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寂寥,残破的石阵中心,九幽镇狱炎魔印(聆风子一身魔宝尽失,但本命魔宝被其裂空摄取而回)形成的黑红煞炎如活物般翻腾,将云灵儿层层包裹。
玄黄功德宝塔扩散的金光与魔焰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嗤嗤”声响,宛如冰水浇入滚油。
金光虽牢牢护住云灵儿本体,但魔印魔威浩瀚,其下云灵儿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惊扰陆城。
这是这场斗法的两个维度。
一者是陆城道人驾驭周身三昧真火熊熊燃烧的巨灵神将,捉星拿月,拳破虚空,不断跨越虚空去突进攻击聆风子道人。
聆风子虽然是合体境魔修,理论上要比陆城高出一个大境界,但他最大的本领身外化身被陆城斩落,一身法宝、神通十停被削去六停,以往凭借着自己培炼出来的身外化身,以二敌一,他在乾坤圣魔教诸位长老中,也不算是弱者。
现在却是直接被打落垫底,甚至因为魔功反扑,心神境界不稳,一日不杀陆城为自己报仇,他一日便心魔纠缠,灵台群魔搅扰,几乎生不如死!
所以才会有今日这一战。
巨灵飞舰正在突破八阶,不说这个,仅仅只是它周身纠缠的那巨量三昧真火,以聆风子此时的状态便不应轻易直面。
所以他选择以遁法魔功边斗边退,祭出这些年积累的次一级魔宝防御,与陆城道人、巨灵神将周旋,同时魔功暗施,祭出一股魔火去攻击刚刚心神醒转过来的云灵儿。
在大多数时候,魔修终究偏向欺凌弱者。
哪怕,云灵儿头顶有玄黄功德宝塔罩顶护身。
此时此刻,云灵儿心神刚刚恢复清明,知道是自己受了心魔暗制,才把陆城带入险境,心中难过自责几欲死去。
当然也不会呼唤陆城来救,分了心神。
只是玄黄功德宝塔,得了下界天道之力加持,晋升特殊的返虚巅峰,玄黄之气尤其克制邪功魔法,寻常合体修士的攻击竟一时也奈何不了它,如此才形成此时两方僵持局面。
“哼。区区一件法宝器灵护主,又能拖住本座多久?”
“待我将陆城那小妾制住,只要他心中还有一丝对她的情义,我便能寻隙攻入,不仅取了此人性命,甚至顺势劫走太清宗巨灵飞舰,也算弥补了损失。”
巨型战争法宝,相当于移动山门的巨灵飞舰,造价之高远超寻常修士法宝。
事实上到了返虚、合体、大乘这三个境界,便是寻常修士法宝,一个像太清宗这样的宗门,炼制起来也不容易了,更何况像巨灵飞舰这样的根基宝物,若是被夺,绝对是太清宗宗门的巨大损失。
聆风子立于空中,枯瘦的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本命魔宝九幽镇狱炎魔印威能再涨,黑红煞炎中浮现出无数扭曲哀嚎的魔影,疯狂啃噬着玄黄宝塔的玄黄气流,光罩肉眼可见地剧烈摇晃起来。
然而,就在聆风子心神稍稍旁落分出的瞬间。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红色光芒骤然撕裂了荒原上空昏暗的天幕,那光芒太过霸烈、太过煊赫,带着横扫八荒、破灭万千魔障的恐怖威势,悍然攻至。
“吼——”
伴随着一声动摇天地的咆哮,周天巨灵神将再一次拳碎虚空,杀至聆风子的近前。
玄门丹鼎炼形秘典——法外别传——碎空拳印!
巨灵神将轰然踏步,庞大身躯撕裂重重空间壁垒,一步跨越千里距离!
那凝聚了毁灭伟力的五指巨拳,朴实无华地挥出。
这一拳不快,却仿佛让时间都因此粘滞;
这一拳不猛,拳锋过处虚空无声湮灭,留下一道道长存的漆黑裂痕;
这一拳不巧,轨迹直指聆风子遁法落点所在,任其如何挣扎挪移,那道刚烈无匹的意志,已然锁定了他周围的每一寸空间!
