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阳光透过薄云,洒在东京都心的街道上。
林决明带着武藤光子,再次踏入了位于横滨的市立大学附属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但林决明的心境已与初次来时大不相同。
他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一张药方,更是融合了师弟郑航的专业建议与自己连日来深思熟虑后,为田井弘达量身定制的、颇具挑战性的癌痛综合治疗方案。
轻车熟路地来到田井弘达所在的高级病房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山鸢尾花。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套装,妆容精致,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
“大林先生,武藤小姐,你们来了。”山鸢尾花侧身让两人进来,声音带着惯有的礼貌和不易察觉的疏离。
“山鸢小姐,早上好。”林决明微微颔首,目光扫向病房内。
田井弘达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呼吸略显沉重,脸色依旧灰暗,但比之前毫无生气的样子要好上一些。
昂贵的医疗设备静静地运行着,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舅舅刚睡着不久。”山鸢尾花轻声解释,示意他们到沙发区坐下,“最近疼痛发作比较频繁,所以睡眠很浅,很容易醒。”
林决明点点头,随口问道:“山鸢小姐经常过来照顾,你经营的咖啡店那边,能顾得过来吗?”
山鸢尾花笑了笑,笑容标准却缺乏温度:“谢谢大林先生关心。店里有专业的店长管理,日常运营没问题。对我来说,眼下自然是舅舅的身体更重要。”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透着商人的精明与务实。
林决明也笑了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山鸢小姐不愧是做生意的,口才真好。”
山鸢尾花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或者并不在意,转而切入正题:“大林先生这次来,是已经想好如何进一步减轻舅舅的疼痛了吗?”
她的眼神中带着探究和一丝隐晦的期待。
“当然。”林决明语气肯定,“不然我大老远跑来,难道只是为了探病吗?”他看了一眼病床方向,“麻烦把田井先生叫醒吧,我们需要当面沟通治疗方案。”
山鸢尾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轻声唤道:“舅舅,舅舅,大林先生来了。”
田井弘达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浑浊的目光聚焦了一会儿,才看清站在床边的林决明,脸上立刻挤出一些精神:
“哦……是大林先生啊!你来了!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他的声音虚弱,但带着急切。
林决明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田井先生,方案我已经制定好了。但需要你的全力配合。”
“配合!我一定配合!”
田井弘达连连点头,挣扎着想坐起来。
一旁候着的护工连忙上前,调整病床的角度,让他呈半坐卧位,另一个护工递上老花镜。
林决明从随身的文件袋里取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上面清晰地列着治疗计划。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田井弘达先生晚期肝癌癌痛综合治疗方案:
一、治疗原则: 扶正祛邪,活血化瘀,通络止痛,兼顾清热解毒。
二、具体措施:
1. 针灸治疗: 每周一次,由我亲自操作。主要选取肝俞、胆俞、期门、章门、阳陵泉、足三里、合谷、三阴交等穴位,根据当日脉象和疼痛部位微调。旨在疏通肝胆经气,调节全身气血,提高痛阈。
2. 中药内服: 每日一剂,分两次温服。这是核心部分。”林决明顿了顿,将手中的纸递到田井弘达面前,指着下面的药方部分。
田井弘达戴上老花镜,凑近了仔细看。山鸢尾花也好奇地探头过去。药方上的字迹工整,药材名称大多陌生,但有几个字眼格外醒目:
【处方】八月札15g,石见穿15g,半枝莲15g,白花蛇舌草30g,五灵脂10g,蒲黄10g,赤芍30g,赤小豆15g,当归6g,猕猴桃(干品)20g,甘草6g。
“猕猴桃!”田井弘达猛地抬起头,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八度,“大林先生!这……这不是水果吗?你……你是不是写错了?!”
他指着“猕猴桃”三个字,满脸的难以置信。
山鸢尾花也皱紧了眉头,嘴唇微微抽搐,语气带着强烈的怀疑:“大林先生……水果……也能用来治疗癌痛?这……未免太儿戏了吧?”
