的鳞片光影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他努力控制着气息,让它略显急促,步伐故意放得沉重一些,每一步踩下都在脚下留下细微的能量涟漪。
他的眉头紧锁着,透出一种全力坚持,不容有失的“倔强”。
然而,即便是故意表演出来的吃力,落在其他奋力挣扎的妖族天才眼中,也已经足够惊人了。
敖海一边艰难地催动龙气抵抗那股粘稠如泥潭的无形侵蚀力,一边喘着粗气看向江殊。
只见金角虽然也在咬牙支撑,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的身形却异常稳定。
脚步落点稳固,气息的运转虽然也显得凝滞沉重,却远不像其他人那般混乱,那股沉重的古星残力和污秽的大地浊气似乎格外照顾其他人,绕着他流动时,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稍微排开了一些。
在周遭不断有星骸碎片被无形力场压得爆碎的环境里,金角周围的碎屑下坠似乎都慢了一线。
“金角……”
敖海喘着粗气,看向金角的目光中,再次有了震撼。
“你这哪里只是参悟大道,与祖龙共鸣啊。你这战力,哪里像是妖君初期。”
“便是妖君中期甚至是后期,可能都比不过你啊。”
“只可惜,你崛起的时间还是太晚了。若是早上百年,说不定已经成了妖尊。哪里还有那江太玄什么事。”
在江殊尚未进行血脉检测的时候,敖海的血脉纯度便是在场的最强者,甚至已经引动了祖龙的虚影,但此时跟江殊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一条条大道,都在他的周身艰难护法。
另一位龙族青年也投来既惊又羡的目光,想说些什么,却被一股更强横的残力潮汐冲得一个趔趄,赶紧闭口凝神抵抗。
凤炽和凤筱远远看着,凤炽脸色更加难看,抿着嘴一言不发,只是拼命催动真火。
凤筱的目光在江殊那略显艰难却稳定前行的身影和她自己摇摇欲坠的护体真火之间来回扫视,紧咬着嘴唇,眼中那份不甘和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但她不敢出声,全力维系着护体妖力已耗尽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