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映照在京城宽厚的城墙上。
城外等待进城的百姓早已排起了长队,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队伍的前方,谷雨和小草焦急地等待着。
小草不时地回头看向队伍的末尾,视线落在天际交汇处,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担忧。
城门开启,吊桥慢慢放了下来。
谷雨和小草随着人流走入城门洞,验看过官凭路引,有惊无险地进了城。
小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走不多远谷雨忽地拽住她的袖子:“我们被人盯上了。”
小草的身子一僵,任凭谷雨拉着钻入了巷子,身后之人快步赶上,谷雨将小草拉到身后,冷冷地打量着对方:“你是谁?”
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手一摊以示没有恶意:“我是赵先生的人。”
谷雨一愣:“赵先生怎么了?”显然赵先生在城门口派了人守着,专门等着谷雨到来,这让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年轻人避而不谈:“我带你去找赵先生。”
谷雨摇了摇头,指着长街上的一家茶馆:“让他来。”
年轻人皱了皱眉:“赵先生不是这么说的。”
谷雨指着小草:“这女子你该认得。我如约将小草救了出来,现在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让他带着夏姑娘和那匣子来换人。”
年轻人道:“我得问问赵先生。”
谷雨冷哼一声掉头就走,一名中年杀手出现在巷口拦住了谷雨的去路,谷雨回头看向那年轻人,那年轻人道:“看住了他。”
中年杀手闪过身子,谷雨带着小草走出巷子,穿过长街走入茶馆。
茶馆里还没有客人,伙计忙着洒扫,抬头便见谷雨两人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前:“两位,是要喝茶吗?”
谷雨点点头,领着小草在窗边坐了。
伙计为两人点了单,正要离开,却见门口光线一暗,那名中年杀手走了进来。
伙计一愣,心道稀罕,露出职业笑容迎进门来,那中年杀手坐在谷雨的侧后方,将手中钢刀轻轻放在桌面上,扬了扬脖子:“他喝什么,我便喝什么。”
这两伙人古里古怪,伙计不敢多问,审慎地避了开去。
小草看着谷雨:“我们要分别了吗?”
她的表情很复杂,既有兴奋,又有惆怅,谷雨一时半会也读不懂,他轻声道:“你爹马上会来接你,交浅言深,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莫跟他一条路走到黑。”
小草悲伤地道:“他是我爹,我还能背叛他不成?”
谷雨想到百合的话,有些难过地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想要走的路没有任何人可以决定,只要有心向善,你会成为与他截然不同的人。”
小草摇了摇头,目光中透着坚定:“我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了爹。”
谷雨心中叹息一声,咂了咂嘴不再说话,小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抿嘴笑了笑:“你答应我娘的事做到了,我先还你一个愿望,如何?”
“什么?”谷雨还没回过神来。
小草身子前倾,凑到谷雨面前,神神秘秘地道:“我娘临死前曾告诉我,她身上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秘密大白于天下之时,将有无数人头落地。”
谷雨被小草的话吓得一激灵:“什么秘密?”
小草道:“便是我娘身后的那朵百合刺青。”
谷雨张大了嘴,脑筋在飞快运转,如果真如小草所说百合刺青如此重要,或许这才是赵先生要甘冒奇险也要将百合救出的原因。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遗憾道:“你娘的尸体想必已被留在了天津卫。”
小草缓缓摇了摇头,呼吸变得粗重:“你还记得那锦衣卫黄自立将我娘的肌肤剥了下来吗?”
谷雨恍然大悟:“难道说?”
小草颤声道:“我那时便猜到了黄自立的手段为何如此残忍,只不过我娘身后百合刺青尤为扎眼,那锦衣卫或许见猎心喜,或许心存怀疑,便将那刺青剥了下来,此刻便在那厮手中。”
谷雨手心见汗:“那刺青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小草道:“我也好奇,那刺青我是从小见惯的,原来只在后腰处,巴掌大小。随着我年纪渐大,那百合仿佛活了一般随着长大,最后竟铺满了我娘的后背。我从来只当做玩意儿欣赏,却没意识到百合花中藏着秘密。”
谷雨还待追问,眼角忽地捎到窗外人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赵先生领着人走了进来,谷雨站起身来,视线只在赵先生脸上停顿片刻,便转向他身后的夏姜。
夏姜一瞬不瞬地回视着他,红了眼眶。
小草站起身来,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
赵先生鼻翼翕动,走上前将小草抱住:“孩子,你受委屈了。”
小草的泪水唰地流了下来,她那颗仓皇的心在赵先生宽厚的胸膛里终于找到了依靠,那也是可以令她无拘无束,自由呼吸的港湾。
赵先生轻抚着她的秀发,眼角挂着泪水:“有爹在,你什么都可以不怕了。”
小草的眼泪流得更加凶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谷雨看向赵先生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他几乎弄不清这是赵先生的表演还是真情流露。
赵先生转向谷雨:“魏强呢?大海呢?”
谷雨冷冷地道:“死了。”
赵先生蹙起眉头:“你做的?”
谷雨面无表情地道:“我没那个能耐,你该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京城之中藏龙卧虎,锦衣卫早已发现了小草的踪迹,只不过放长线钓大鱼,原本想抓了你,却不想害死了百合,连魏强等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什么,百合死了!”赵先生这一惊非同小可。
小草泣道:“我娘死在锦衣卫手上,爹,你要为我娘报仇!”
赵先生禁不住老泪纵横,喃喃道:“百合,我的百合...”
谷雨厌气地别过了头:“小草完璧归赵,该放我和夏姑娘离开了吧。”
赵先生不答,只是抽泣。
茶馆的老板、伙计缩在角落里,早已吓得呆若木鸡,好半晌赵先生稳住情绪,用袖子抹了把泪,向身后那年轻人挥了挥手,年轻人解开夏姜手上绳索,夏姜走到谷雨身边,谷雨伸手与她牵着,两人相视一眼,夏姜抿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