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给他传讯的是谁,萧景辰原本要回到书房的脚步一拐,走到廊下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查看讯息内容。
讯息内容只有两个字:约定。
看着这两个字,萧景辰烦躁地闭了闭眼,攥紧手指,手背青筋凸起,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整块玉牌都捏碎。
这个南宫贺……!
不过是给他提供了一点帮助而已,就屡次以恩人的姿态来提醒和要挟他!
今天在炎阳学院发生的事,以及夏灵刚才的话本来就足够令萧景辰心烦意乱的了,现在南宫贺的讯息无异于在他心中火上浇油,令他更添躁郁。
三个月前,南宫贺与南宫延来帝都和父皇商议挽仙湖的归属。
迎接使臣的宴会结束后,南宫贺当晚就在私底下偷偷联系了他,他们看出了他的野心,想和他合作。
他一向警惕,当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可后来父皇的态度越来越明显,众人也几乎都默认了将来的太子会是萧景玄,这个时候,他怎能不急?
所以他接下了南宫贺抛来的邀请,他们达成了合作约定——
流云国会给他一定程度的帮助,帮他拿到太子,甚至皇帝的位置,而事成之后,挽仙湖归流云国。
不仅如此,他还要将炎华城以及炎华城周边另外三座富饶的城池划给流云国。
于是,他定下了这个大逆不道的计划。
在南宫贺的透露下,买下血无痕,通过夏灵给夏山下毒,以此将夏山变成自己的傀儡,把夏山所拥有的兵力掌控在自己掌中。
紧接着,拉拢对他有助力的世家,在兽人一事上作乱,在百姓和兽人们之间制造矛盾,挑拨两方逐渐好转的关系。
当百姓们对兽人的厌恶和不容到达顶点时,对父皇的不满和怨恨也会随之爆发。
另一边,让南宫贺在边境生事,支开定王和龙野军,以便他有时间将帝都的局势整顿好。
而将帝都整顿好之后,他就能慢慢收拾定王和龙野军。
届时,再以父皇的名义,将和南宫贺约定好的东西划给流云国。
到时候,他既不用担骂名,还能将他好父皇的形象拉下来,两全其美。
原本计划该是这样的。
可寒枝是意料之外的一环。
寒枝帮助萧景玄和萧长乐逃脱,打乱了他的计划。
现在,事情已经和他预想的方向脱轨了,他必须立刻把局势扳回来。
萧景辰神色隐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睁开眼,回了一句“再过几天”,转身回到书房继续和沈铭等人商议明天的计划。
……
流云国,卞云城。
南宫贺坐于主帅大帐中,看着萧景辰刚传过来的讯息,毫不意外地嗤笑一声,将那玉牌递给旁边的南宫延。
南宫延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便勾唇讥讽地冷笑道:“看来是我们抬举他了,小小一件事,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处理好。”
南宫贺将玉牌放在手中把玩,轻笑着说道:“皇叔莫气,总归也不是真的为了约定的那点东西。”
正说着,营帐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身着红色轻装的南宫欢几步走进来,还没走近便已迫不及待开口道:
“皇叔,皇兄,我们的人已经顺利潜至炎华城下埋伏着了,另一队人也在白天时就混入城中了,城外的大军已经准备好,现在随时可以动手。”
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她的声音中含着一股隐隐的兴奋。
“好!”
南宫延闻言,大笑一声站起来,身边的士兵将他的武器与披风恭敬递上。
他将那防御披风在背上一披,虎目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精光。
“让他们立刻动手!一切按原计划来,待炎华城大乱后,即刻攻城!”
南宫延说罢,拿着武器大步往外走,南宫欢和帐中的几名士兵立刻跟上。
独留南宫贺一个人还坐在帐中,他漫不经心地摩梭着那枚玉牌,笑了。
萧景辰这个蠢货,自信过头,还以为跟他们合作是两虎相合,其实,是引狼入室才对。
从一开始,他们要的就不止是挽仙湖和那四座城池,而是……整个炎阳。
如今定王被支走,这边只剩一个草包襄王。
帝都局势又正乱着,他们自顾不暇,正是对炎华城发难,拿下炎华城的大好机会!
……
炎华城。
炎华城城门紧闭,城墙之上,身穿盔甲的炎阳国士兵们正在巡守着。
今晚无月,夜色浓稠。
无人发现,城墙之下已经潜伏着数道身影。
他们个个都是精挑出来的,全都有不低的修为在身,比之普通士兵要强上许多。
加之用了高阶匿形符隐去气息,若不是灵王之上的强者,恐怕难以堪破他们的伪装。
一干人在城墙下静候许久,终于收到动手的信号。
领头之人抬手一挥,其他人接受到信息,立刻在匿形符的帮助下,从墙根快速靠近城墙上的士兵。
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令士兵们目露震惊,他们迅速举起武器反击。
“有敌来犯!!”
喊声刺破城墙上的宁静,一片混乱之中,几个士兵快步跑至玄色铜钟前,欲要敲响大钟通知敌人来犯的消息。
黑衣人们却在他们即将敲响大钟的前一秒,以绝对的修为优势干净利落地割破了他们的咽喉。
数道尸体倒地的沉闷声响响起,血腥味丝丝缕缕蔓延进无边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炎华城中另一拨早早混入城中的人埋伏于暗巷之中,收到同样的信号后,立即按照计划,分头潜入各处民居作乱。
夜色静谧,万籁俱寂,唯有草丛里的虫鸣还不知停歇,城中某处平民的房屋中,昏黄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出朦胧的光。
眉眼慈祥的父亲半卧在床边,摇着手中蒲扇为床上熟睡的小儿纳凉,眼神怜爱。
坐于桌旁的母亲缝制着手中衣衫,不时抬头看着床上的父子俩,温柔一笑,又低头继续运针。
“嘭!!”
温情的一幕猝不及防被踢门的响动打破,母亲吓了一跳,望向门口,却见是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之人,手中利剑在烛光下泛着凛冽剑光。
她大惊失色,尖叫着退到床边,害怕地抓着丈夫的胳膊。
床上的小儿也被这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朝门口望去。
还没瞧见是什么人,就被母亲拉进怀里,父亲将母子俩紧紧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那逼近的黑衣人:“你是……唔!”
剑光划过,他还没说完的话被划过脖间的利剑永远止在喉中。
看着丈夫的尸体在眼前倒地,母亲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双目盈满恐惧和泪水,浑身颤抖,绝望地不断摇头。
剑光再次闪过,一声短促的尖叫过后,窗纸溅上大股血迹,蜡烛被夜风吹灭,屋子里重归宁静,只余满屋血腥味。
此刻,城中的其他地方,也在上演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