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密室里，李飞站在佛祖之像前。
缠绕其上的【佛言】被彻底破除后，这尊佛像在李飞面前‘一览无余’——
佛像内，就在佛祖拈花手印的指尖里，有一块拇指大小的晶石，上面流露出淡淡的术法波动。
李飞仔细感知了几遍，确定这块晶石上附带的术法并非攻击性的，这才催动一道真力轻柔地缠绕上这块晶石。
很快，他发现这块晶石上附着的术法其实是一道幻境。
李飞修行过梦魇宗的术法，对此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了进入幻境的办法。
他分出一缕心神进入这块晶石，也进入了一片幻境之中——
苍莽的大地上，连绵山脉，参天的古木，一眼看不到边际的丛林。
这样的地形，李飞只在北蛮见过，但那里的地貌特征和整体给人的感觉，和眼前这片场景又有许多不同。
北蛮虽然荒凉，但至少有人烟。
而幻境中的这片大地，给李飞的感觉只有两个字——
原始！
在他的记忆中，整个东大陆应该都没有这样的地貌。
这是哪儿？
他的‘视野’被迅速拉近，从高空俯瞰变成了个人视角。
一座山峰的峰顶，靠近悬崖的地方，有四个人坐在一起。
李飞的‘视角’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另外三人是两男一女。
一名男子长相平凡，穿着灰布麻衣，膝前放了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铁剑，背靠一块岩石而坐，在闭目养神。
虽然是在幻境中，但看到这名男子的第一眼，李飞就隐约感觉到一股纯粹的剑意和极致的锋锐！
这样的剑意和气息，他甚至在宁青曼身上都不曾感受过！
在这名剑客的左侧，坐着一名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
男子身材极其魁梧，哪怕坐着，也高出在场所有人一个头。
他赤裸的身体充满力量感，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了十几道伤痕。
这些伤痕看上去都不像是人类留下的——
有爪痕，有利齿留下的两排洞、有形状狰狞的划痕.
让李飞感到惊讶的是，男子身上的每一道伤痕，上面都隐隐透出一种道则的气息！
十几道伤痕，就是十几种不同的道则！
“气血浩荡炽烈，无形中影响周围天地元气的属性。这是气血源流，武圣之体！”
“而且此人的武圣之体从内到外都蕴含着道则之力，应该和闻人正一样，其武圣之体就是道则，道则就是武圣之体。”
李飞看到这名魁梧男子后，脑海中立刻联想到了闻人正。
虽然在幻境中感知很模糊，不准确，但只凭对方武圣之体上留下的那十几道蕴含不同道则气息的伤痕，李飞就感觉此人的战力恐怕还要在闻人正之上！
坐在魁梧男子左侧的是一名穿了一身红衣的女子。
女子有一头乌黑长发，随意地散开，容貌算不上多么美丽，但有一种让人望之心折的沉静气质。
相比于那名剑客和魁梧男子，女子的气息最为隐晦，李飞完全感知不清，只知道此人肯定也是一名巅顶强者，应该是一名武圣。
最后一人就是给李飞提供自身视角的人。
“此人用术法在记录眼前的场景，这段幻境是曾经发生过的某件事？”
李飞心中暗自猜测。
就在此时，那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说话了：
“那个家伙以前从不迟到，怎么这次来得这么慢？”
施术记录的这人开口道：
“或许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他的声音平和，让人听了会下意识产生一种亲切感。
李飞从此人身上感知到了淡淡的禅意。
一旁的红衣女子露出担忧之色：
“不会出什么事吧？”
“哈哈！”
魁梧男子闻言笑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痕：
“他娘的，他一个术士，近身搏杀居然比老子还猛！这样的人你担心他作甚？”
红衣女子瞪了他一眼，埋怨道：
“你以后别动不动就要和他近身单挑，你一个习武的也好意思？这要是传出去，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有脸自称武祖？”
魁梧男子闻言大笑，笑声在崇山峻岭间远远传开，如雷霆震荡：
“他娘的，遇到一个近身单挑都打不过的变态术士，老子这个武祖的名号不要也罢，哈哈哈哈——”
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施术之人：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骄傲的？他怎么还得意洋洋？”
施术之人微笑道：
“能和那个人打得难舍难分，本就值得骄傲。武祖的名号坐不稳，但以后那位的‘道祖’名号，我看会流传千年，万年。”
“道祖？”
魁梧男子顿时来了兴致，指向施术之人：