“怎么回事,它怎么精进得如此之快?法力增长,提升如此猛烈!”
聆风子暗运魔瞳凝视,只见面前巨人周身光气燃炽,体内阴阳二气化生流转,如亘古星璇,于丹田渊海之内旋动不息,最终坍缩凝聚,化作一点极微、极渺的一点。
倏忽间,那一点真种之内,竟有煌煌无量的金辉绽裂而出!
其光温润醇厚,璨如大日初生,虽微小不可目视其形,其磅礴炁机却已将整个身躯内外映照得通透澄澈,纤毫毕现。
那煊赫金光凝而不散,竟如神浆玉髓般沛然流转,化作一片氤氲丹元金霞!
金霞若灵泉汩汩,循玄妙道迹升腾,经鹊桥以通灵枢,过十二重楼涤荡凡尘,穿绛宫心火蕴养真性,最终复归于丹田炁海。霞光过处,通体三万六千玄窍如遇甘霖圣火,顷刻洞开!
身外天地阴阳灵机如潮汐呼应,浩浩荡荡,内外交汇,己身与乾坤宇宙霎时不分彼此。
“人与飞舰浑然贯通,还有这三昧真火也不仅是寻常超阶道法而已,其中别有玄妙法意,竟可以炼化物质、法力、神识,中转协调…”
焚天煮海、熔金煅铁般的真火之力在神将虚影内沛然勃发,周遭狰狞魔影不及哀鸣,便在那足以焚尽万物的真火余威下化为虚无。
此时此刻的巨灵神将,通体凝实宛如赤金神铁铸就,高逾千丈,巍峨如太古神山。
那独属于合体期的磅礴法力,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瞬间便将聆风子精心布置的魔法、魔宝防御冲击得七零八落。
“怎么可能?!”聆风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
聆风子清晰地感受到对面那神将散发出的威压不仅货真价实,甚至比他这位老牌合体期修士还要强横一分。
陆城这竖子,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一座战争巨舰硬生生提升到了合体级道兵合一的境界?
他却是不知道,这三千年来,陆城为这飞舰倾注了多少心血资源,再加上三昧真火的玄功妙力,方才有这等颠覆常理的惊人表现。
“聆风道友,新仇旧恨,今日你我一并清算,不死不休。”巨灵神将的核心,传来陆城冰冷彻骨的声音。
“狂妄!”自身遁术与防御法术层层被破,聆风子惊怒交加,脸上肌肉抽搐。
但毕竟是积年老魔,急速掐诀变招,暂时放弃了镇压云灵儿,九幽镇狱炎魔印骤然收缩,化作一面十丈方圆的黑红色火焰法印,其上实质魔焰流淌,散发着腐朽万物的高温,悍然迎向那砸落的碎空拳印。
“轰隆!!”
无法想象的巨大爆鸣响彻荒原。
狂暴的法力乱流形成肉眼可见的半球形冲击波,将大地犁出一道数千里长的可怕深壑。
周遭数百里内残存的顽石山峰瞬间化作齑粉。
巨灵神将势大力沉的一“锤”,竟被那面凝聚了无边魔焰的巨盾硬生生抵住。
黑红魔火疯狂灼烧着巨灵之躯,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火焰魔印剧烈震颤,魔纹本身明灭不定,显然也承受着恐怖的压力。
僵持!
巨灵神将强横法力与乾坤圣魔教霸道魔功的对冲。
与此同时,巨灵飞舰之内也是一片混乱。
一阵阵刺耳的警报之声陡然响彻,仿佛是整座巨城沉睡的灵枢正在缓慢苏醒。
道路两旁,那些原本巍然伫立的建筑表面,其上繁复阵纹骤然亮起,发出嗡鸣,接着竟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沉降,最终归于大地深处,没入地脉深处。
巨灵飞舰内一家炼器老店之内,修为已达筑基后期的伙计贺采文目睹此情此景,神情先是怔然,旋即一股剧烈的迷惘与心悸自心底油然而生,于修士而言这显然是遇到极大的危机!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平日里颇为宠爱自己的族叔。
出乎意料,那位族叔脸上此刻竟也浮现出几分罕见的茫然与无措。
“族叔…这…这是何故?”
