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还没传遍村子,张翠花和王思明对今儿个发生的事儿自然一无所知。
此时,母子俩正盘腿坐在暖乎乎的炕上,捧着刚从灶膛里烤好的地瓜啃着,满屋子都是那诱人的香喷喷味道。
“娘,别说,一段时间没回来,您的手艺进步了啊,继蒸鸡蛋糕后,这是又添了一道拿手菜啊!”
王思明顶着一张依然“烧”得通红的脸,笑嘻嘻道。
张翠花翻了个白眼,“滚犊子,你娘我哪道菜不是拿手菜,就你嘴刁......”
两人正说笑着,就听见院子里一串脚步声急促而来,相视一眼后,张翠花一把抢过王思明手上的半个地瓜,又赶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王思明的嘴,把人给按进被窝。
自己瞅了瞅手里两个各吃了一半的地瓜,赶紧把其中半个急忙塞进嘴里,噎得差点翻白眼。
“不是......娘,就算我是病号,也不能不吃饭吧?所以就算有乡亲撞见我吃烤地瓜,有啥问题吗?”
王思明半眯着眼,疑惑地看向张翠花。
张翠花:“......”好像、应该、确实没啥问题?
她端起旁边的茶缸,猛灌一口咽下地瓜,白了王思明一眼,“不早说!”
话音未落,外屋地的门已经“吱呀”一声被推开,王小妮赶在两位嫂子之前跨过门槛,小跑着进了屋,“三哥,三哥!”
张翠花赶紧给进来的王小妮使了个眼色,“瞎叫唤啥?不知道你三哥病了,需要歇息吗?”
“哦......”王小妮瞅了瞅躺在被窝里一脸病容的王思明,又回头看看刚进门的嫂子们,一把捂住了嘴,利索地脱鞋上炕,把脚丫塞到王思明的被褥子底下。
娘跟三哥和合计装病没背着她,但这事儿可不好叫别人知道,哪怕是两位哥嫂。
周小福和兰子紧跟着进来,没等张翠花问,兰子就嘎嘣脆地开了口:“娘!今天没能给爹出殡,因为孟寡妇人也没了,公安同志都来了......”
说着,她脱下薄薄的手焖子,不客气地把手塞到张翠花手里,“娘,快给我暖暖,可冻死我了。”
张翠花被冰的一抖,从听到消息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啥?你说啥?孟寡妇人没了?”
周小福在旁边点头:“是呢。娘,大队长说公安同志判断孟寡妇是自S,因为突然发生这事儿,爹出殡只好延期了......”
她没敢说公公跟后婆婆可能会合葬,就怕张翠花会不高兴。
张翠花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自S?不能吧?为啥呀?”
周小福瞥了一眼张翠花就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大家伙儿都说孟寡妇是舍不得公公,想要陪着公公一起走呢......”
“啊?”张翠花张大了嘴巴,眼睛不自觉地眨巴了两下,“难道这就是三儿说的‘真爱’”?
“真爱”这词一出口,周小福和兰子登时红了脸,王小妮一脸好奇,“娘,啥叫‘真爱’?”
张翠花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说秃噜了嘴,心虚地看了一眼王思明。
周小福和兰子意味深长地看向病着的王思明,啧啧,没看出来,平常看起来可靠的小叔子说话竟然这么......浪?
王思明尴尬地紧闭双眼,藏在被窝里的脚趾恨不得把空气抠一个洞。
这年代,就算结了婚的夫妇走在外头都不好意思拉手,常常一个走前头一个跟在后头,距离起码隔着一米远,称呼上也都是××同志、老×、孩他娘、娃他爹。
更别提有人会把情啊爱啊的挂到嘴边。
王思明不过在聊八卦的时候跟张翠花提过这个词,没想到娘这么虎,一下子就把他给卖了。
“咳咳,”张翠花赶紧转移话题,“那个,那个,既然今儿不能出殡,那可还得继续守灵,老大、老二媳妇儿你俩先回屋歇歇,娘给你们的灶膛里烧着大木头,炕暖和着呢,锅里还留了饼子......”
周小福和兰子也累了,点点头就出门离开去了新房那边。
这边等两位嫂子走了,王思明坐起身,王小妮就赶忙说道:“三哥,娘,我觉得大根儿哥不对劲儿!”
“啥?”王思明和张翠花看向王小妮。
“其实,其实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堂哥有点儿奇怪,那眼神儿看得我心里发毛......”
王小妮顺着脑海中回忆的画面,缓缓讲述着之前看到的情景。
王思明眼神突然一利,“娘,我记得小野昨天说,王大根这人很会演?”
张翠花皱眉点头,昨天在灵棚她也发现了,这个王大根绝对不像表现的那样憨厚。
王思明低头沉思,之前他就怀疑王老实的死跟王大根脱不开干系,今天听来,孟寡妇自S这事儿似乎也有蹊跷。
如果也是王大根这小子干的......那这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控的危险人物 。
王老实和孟寡妇他不关心,但,娘跟小妮还要在村里住,有这么个炸弹在,又怎么放得下心呢?
要么,今晚,去会会这个王大根?
......
王大根下午又去守灵尽孝,深夜时被王大军给撵回了家。
此时,他揭开被热气熏得湿乎乎的木头锅盖,从锅帘里拿出三个窝窝头塞到粗瓷碗里,切了一小片黑乎乎的咸菜疙瘩端进屋。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甚至把掉在桌上的渣也捡起来放进嘴里,心里却在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儿。
孟寡妇的闺女赶过来,对于公安给的自S判断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抱着孟寡妇的S体嚎啕大哭,哭她娘被王老实这个死老头迷了心智,哭她娘的傻和命苦。
最后,决定第二天就为孟寡妇出殡,跟王老实同一天出,却死活不同意让这对“老鸳鸯”合葬。
她恶狠狠地说,再婚由了她娘,但死后必须伺候她亲爹去。
嗤!王老实大概想不到,他有三个女人,可死后却不会有一个女人去陪他!
真是可怜呐!
王大根轻闭着双眼,咧着嘴无声地哈哈大笑。
这时,一阵风咣当一声吹开外屋的门,一道声音飘了进来,“大半夜的,笑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