“他是道祖，那你这个自创佛法的家伙可以称为佛祖！”
说着，他又指向背靠岩石闭目养神，从始至终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参与交流的剑客：
“这个人以后就是剑祖！老子是武祖！”
他笑着看向红衣女子：
“你学得最杂，什么都会一点，难道以后叫‘杂祖’？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肆无忌惮，红衣女子却是彻底恼了，眉目含煞，就要动手。
但忽然间，那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剑客猛地睁开双眼，扭头看向远处。
红衣女子几乎同时心有所感，也转头看去。
“嗯？”
正在大笑的魁梧男子停止笑声，神情变得严肃。
只见远处突然亮起一道光。
下一瞬，这道光划过几千米的距离，来到了四人所在的山峰上。
来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衣服，但此时几乎完全被鲜血染红！
他看上去很年轻，剑眉星目，气势凛然，不如剑客那般锋锐，但有一种说不出的昂扬与高远。
好似天上月，不似人间人。
只是此刻这名年轻男子的右臂空空荡荡，竟是断了一臂！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红衣女子最为急切，一脸关心地走到年轻男子身旁，心疼地看向对方的断臂。
“谁干的？！”
女子满脸杀气。
李飞甚至觉得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魔枪’，其杀气都不如这位女子这般纯粹与凶悍！
年轻男子的神情看起来依然云淡风轻，似乎自己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
他抬起仅存的左手，一挥衣袖。
三颗金色的光球从他的衣袖中飞出：
“骄褐，古燊、阎鹄联手伏击我，所以来晚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解释的是自己为什么来晚了，似乎此事比他被伏击更重要。
“他娘的！”
自称‘武祖’的魁梧男子双眼放光地看向那三颗光球，“不愧是你啊，这下老子发财了！”
李飞同样被震撼到了。
因为年轻男子甩出的这三颗光球分明是三个属于九品异兽的本命源血！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三颗本命源血中居然都有不同的道则之力。
“这三尊九品异兽都和虚池蚶一样，也拥有道则？！”
九品异兽已经能媲美巅顶强者，如果再拥有道则，就像李飞一朝破境一样，战斗力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虚池蚶拥有【无我】道则后，战力至少不会弱于镇河天王。
李飞对上别的武圣，真君，【唯我独法】都能打出碾压效果。
唯有对上九品异兽，【唯我独法】并非绝杀。
如果李飞同时被三尊拥有道则的九品异兽围杀，情况也会很危险。
【唯我独法】能在十丈内让道则失效，但道则的数量如果不止一个，而是有很多个，那压制的效果也会发生变化。
如果十丈内同时存在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道则，【唯我独法】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效果，李飞也不清楚。
毕竟【唯我独法】也属于道则的一种，并没有超脱出这个境界。
李飞估计自己目前应该没办法同时让三个镇河天王这一级数的武圣失去道则。
而幻境中的这个年轻男子同时面对三尊拥有道则的九品异兽，竟完成了反杀！
更厉害的是对方没有武圣之体，修的不是武道而是术道。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九品异兽伏杀，术士的存活率要远低于武者。
结果对方不仅活了下来，还反杀了！
“干嘛非要逞强？它们三个伏击你，你杀出包围圈来找我们帮忙啊，你非要自己一个人杀回去？”
红衣女子一脸心疼，开口埋怨道。
“哈哈哈，他要是肯开口叫人帮忙就不是他了。况且那三头畜生要是看到我们几个都聚在这里，肯定掉头就跑，也就没机会杀了。”
魁梧男子大笑着将三颗本命源血聚拢在自己身前，竟张嘴将三颗源血都吞入腹中！
“和尚，快来救人。”
红衣女子转头喊道。
“阿弥陀佛。”
施术之人站起身，来到独臂的年轻男子身前，双手合十。
柔和的金光落在对方身上，雄浑的道则之力开始发挥作用。
年轻男子断掉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身上的伤势同样如此。
他的伤不仅伤在身体上，也伤在道则上，所以肢体上的伤势难以恢复。
结果现在竟恢复得如此之快！
李飞哪怕以气运证道，掌握了用气运为他人疗伤的手段，都做不到这么高效，这么迅速的疗伤。
