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璇玑面如冠玉,白衣胜雪走出闭关院落之时,两侧廊道以及各处厅堂门口,已是跪满了黑压压一片的河氏弃子们。
祂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卑微如尘埃,乃是河氏甚至这永恒万宇最为低贱的永恒族人之一。
但此时此刻,祂们每个人的眼中,却充满一丝丝希冀与期待。
“恭贺弃主踏入永生,证得至尊之位!”
“恭贺弃主踏入永生,证得至尊之位!”
仰望着那道缓缓走出的白衣身影,这百余名河氏弃子弃女扯着嗓子,热烈地大声祝贺。
仿佛,“弃主”踏入至尊,就也能帮祂们逆天改命似的!
在廊道最前方,河姜的衣裳算是这批弃子中最为整洁的,头上甚至戴了几枚玉净簪饰,为她多添了一份娇艳。
她的面容样貌,其实已经与曾经的那位“河媚娘”几乎一模一样。
因为河姜知道,璇玑喜欢的,就是这个容貌。
甚至,她为了讨好李璇玑,早已把自己的一切行为细节,都融入了“河媚娘”的角色中。
“璇玑,恭喜你打破杂血诅咒,踏入永生境地……”
众人欢呼之后,河姜又难掩激动喜悦,单独送上祝福。
这一声祝贺,情绪浓烈而复杂,颇有种闯过千难万险,苦苦坚持,终于熬出头的意味。
李璇玑在河姜面前微微一停,看了她一眼,眸底深处闪过一丝犹豫。
时间仿佛停滞。
这一刻他心头,晃过无数的前尘往事。
此生,他有不可辜负之人,而那人已经早已消散。
始作俑者,就在面前,容貌、笑颜等几乎一模一样,但他知道,她终究不是她!
杀吗?
他已踏入至尊境地,即便杀之,河氏又岂敢责难他,河妩都不行!
但他心中杀念涌起的同时,眼前却是两个女人的身影飞速旋转,纠缠,最后终究重叠在了一起!
罢了!
河姜,他又何尝不是不可辜负。
“啊……”
李璇玑蓦地仰首长啸。
宏大道威裂空破虚,啸声将弃子院落外的几条苍茫黑水大河,震得浪花飞溅,水柱冲天。
一啸,祭旧往!
一啸,为平生!
“走,随我渡河,入祖城,河氏弃子不该一生都卑贱如泥尘!”
“永恒大乱之世,河氏抱残守缺,焉能不亡!”
他看向苍茫茫黑水恒河的另一边,锐利而沧桑的眼神,落在那巍峨连绵的宫殿群落上,如此发出振奋人心的大喝。
河氏那连绵如云的巍峨建筑,其实已并不完整,当中有几大片俨然已化作了废墟,犹如重病挣扎躯体上的几块病斑。
上个月,有几个巫师游荡到大河域,大败河氏家主、十恒级中期的河化骨,击杀多位河氏苍老至尊。
又逼迫河化骨献出一批“根骨强健”的年轻子弟,这才放过这里,扬长而去。
那带走的河氏子弟,下场不用说,自是沦为巫师们的“巫法实验”对象。
巫师,一直觉得祂们学识虽深广,但体质的确不太行,针对提取“永恒体质”的巫法实验,从未停止过。
现在永恒各地溃烂,祂们已是肆无忌惮,到处掳掠永恒族人做人材。
“护不住祖地的河氏家主,就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祂们不行,那就我来!”
紧接着,白衣一振,李璇玑一步踏出破败寒酸的院落,人已悬立于外面的一条壮阔之极的黑水恒河。
“葬河,葬旧往,革除旧弊,方有新生!”
“来!”
他周身原生大道白光耀起,背后浮现无穷无尽的万古苍茫景象。
万古景象蓦地张开,化作了吞噬黑水的恒宇黑洞!
轰隆隆!
偌大的黑水恒河,顿时犹如流入当年缧祖天的那归墟之眼,亿万道精纯而宏大的水气,如同无数的黑龙,不断地冲入李璇玑的背后万古苍茫景象之中!
大河,虽在抗拒,但在至尊之威下,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
嗡嗡!
才刚刚永生破境的李璇玑,浑身气机就又疯狂地拔升。
二恒量,三恒量……九恒量巅峰!
不过片刻之间,在这一整条黑水恒河都彻底被吞噬,融入他背后葬河大道异象中后,他的修为就匪夷所思地飙升到了一恒级巅峰!
破境,即巅峰!
“呃!”
李璇玑背后万古异象缓缓收敛,他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贫道,吃撑了!
差点就被这条永恒黑河,给撑爆了!
“弃主,神威!”
“葬河,葬旧往!”
“革除旧弊,方有新生……”
身后,那一百多号衣衫褴褛的河氏弃子跟随而出,看到“弃主”又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顿时惊为神灵,又是敬畏跪拜,山呼不已。
河姜站在众人前方,看着那白衣胜雪,越发锐利飞扬的俊逸身影,激动的同时,却倏地感觉到:璇玑,变得陌生了!
她揉揉眼睛,有些酸涩,有些刺痛。
看着那变得有点像那个人身上气质的白衣道影,她心中百味杂陈。
李璇玑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河姜,终是抿唇不语。
他一步踏出,再次掠过另一方黑水河域。
不过这次,“吃”不动了,他双手负背,道威缭绕,直接朝大河域中心祖地走去。
“渡河!渡河!”
身后一众河氏弃子,哪里还会看不懂,一个个欣喜若狂地赶紧追上去。
要追随“弃主”的脚步,翻身做主人!
有弃主宰,再不济,我等也能搏个与河氏真旁系一样的地位待遇吧!
河氏祖地中心,那座巍峨的九十九层塔宫之上,一位面容衰老而苍白、更浮现丝丝病气的黑衣白须老者,漠然凭栏西望。
“葬河,葬旧往……”
以祂的耳力,自是能听到那要“反天”的怒喊。
河氏家主河化骨那一贯深沉的眸光中,终于浮现一丝丝的惊惶,乃至恐惧。
“养虎成患,致使那弃子河璇玑,今日终于证得了永生至尊之位!”
“此子以前看似老实得很,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完全就是废物,没想到那反骨,却是长在了心尖尖上啊!”
祂手脚有些颤抖,匆匆从袖中取出两块极为古老、连上面纹理都磨得要看不清的河龟古甲,念念有声祈祷。
“古祖保佑,赐下指引,护佑后人啊……”
接着,手抖着往面前一丢。
啪啪!
没有卦象。
两片古旧的龟甲刚翻动,就裂开,粉碎。
一阵苍茫的黑水河风吹来,吹散了似乎由于太过古老而溃散的龟甲粉末,也吹散了河化骨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
“天要亡我河氏,古祖留下的预言,要应验了!我河氏嫡脉,竟会毁在一弃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