“老夫岂能知晓?”贺平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强作镇定的虚浮,“不过老夫知道,这是仙舰开启了全力备战的‘渊沉之势’…”
话音未落,他眼神一厉,当机立断,带着贺采文与店内几名学徒迅速闪身进入内室。
室内别无长物,四壁刻满流淌着幽光的繁复阵箓,地面中心静静悬浮着一枚铭刻阴阳符文的枢纽圆盘。
族叔目光落在那已然亮起森然毫芒的阵盘之上,口中低声自语一句晦涩之语,蓦地转身,视线如刀锋般扫过一众学徒,声音陡然变得沉凝肃杀:
“自我贺家先祖搬入这巨灵仙城之日起,便已立下了法契道誓!如今,正是偿此誓言之刻!尔等需将体内法力,源源不断注入此中枢阵盘,直至渊沉之势结束为止!若有半分懈怠,便休怪宗门执法队的‘诛逆令’无情,届时形神俱灭,只在须臾!”
贺采文闻言心头猛地一沉,然则此刻命悬一线,也容不得半点犹豫。
他只得紧随族叔贺平章之后,于冰凉的地面上盘膝而坐,运转功法,引导丹田内法力如溪流归海,涓滴无漏地注入那阵盘枢纽…
与此同时,巨灵飞舰上无数居住于此地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此刻皆化为整座周天大阵的一部分,一身法力被无形牵引,遵循着特定的轨迹流转,共同维系着这座庞然巨物的运转。
虚空中,一道道墨翠色的法力符文浮现、串联、凝结,最终化作无数穿梭跳跃、环绕整座仙城的法则锁链,如同这座巨城的经络血脉,将其凝聚成一个浑然一体的战争法器!
融合数量庞大的低中境修士法力,再精淬炼融合最后化为几乎登临此界巅峰的:合体之境!
陆城隐身于巨灵飞舰中枢,操控的神将核心微微震动,并非反噬,而是感受到聆风子这老魔深厚的底蕴和精纯魔功,确实不易撼动。
“小辈,终究就只有这点法力?”聆风子藏在本命法宝所化的魔盾之后,发出刺耳的嘲笑。
他是真正的积年老魔、合体修士,不仅是本身积蓄的法力渊深如海,并且可以从自身所修的法则当中,调运几乎无穷无尽的法力支撑。
修士修道,修炼到返虚、合体这个境界,理论上都可以无限获得法力上的支持,区别只是有些是山河、有些是湖海而已。
所以尽管守得狼狈,但当聆风子以自身本命魔宝挡住陆城道人、巨灵神将的时候,他心中又是自觉占据上风,拖到最后终究还是自己获胜。
巨灵飞舰本身固然几乎是一座移动的天地大陆,其中修士众多法力惊人,但在汇聚、提纯的过程当中,消耗太大了。
荒原之上,天地失声。
唯有一尊煌煌如神山的赤金巨灵,与一面吞吐着腐朽万物之力的黑红魔印,隔空角力。
“滋滋——轰!”
三昧真火与九幽煞炎的交锋,如同两种磅礴之力的互相倾轧,激荡出的余波将原本就已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次撕扯。
数千里长的深壑边缘,焦土化作琉璃,又在新的能量冲击下崩碎湮灭。每一次碰撞,都引发空间不堪重负的呻吟,虚空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又在天地法则的拉扯下缓慢弥合,复又被撕裂。
巨灵神将核心处,陆城道人元神与整座巨灵飞舰的磅礴意志交融为一。
他清晰地感受着每一丝法力的奔腾、每一条符文的闪耀、每一个角落修士的奉献。飞舰化城,城化神躯,而他,便是这神躯之魂,亿万修士法力熔铸的枢纽。
聆听子藏身于九幽镇狱炎魔印之后,枯槁的脸上筋肉因催谷魔功而扭曲,眼中却闪烁着狡诈与残忍的笃定:
“小辈!任你心性凶狠蛮力通天,终究是强行糅合而成的境界!数量再多杂鱼的法力,又能如何?能撑几时?如何比得过本座万载苦修之功?你轰!你尽管轰!本座倒要看看,是你这巨灵飞舰先油尽灯枯,崩解散架,还是你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先被本座魔印烧成一缕残魂!”