片刻后，年轻男子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
“多谢。”
他对施术之人点头致谢。
“你是我们中最强的，接下来的大战还要多依仗你。”
施术之人笑道。
李飞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有所下降，显然道则层面的疗伤对此人来说也并不那么轻松。
“哈哈哈，等老子彻底消化了这三颗源血，他就未必是我们中最强的了！”
此时，那名魁梧男子已经完成了对三颗源血的吸纳，大笑着从地上站起身，一脸战意地看着年轻男子。
“喂！”
红衣女子当即上前一步，挡住两人之间，指着魁梧男子：
“他刚治好伤，你不准在这个时候找他打架！而且你别忘了这三颗源血是怎么来的。”
魁梧男子捏了捏拳头：“放心，老子从不趁人之危。”
“现在打也可以。”
但年轻男子丝毫不领情，面无表情地说道。
“喂！”
红衣女子急了。
“哈哈哈，好啊，那我们小小的切磋一下？”
“都让你别搞事了！”
“是他提的嘛。”
“那也不许打！”
“你别管。”
“阿弥陀佛——”
最终是施术之人站出来拦下了几人，“马上就要和‘荒’开战了，大家还是省些力气吧，贫僧给你们疗伤也很辛苦的。”
于是武祖和未来道祖的这一架，终究还是没打起来。
“和尚。”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剑客突然开口了，“我看你一直在施术记录，是想留给后人看吗？”
施术之人点点头：
“接下来这一战将决定我人族的命运，我觉得有必要记录下来。”
“此战若胜了，该让后人知晓先人之艰难。”
“此战若败了，也该让后人知晓我们人族是可以和异兽一战的，免得他们彻底失了勇气。”
这话让在场的气氛有些沉重。
剑客点点头，平静地说道：
“接下来这一战我来当先锋，为你们开路。我死之前，你们都留力，不必出手。”
魁梧男子闻言笑道：
“好啊，你死后，老子一定帮你多砸‘荒’几拳！”
红衣女子叹息一声，看向年轻男子和施术之人：
“可惜，如果我们的时间再多一点就好了，凭你俩的资质，一定能去到更高的境界！”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
施术之人双手合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李飞的一缕心神从幻境中退出。
他没有料到居然能看到这样一段‘纪实’的幻象。
如果幻象内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记录这段幻境的人就是佛祖！
那位好似天上月的年轻男子就是道祖！
剩下的武祖，剑祖，还有那位红衣女子，后世完全没有相关记录。
这个世界的人类历史，清晰的记录大概只有一千年。
千年之前的情况是模糊不清的，只知道那个时候大陆上还是异兽的天下，人类只是异兽的食物而已。
后来人类通过捕杀弱小的异兽，制作出植入体，并慢慢创造出武功与术法，才终于有了反抗的力量。
李飞只知道最终是人类成功反击，成为了新的陆地霸主，异兽成为了人类圈养的存在。
至于那些九品异兽，要么躲进了极渊，要么去了海外。
人类具体是怎么战胜异兽，是怎么掌握大势的，历史上一片空白。
今天看到佛像中这段幻境，李飞算是了解了一段真实的历史。
这是千年之前的历史，可以说是上古之秘！
幻境中的五人毫无疑问都是巅顶强者。
可巅顶强者也有区别，弱的如三邪魔，强的可以到林天一那种层次。
李飞觉得幻境中的五人，恐怕实力都在闻人正之上！
至于有没有达到林天一的层次，前人与后人到底谁更强？
那就要打过才知道了。
“佛祖，道祖”
密室内，李飞喃喃自语。
幻境中的五人，唯有这两人最终留下了名号与传承。
佛家与道家一直都认为这两人去到了巅顶之上的境界，现在看起来，有可能是真的！
幻境中还提到了‘荒’，似乎接下来那场大决战就是人类与‘荒’的对决。
“‘荒’是指虚池蚶提到的荒神吗？”
“虚池蚶说荒神是十品异兽，又说只要九品异兽获得了道则就能成为十品异兽。但上古时期已经有九品异兽获得了道则，还不止一尊。”
“如果幻境中佛祖提到的‘荒’就是荒神，那荒神就绝对不止十品！”
“又或者，极渊之下的荒神只是一只从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获得了道则的十品异兽？”
李飞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接下来的计划本就要再下一次极渊，是为了实现对太禹的承诺，帮对方要到那份九品异兽用来直接吸纳道则的秘法。
但现在，李飞已经决定——
下一次极渊之行，他不仅要去收拾虚池蚶这个‘二五仔’，要到秘法。
他还要去极渊之底，去传说中荒神所在的地方看一看！
PS：最后一卷了，会把这本书最核心的世界观一一展现出来。
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