面对两人的质疑,林决明面色不变,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从容地解释道:
“田井先生,山鸢小姐,你们没有看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种水果,猕猴桃。但在我们中医理论里,猕猴桃的干燥切片,是一味中药,名为‘猕猴桃根’或‘藤梨根’,性寒,味甘、酸,归胃、肝、肾经。具有清热解毒、利尿消肿、健胃的功效。”
他目光扫过两人,语气转为专业和严肃:“现代药理研究也表明,猕猴桃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抗氧化物质和一些特殊的蛋白酶,具有一定的抗炎、调节免疫作用。
田井先生的病情,在中医看来属于‘毒瘀互结,热积内结’,肝火亢盛,灼伤津液脉络,故疼痛剧烈。猕猴桃在此方中,正是取其清热解毒、辅助抗炎之效,与其他活血化瘀、攻坚散结的药物相辅相成。这不是儿戏,而是基于中医理论和临床经验的用药。”
他顿了顿,看向山鸢尾花,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山鸢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我是一名来自中国的中医师。我们所用的药材,涵盖植物、动物、矿物,很多在你们看来可能是食物或者寻常之物,但在特定的配伍和剂量下,就能发挥治疗作用。
这药方中的其他药材,如八月札、石见穿、半枝莲等,在日本可能比较冷门,寻常药店未必有售。但只要有心,通过一些特殊的药材渠道,花足够的钱,我相信以田井家的能力,应该不难弄到。”
林决明这一番引经据典、条理清晰的解释,让田井弘达和山鸢尾花脸上的惊疑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恍然和一丝信服的神情。
尤其是林决明坦然承认自己是中国中医师的身份,反而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专业性。
田井弘达沉默了片刻,重新低头看了看药方,再抬头时,眼神中多了几分决断:
“好!大林先生,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就按这个方子来!尾花,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把方子上所有的药材,一样不差地备齐!钱不是问题!”
“是,舅舅!我立刻去办!”山鸢尾花连忙躬身应道,看向林决明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之前的轻视和怀疑收敛了不少。
“那么,现在就开始第一次针灸治疗。”林决明不再多言,示意武藤光子打开随身携带的针灸盒。
他让护工协助,使田井弘达保持一个舒适的体位,然后凝神静气,取穴消毒,行针运针。
整个过程流畅而专注,田井弘达只感到针下酸麻胀感逐渐扩散,原本隐隐作痛的部位似乎真的舒缓了一些。
治疗结束后,林决明一边收针,一边对田井弘达说:
“田井先生,如何判断治疗是否有效,有个简单的指标。我看过你的住院记录,提到你有便血,大便呈酱油色,这是消化道出血的典型表现,也与肝郁化火、灼伤血络有关。如果治疗起效,气血得以调和,热毒得以清解,那么半个月后,你的便血情况应该会有所减轻。届时我们再根据具体情况调整方案。我下周同一时间会再过来。”
田井弘达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按时服药,配合治疗!辛苦你了,大林先生!”
林决明点点头,收拾好东西,便准备告辞。田井弘达示意山鸢尾花送他们出去。
走出病房,来到安静的走廊上,山鸢尾花停下脚步,看着林决明,眼神复杂,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大林先生,不瞒您说,我早就觉得您的治疗手段非同一般,只是没想到……您竟然是来自中国的中医师。真是……出人意料。”
林决明淡淡一笑:“国籍和医术高低,有必然联系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山鸢尾花连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确实感到惊讶。毕竟,在日本,大家对汉方医的印象大多还是停留在一些成方制剂上。像您这样……如此灵活运用,甚至将水果入药的,实在少见。”
她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带着试探,“那个……大林先生,请恕我冒昧再问一句……您开的这个方子,真的……有缓解癌痛的实际效果吗?还是说……更多是给舅舅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决明,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林决明的眉头瞬间皱起,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山鸢小姐,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还是在质疑我的诚信?”