聆风子的声音犹如附骨之疽,带着污秽魔意,试图动摇陆城心神,扰乱飞舰内部无数修士的合力。
巨灵神将那赤金浇筑般的面部没有丝毫表情,唯有周身缠绕的三昧真火燃烧得愈发炽盛,金红色的火苗舔舐虚空,将逼近的污秽魔息焚为虚无。
陆城的声音,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情绪,如同天道裁决,自神将核心传出,响彻:
“井底之蛙,安知天地之大!你最大的错误,便是之前不该在我面前出手。”
话音落时,巨灵神将的动作骤然一变!
先前是以力压人,以势撼山的狂暴姿态,此刻却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千丈巨神竟在电光石火间收拳,一步向后踏出!
这一步,踏碎虚空壁垒,四周空间泛起层层迭迭的涟漪,整个庞大神躯瞬间脱离了与魔印的正面僵持,向后急退千里。
这一步退得太过突兀!
如同满弦怒张的神弓,将积蓄的滔天巨力尽数收回,并且还运转自如,似乎不带半分烟火之气。
道行高如聆风子这样的老魔,也被这骤然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
他与魔印心神相连,原本预想的所有反震之力、后续衔接的种种法诀瞬间落空,如同全力一击打在空处,自身魔元猛地一滞,气血翻涌,心神出现一刹那的空白。
“就是此刻!”
退步、顿身!
整个巨灵神将高达千丈的巍峨身躯在退后的瞬间便已定住,不再依靠飞舰聚合的磅礴法力,不再借力于巨灵神将的蛮横神躯。
在这一刻,陆城道人仿佛从巨灵神将那煌煌神威中抽离出来,复归于一个纯粹的、淬炼于自身道基的——返虚剑修!
他原本独立于神将核心的无垠意识空间,在这一刻却骤然宛如实体显化。
出现在神将头顶,身形挺拔如孤峰上的青松,指诀于胸前轻捻。一口无形的“气”,自他那历经磨砺、坚韧无匹的道心最深处喷薄而出。这非灵力,非法力,而是他百战余生、凝练入骨的剑道本意!
“嗡——!”
巨灵神将体外,那焚天煮海、无物不燃的滔天三昧真火,骤然间如同被无上意志驯服的烈马,亿万流火不再肆意张扬,而是瞬息间朝巨灵神将的右臂汇聚!
赤金、纯白、深红,三色神火彼此交缠、压缩、凝练,不再仅仅煅烧物质与神识,而是化作一道贯通虚实的桥梁,一道承载无上剑意的载体!
随着神火收敛,荒原天地骤然暗淡,仿佛被无形之手抽取了大部分的光华。
唯有一处,光源所在——巨灵神将的右臂!
那条右臂,此刻不再仅仅是神铁铸就的肢体,它化作了天地间最纯粹的光华核心。
浩瀚无垠的光芒,浓郁到了极致,凝练到了极致,竟在臂端压缩成一个仅仅核桃大小、却比烈日骄阳炽烈亿万倍的奇点!
它并非静止,而是在以超越神识捕捉的频率疯狂震颤。每一次极微观的波动,都引得周遭空间的构成都在哀鸣、溶解、重组!
金辉流淌,似神浆,似熔化的星河,道韵在其中自然流转,勾勒出无数玄奥难言的符文轨迹,一闪而逝。每一枚符文的闪现,都让那点金芒的威压几何级数攀升!
丹元金霞在这一刻达到前所未有的浓度,它们不再是逸散的氤氲之气,而是奔流于巨灵神将臂膀之内,涤荡凡尘,蕴养真性,沟通天地间至刚至阳、破尽邪佞的浩然本源!
三万六千玄窍在这一刻轰然共鸣,与苍穹星辰隐有呼应,周天星力,万物生发之意,皆被强行拘来,化入这终极一剑。
此乃:通玄一剑!
“斩!”
