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踉跄着扑上前,扑通摔倒在地。
那杀手狞笑着收回脚,迈步向彭宇逼近:“小子,你进得来,可不见得能出去。等你多时了,留下吧!”手中紧攥尖刀,一步步走向彭宇。
彭宇后腰好似被火烙过,疼得他嘶嘶吸着凉气。他翻转过身子,杀手缓缓逼近,彭宇忍痛抢上去,捡起地上的钢刀。
那杀手伸脚踩在刀鞘上,手擎钢刀高高举起。
千钧一发之际,那杀手只觉得眼前黑光一闪,背后一人猛地窜了上来,脖颈一紧已被生生箍住,窒息的危机让他大惊失色,手腕一翻竟向后刺来!
彭宇撑起身子,一脚踹来,不偏不倚正踹在杀手的裆部!
杀手浑身剧震,一声惨叫却被噎在喉咙中,他屈辱地向前扑倒,夏姜随着栽倒在他背上,她两眼泛红,两手不断收缩着被拧成粗绳的床单。
濒死的恐惧让杀手拼命挣扎,夏姜像一名驯马的骑手,而身下烈马顽劣不堪,她瘦削的身子被上下抛动,几乎随时要栽下马来。
彭宇不敢怠慢,绕到那杀手身后张开双臂将他两腿牢牢地抱住,使他动弹不得。
夏姜两手不断加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夏姜一惊,手中的粗绳松脱,那杀手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彭宇气喘吁吁地将那杀手转过身,却见他脸色黑如锅底,舌头耷拉着,活像讨命的黑无常。
“吓!”彭宇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那原本是一双治病救人的手,没想到在今晚却终结了一个人的生命。
惊恐、失落、恶心,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夏姜只觉得呼吸愈发艰难,四周的黑暗如潮水般漫了上来,仿佛要将她淹没。
“夏姐姐,醒来!”彭宇见势不妙,在她后心处轻拍一记。
夏姜难过的呻吟出声,到底还是清醒了过来:“彭宇,你...你怎么来了?”
彭宇几乎要哭出来,伸手抱住了夏姜:“夏姐姐,你还好吗,我...我好担心你。”
夏姜拍拍他的背:“我这不是没事吗,好在将你盼来了。”
彭宇难过地道:“是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夏姜有些好笑,但她敏锐地发现今晚的彭宇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往常的他是决计说不出这种话的,她捡起那杀手掉落的尖刀攥在手中:“不晚,刚刚好。”
彭宇站起身,两脚钻心地疼,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凉气,夏姜道:“怎么了?”
彭宇强忍着摇了摇头:“无妨,不知道方才闹出多大的动静,被人发现可就糟了。”
夏姜见他走过的每一步都留下一枚清晰的鞋印,心中翻了个个儿,强拉着彭宇坐下来,将他靴子脱下,却见他两脚血肉模糊,那留在地上的哪里是鞋印,分明是血迹。
夏姜鼻子一酸:“你如何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彭宇一脸焦灼,看也不看脚下,只把眼看向门口:“我不疼。夏姐姐,咱们耽搁得越久只怕越是危险。”
夏姜捡起那床单,手中尖刀毫不迟疑地劈成布条,不容分说拉着彭宇在床沿坐了,将他的脚轻轻抬起放在膝盖上,彭宇羞赧地道:“谷雨说我脚臭。”
“是挺臭的。”夏姜笑了笑,用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彭宇疼得五官狰狞,呼呼喘着粗气,夏姜又将那杀手的靴子脱下来给彭宇穿上,这才道:“再不包扎,你两只脚怕是要废了。”
彭宇严肃地道:“那也得把你救出去。”
夏姜怔了怔,她发现彭宇真的变了,他已经变成了值得信任的大孩子了。
而两人分离不过短短几日而已,夏姜忽然感慨不已,心中凭生出姐姐看待弟弟长大成人的欣慰。
两人悄悄来到门口,彭宇道:“我晓得出去的路,咱们绕到后院柴房,我带你出去。”
夏姜却停下脚步,她在思索:“彭宇,为什么只有你一人来救我?”
彭宇不解地看着她,夏姜柳眉紧蹙:“锦衣卫呢,顺天府的人呢?”
彭宇急道:“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夏姜坚持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彭宇不明白她为何偏偏在此时执着于要一个答案,万般无奈下便将董心五、周围等人被锦衣卫索拿入狱,而自己仍处于通缉之中的事情说了,夏姜听得微微色变,呆立半晌缓缓转过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办,你去后院等着我。”
“不行!”彭宇果断地拒绝道:“我怎么能抛下你不管?”
“听话!”夏姜脸色变得严厉:“谷雨从皇宫之中盗出一只匣子,那匣子中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惜落在了赵先生的手中,以此人的心计难保不会借此兴风作浪、搅闹朝堂,我得拿回那只匣子。”
彭宇自告奋勇地道:“让我去吧。”
夏姜摇摇头:“你认得那匣子吗?”
彭宇一怔,夏姜又道:“我若是被拿了,大不了等你和谷雨来救。但是你被赵先生拿了,凭我的身手能逃得出去吗?”
彭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夏姜放缓了语气:“小宇,你能来救我,我很高兴。我高兴的是你终于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一个有责任感的差官。赵先生一伙不灭,京城一日不宁,我要去做我能做的,而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赵先生下落的人,你必须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彭宇呼吸急促,胸前剧烈起伏,他狠狠点了点头:“夏姐姐,我在后院等你...我也会做我能做的,因为我是顺天府衙的捕快,我的师爷是董心五,我的师傅是谷雨。”
他向夏姜抱拳施礼,穿过院子快步离去。
夏姜长出一口气,她攥紧了手中的匕首,轻手轻脚出了门,循着月色向花厅走去。
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在失去了锦衣卫和顺天府衙这两个强大的依仗之后,单靠谷雨一己之力,太容易发生变数了。
赵先生虽然答应只要谷雨能救回小草,不仅可以放任两人离开,还可以将那匣子原璧归赵。可是谷雨身处狼群之中,能不能救得小草另说,即使救了她,那赵先生的手下便不能帮助小草母女强行出海吗?
到那时谷雨人单势孤,能拦得下吗?
一条丝巾换两条性命已是莫大的侥幸,那匣子赵先生便甘心交还给谷雨吗?
夏姜无法从这些问题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决定铤而走险,为自己和谷雨再拿下一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