山鸢尾花被他的气势慑住,连忙深深鞠躬,语气惶恐:“对不起!对不起!大林先生!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是我失言了!我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只是舅舅的病情实在太重,我……我太担心了,所以才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请您原谅!我下次绝对不会再提了!您给的药方,我一定会严格按照要求,亲自监督,按时煎煮给舅舅服用!”她的态度变得异常恭敬和诚恳。
林决明看着她慌乱道歉的样子,神色稍霁,但语气依旧严肃:“希望如此。医生的信任是治疗的基础。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合作也就没有意义了。”
“是!我明白!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山鸢尾花再次鞠躬,然后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白色信封,双手奉上,“这是本次的诊金和药方咨询费,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
林决明看了一眼信封的厚度,估计不少于两百万円。他示意了一下武藤光子。
武藤光子面无表情地上前,接过信封,放入随身的包里。
“那么,我们告辞了。”林决明不再多言,转身和武藤光子一起走向电梯间。
山鸢尾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才缓缓直起身,脸上恭敬的表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和难以捉摸的神色。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低声自语:
“中医师……猕猴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舅舅这次……到底是找到了救星,还是……”
她没有说下去,摇了摇头,转身返回病房。
……
离开医院,林决明和武藤光子乘坐新干线返回东京。
一路上,林决明闭目养神,脑海中仍在反复推敲田井弘达治疗方案的细节,思考着可能出现的变数和应对策略。
武藤光子则一如既往地沉默,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回到东京后,下午的时间,林决明又接连出了几趟诊,为几位需要复诊的老病人进行针灸和调理。忙碌而充实。
傍晚五点,夕阳西下,林决明和武藤光子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返回我妻公寓休息。、
就在这时,林决明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神谷隆子。
林决明接起电话:“莫西莫西,隆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神谷隆子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的声音:“大林先生!对不起!忽然打扰你!实在对不起!但是……但是伊伊她……伊伊她又生病了!我好害怕!求求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伊伊?”
林决明眉头一皱,沉声问道:“隆子,别急,慢慢说。伊伊怎么了?去儿科诊所看过了吗?”
“是看过了!开了药吃了!可是……可是回来之后,晚上咳嗽得更厉害了!小脸都憋得有点发青了!胃口也差了,我……我又带她去了一次诊所,医生还是说没事,就是常见的呼吸道感染,让继续吃药观察……
可是……可是伊伊的样子真的很吓人!我……我担心会发展成肺炎或者更严重的病!我想带她去大医院,可是没有诊所的推荐信,大医院根本不收!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想到您了!求求你了,大林先生!”神谷隆子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林决明的心沉了一下。
婴幼儿呼吸道感染,如果处理不当,发展成肺炎或急性喉炎确实很危险。
日本的医疗分级制度虽然有效分流了病人,但有时也会延误急重症的诊治。
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池袋附近),离神谷隆子住的公寓不算太远。
他立刻做出决定:“隆子,你别慌,我就在附近,现在马上过去。”
“好!好!谢谢您!大林先生!”神谷隆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
挂断电话,林决明对武藤光子说:“光子,临时有急诊,去神谷隆子家。叫车。”
武藤光子点点头,没有任何疑问,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十几分钟后,两人赶到了神谷隆子位于一栋普通公寓楼的家。
神谷隆子早已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林决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大林先生!您终于来了!”
林决明快步走进公寓。房间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
神谷隆子的丈夫果然不在家。只有她一个人,抱着裹在小毯子里、不停咳嗽喘息、脸色确实有些不好看的婴儿伊伊。
伊伊大约十个月大,因为难受而哭闹着,声音嘶哑,呼吸时喉咙里发出明显的“呼噜”声。
“上次之后,你和丈夫……”林决明一边快速检查伊伊的情况,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神谷隆子神色一黯,低声道:“吵了一架……后来,他就借口修车厂忙,基本都住在那边不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和疲惫。
林决明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孩子身上。
他仔细检查了伊伊的喉咙(咽部明显充血红肿),看了舌苔(舌质红,苔少而干),摸了摸脉(脉象细数而略滑),又听了听呼吸音(双肺呼吸音粗,可闻及少量痰鸣音)。
同时询问了详细症状:除了咳嗽、喘息、少食,还有明显的怕冷,即使在夏天也要裹着毯子。
综合判断,林决明认为这是外感风热未清,入里化热,灼伤肺津,导致肺气不宣,痰热壅滞,同时兼有气阴两伤的证候。怕冷可能是正气不足、卫外不固的表现,并非单纯寒证。
“问题不大,但需要及时干预,不然确实可能加重。”林决明安抚道,“我开个方子,清热宣肺,化痰止咳,兼益气阴。”
他拿出纸笔,迅速写下一个方子:以沙参麦冬汤为主方加山药、茯苓健脾益气,剂量根据婴儿体重做了精细调整。
写完后,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神谷隆子拿着这个药方,去普通的药局是抓不到药的!
日本对汉方药的管理严格,需要医师的处方签。
而他目前……已经和可以抓药的清城游子断绝了联系。
正当他皱眉思索时,忽然想起一个人——本草阁的店长,阿久津冬日!