没有厉喝,没有咆哮。陆城道人双唇微启,吐出一个平静得近乎漠然的音节。
一道光,一道纯粹到无法形容的金红炽光,自巨灵神将那光点炸开的中心,骤然射出!
剑光初现,便已在聆风子眉心之前!
老魔惊怒欲狂的咆哮甚至来不及冲出喉咙。他拼尽了一切!本命魔印九幽镇狱炎魔印黑红魔焰暴涨,凝聚成一个凝若实质的骷髅魔首,咆哮着挡在身前;
他周身无数护身魔宝瞬间浮现又湮灭,那是积年的底蕴在绝境中的疯狂自爆防御;他双瞳尽赤,燃烧本命魔源,施展出最强魔道法术,同时身形急速淡化,试图融入虚空裂痕…
但在那道金红炽光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嗤——!
如同滚烫的神铁刺入万年玄冰,又像温暖的阳光融尽雪堆微尘。
那凝聚了聆风子一身道行、法则和本命精元的九幽镇狱炎魔印,那刚刚显化的狰狞魔首,被剑光毫无阻滞地穿透、贯穿!
那饱含着腐朽、怨恨、诅咒的至强魔焰,连稍微阻挡剑光刹那都做不到,触之即溃,黑红色泽在绝对的光明与焚烬之力下瞬间蒸发,发出最后的、刺耳短促的悲鸣便消散无踪。
聆风子瞬间分化出的数十道真假难辨的替死魔影,连同他那正融入虚空的真身本体,在那剑光贯穿魔印、余势不减继续前行的过程中,就被一股浩瀚无垠、锁定一切因果的磅礴剑意完全锁定!剑光过处,数十道分身如同被投入烈日的露珠,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藏匿于空间缝隙中的真身,更是被那剑光自带的、破碎虚空禁锢的无上伟力强行“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剑光,准确无误地、毫无悬念地…贯入聆风子骤然涣散、带着无限恐惧与难以置信目光的眉心正中!
“呃…”
聆风子的动作彻底凝固了。他脸上的惊怒、残忍、算计、痛苦…所有的表情在刹那间僵住,最终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对彻底消逝的茫然。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那一道金红炽光贯穿而入后,并未从聆风子脑后透出,而是仿佛亿万条最细微的、蕴含着毁灭法则的利芒,瞬间在他的魔躯之内炸开!
从眉心那一点开始,聆风子整个人,如同一个从内部被点燃的琉璃灯笼!金红色的光芒,自他体内的每一处经络、每一块骨骼、每一滴精血中透射而出!
通玄一剑,分为内剑与外剑两个部分,正常来讲聆风子高过陆城一个大境界,陆城即便能够斩灭他,也不该有现在这般迅速,轻易。
然而陆城之前已经以通玄一剑斩过聆风子一次了,外剑所需的推算量因此大为下降,再以巨灵神将不断将他的神识法力削弱,也就形成这样一场终局。
此刻的巨灵飞舰内部,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呜——”
刺耳急促的警报声在聆风子彻底消散的时刻,转变了音调!
从尖锐高亢的战斗警报,化为一种低沉、浑厚、充满力量且稳定回升的嗡鸣。
这嗡鸣声浪层层迭迭,回荡在庞大飞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通道、每一间舱室,如同太古巨兽苏醒时的舒畅低吟。
道路两旁那些沉入地脉深处的建筑,表面的阵纹光芒陡然大盛。
机械绞轮,嗡鸣声中,那些巨大的金属堡垒、琼楼玉宇,开始缓缓从地脉深处重新上浮、归位,它们上升得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沉稳如山岳、昂扬如朝阳的气势,每一步抬升,都伴随着更响亮、更和谐的嗡鸣共振。
仿佛整座“巨灵仙城”都在伸展筋骨,为自身生命层次的跃迁而欢腾!
炼器老店内,贺采文和众多学徒已近乎力竭,法力透支的空虚感让每个人脸色惨白,中枢阵盘的光芒也暗淡到了极点。
就在众人以为支撑即将崩溃,心神摇摇欲坠之际——
嗡!