之前她尾骨摔伤后遗留神经痛,是林决明用针灸给她治好的,两人因此互换了Line联系方式。
阿久津冬日本身经营汉方药店,抓药当然不在话下。
事不宜迟,林决明立刻拿出手机,在Line上找到阿久津冬日的账号,将刚写好的药方拍照发了过去,并附上留言:
【阿久津小姐,晚上好,冒昧打扰。我急需此方药材,烦请帮忙配齐,并安排宅急送至以下地址:[神谷隆子家地址]。费用我会随后派人送上。万分感谢!】
信息发出后,林决明心中有些忐忑,不确定阿久津冬日是否会帮忙,或者是否在线。
幸运的是,几分钟后,手机震动,阿久津冬日回复了:
【林医生,您好!药方收到。没问题,我马上安排配药,尽快送出,预计明早可达。费用不急。另外……听闻您的针灸馆被封,深感遗憾,望您一切安好。如有需要帮忙之处,请不必客气。】
林决明松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回复了感谢的话,然后对一脸期盼的神谷隆子说:“隆子,药已经托朋友去配了,明天早上会有人送上门。你按说明煎煮给伊伊喝,味道应该不会太苦。顺利的话,三五天就能看到明显好转。”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大林先生!真的太感谢了!”神谷隆子喜极而泣,抱着伊伊连连鞠躬,“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解决了药的问题,林决明心下稍安。
他逗弄了一会儿伊伊,孩子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咳嗽稍微平息了一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甚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神谷隆子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更加柔软和复杂。
她忽然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落寞和一丝不甘:“我的丈夫……要是能有大林先生的一半,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体贴和担当……就好了……”
林决明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隆子,别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
神谷隆子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我从来没掩饰过我对大林先生的好感。现在也一样。可惜……我认识你太晚了。不然……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抢过来。”
林决明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跟谁抢?”
“当然是跟我妻菊苣抢!”神谷隆子语气带着醋意和不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不可能不对你发动‘进攻’吧?那个单身多年的女人,怎么可能放过您这样优秀的男人?我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会无动于衷!”
林决明苦笑一下,没想到神谷隆子会这么直接。
他含糊地回应道:“没有的事。她没进攻我。”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带着几分自嘲和坦诚,“……是我进攻她。”
“什么?!”神谷隆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型,一副被惊雷劈中的表情,“林先生!你难道已经……已经和她交往了?”
林决明不想把话说得太明,但也觉得没必要完全否认,便采用了模糊的说法:“算不上正式交往吧……只是关系比以前更近了一些。”
“可恶!不可原谅!”神谷隆子跺了跺脚,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懊恼,“那个女人!果然趁我不在的时候……!”
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抱着伊伊,委屈地扁着嘴。
林决明看看时间,觉得该走了,便起身道:“隆子,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光那子还在楼下等着。”
神谷隆子连忙说:“我送您下去吧!”
“不用了,你照顾好伊伊。”
“要送的!一定要送!”神谷隆子坚持道,抱着孩子就跟了出来。
送到公寓门口,林决明再次让她留步:“好了,就送到这里吧,外面有风,别让孩子着凉了。”
神谷隆子站在门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大林先生……真的很感谢你……每次都这么麻烦你……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每次我感到无助、害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能依靠的,真的只有你了……”
林决明摆摆手,语气尽量轻松:“顺路而已,别太放在心上。照顾好伊伊,按时吃药,有事再联系。”说完,他转身走下楼梯。
神谷隆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转角,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返回屋内。
林决明来到楼下,与等候的武藤光子汇合,两人一同离开。
他们并不知道,在马路对面的一栋建筑的阴影处,两个穿着普通、却有着典型东欧人面部特征的金发男子,正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其中一人用带着口音的俄语低声抱怨:“这个叫林决明的中国人,每天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害得我们也得跟着他到处跑。真是累死人了。”
另一人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用俄语回答:“他接触的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些普通的日本市民,企业家、家庭主妇……身份背景都很清晰。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上头怀疑他和乌克兰情报部那边有联系,是间谍活动的中间人或者资金渠道……可盯了这么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难道……上面的判断是错误的?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这种事情,不是你我能判断的。我们只管执行命令,继续监视,记录他的一切行踪和接触对象。至于结论,交给上面的大人物去头疼吧。”
两人低声交谈着,再次举起望远镜,身影缓缓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如同无声的幽灵,继续着不为人知的监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