阵盘猛地一颤!一股沛然莫御、精纯磅礴到难以置信的浩瀚法力,如同久旱大地的甘霖,自阵盘中心骤然喷薄而出,这法力并非外注,而是源自整座巨灵飞舰本身在斩杀强敌、挣脱束缚后,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新生之力,它精纯、浑厚、充满勃勃生机,瞬间反哺回来。
贺采文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温暖的洪流自接触阵盘的双掌汹涌灌入体内干涸的经脉,滋养着耗损过度的丹田,那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甚至让他有些眩晕。
阵盘光芒大盛,不再是勉力维持的森然毫光,而是转为一种琉璃般的、内蕴无限潜能的莹润光辉!
“这…这是?”贺采文茫然看向族叔贺平章。
贺平章此刻脸上的疲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狂喜,甚至眼眶都有些湿润:
“成了!成了!陆首座…斩杀魔头!仙城…仙城在晋阶!”他甚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不止这间炼器铺,巨灵飞舰上无数角落,所有盘膝注入法力、维系飞舰运转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在聆风子陨落的一刹那,都感受到那股浩瀚精纯的新生之力反馈回来!
疲惫一扫而空,一股强烈的、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充斥胸臆!
“陆首座神威盖世!”
“乾坤圣魔教魔头授首!”
“巨灵仙城正在晋升,要八阶了!”
“万年,上万年的时间啊,想不到我居然有看到神舰晋升的一日…”
无数声音,或高亢,或低沉,或在内心中狂喊,汇成一股无形的、激动到沸腾的意念浪潮,席卷了整艘飞舰。
核心中枢区域,陆城道人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控制道台之上。他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同样有光芒闪动。
几千年积修积攒的三昧真火,今日一役几乎耗尽,斩杀聆风子倒也没有用去多少,最要命的却是给巨灵飞舰炼化周身,协调气脉。
与此同时,巨灵飞舰的晋升,也就说明陆城的修道道行之高,已然隐隐迈入合体之境。
否则,他也不可能做到,以人身修舰身,最后使巨灵飞舰位阶晋升的事情。
陆城伸出一只手掌,轻轻按在前方核心枢纽,那座由最复杂符文组成的立体模型之上。
在他手掌触碰的瞬间,整座巨灵飞舰,连同舰内亿万生灵的意志,仿佛同时发出了一个无声的、指向无尽苍穹的渴求呐喊:
“八阶…破!”
轰隆隆——!
这一次,是真正的天象剧变!
不再是巨灵神将碎空时的局部震荡,而是这片广袤天域本身的意志被触动。
荒原之外,不知多少万里的天空骤然暗沉下来,厚重的劫云,不再是寻常雷霆的铅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沉威严、仿佛由宇宙本源混沌凝聚出的玄黑色!
这些劫云并非凭空涌现,而是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被无形的力场强行撕扯、吸引而来,无量无尽的天地灵气,更是形成几乎液化的狂猛潮汐,疯狂地向着悬停在半空中的巨灵飞舰灌注而去!
一道!两道!十道!百道!千道万道!
无数条肉眼可见的、由纯粹法力构成的光带,与巨灵飞舰,连接一体,使之化为一颗巨大的光茧。
是役,太清宗真传道子陆城,于北部荒原斩乾坤圣魔教长老聆风子,此役战绩轰传天下。
然而,相比陆城道人跨境斩落聆风子,太清宗巨灵飞舰晋升八阶一事,反而更加引人关注,这意味着太清宗宗门底蕴的进一步增加。
在其后的数百年间,也是凭借这一次劫难,陆城道人的侍妾云灵儿,突破心障由元婴晋升元神境界,从此长视久生、不复凡尘中人。
反倒是远远比她更加用心修道的薛玉真,最后还是差了半线难以凭借自身道力跨越,好在这里是地仙界,陆城寻找人脉欠下人情后,为她寻来辅助突破的丹药,借助丹药之力,薛玉真同样炼就元神,只是根基欠缺,至少要花费数千年的时间弥补根基不足。
修士修道,有些时候便是如此的,一味勤修反而求不得,你几十年上百年积攒出与同辈修士间的差距,结果同辈修士一场机缘,便将你远远抛开,这种事情,却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