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盯着镜像里师春抱着李红酒不放的画面,慢吞吞传音回应了一句,“不急,再看看。”
说着瞥了眼卫摩那边。
见娘娘如此态度,阿兰只好继续旁观。
海上,东胜一伙人接到卫摩消息,获悉师春带着李红酒跑了,大惊,迅速招呼着冲进了放荡开的迷雾中,四处大喊着搜寻。
然茫茫雾海中并无任何反应,一时间甚至连那两位天仙高手的人影都未找到。
得到回复的卫摩面色阴沉,他深知此行对自己意味着什么,落得这种差事,既是不幸,也是机会,用右弼侯甲桓的话说,这可是直接给娘娘办事,事后他自己是要亲自在娘娘面前当面禀报的。
是要在娘娘面前做个没用的废物,还是做个能力卓越之辈,皆在事情的最后结果上。
尤其是眼下出了这种事情,几个天仙境界高手都抓不住的人,若能被他给抓回去,于娘娘面前随便说道说道都是个另眼相看。
眼下事情虽不利,从另一面看,却反而是自己的机会。
于是他未留情面,迅速告知了师春二人逃离的方向,命相关人员去追击,并再次急调高手赶赴。
海上的东胜人马,除留了几人搜寻,余者全部唰唰冲出了乌云追赶。
远离打斗现场,且飞出乌云笼罩区域后的师春,见到陆地,立马带着李红酒落地了,躲在了一棵大树下遮掩身形,继而摸出了子母符联系吴斤两,问具体位置在哪。
能出动这么多天仙高手对付他们,对手的势力可想而知,到处乱跑不是个办法,加之李红酒的伤势不宜再拖,需尽快找地方妥善救治,为了安全起见,为了躲避搜捕,去冥界是最稳妥的。
也不用怕对李红酒暴露冥界,人现在弱的跟什么一样,还不是随便他处置,弄晕就行。
地面冒头的吴斤两四处打量,也有点犯难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哪知道自己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只知离海边不算太远,
师春一看,立马让他赶紧撤离,说对手可能会展开大规模的搜查,他离太近有可能会被搜到。
于是两人约定了一个既方便又是两人都知道的具体位置,就是吴斤两没挪窝前,躲在途中做观察的位置。
吴斤两离那边比较近,师春让他先赶去挖好洞,做好接应准备。
约定好了,辨明了方向后,师春再次抱起李红酒升空,调整了方向急速赶去。
镜像前的卫摩对他们去向方位做出研判后,立刻命追赶的人员调整方向,命横向拦截,要求他们就算拿不下师春,也要务必拖住师春,为急调来的高手解决问题争取时间。
做完布置后,他负手在镜像前,看着镜像里抱着人急逃的师春,心中也不免暗暗感慨,遥想当年天雨流星大会初见时,还是初出流放之地的小混混,
那时也曾给予许诺,那时就觉得是个人才,欲破例招入麾下,最终还是作罢成全了对方,这一幕幕恍如昨天。
一转眼才过了几年呐,那小子已与南公子成了莫逆之交,如今又跟衍宝宗宗主关门弟子成了生死之交。
他卫摩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调动人马来这抓这厮,还是领王庭之命而来。
不说别的,就眼前画面来说,他还是感慨了一声,“这李红酒如今已成了无用的拖累,明知道有人要杀李红酒,还会连累到他,他居然还能死护着不放弃,得友如此,李红酒也算是不枉与他相交一场了。”
这话说的南公子心里好不是滋味,师春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有情有义,再反观自己,着实羞愧。
他也轻叹着嗯了声,“他就是这样的人,如今这世道,难得。”
蒙面的红衣女闻言朝这边瞟了眼,耳听虽为虚,但镜像里已有旁证,她再看画面中师春疾飞的身影时,眸光里已多了些别样的审视。
在场的没人知道刚才龙卷风里的真实战况是怎么回事,但基本可以确认那三名参战的天仙高手怕已是凶多吉少,李红酒自然也是被那三人给打伤的。
尽管李红酒无法做到全身而退,可就这一战而言,其实力已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已惊艳了所有人,也已在心目中将其拔高到了一个很高很高的高度。
抱着伤者的师春,一路疾飞,一路警惕着四周,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小心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获得了超规格的超级待遇,有人竟调了俯天镜来专门盯着他。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俯天镜这种东西关照到,而他却是不止一次的被关照。
途中他又接到了吴斤两的消息,说洞已挖好,就等他来。
俯天镜画像察觉到他抱着人的手正在不方便地查看子母符,立马就要拉近画面去窥探子母符上的内容,然师春就是看了眼就收了,故而没让他们得逞。
但俯天镜的协助下,他此行注定难以顺利。
就在他根据下方的地形地貌,分辨出离吴斤两所在位置已经不算太远时,顺着一条蜿蜒河流的上游飞去时,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太阳已经升起了,在他右眼异能看不到的距离上,正常视线反而远远看到了,看到了一群人正浮空等着自己不说,见到自己来了,还分出了左右翼欲包抄。
师春紧急停飞了,收了风鳞,双脚八字岔开,稳稳站在了空中,手上迅速抽出一根绳子来,将李红酒快速背到了身后,然后以绳索紧急将李红酒绑在自己身上。
迷迷糊糊的李红酒被他这么一折腾,嘴角又淌出一丝血水,又幽幽睁眼了,发现了师春将二人绑在一起的动作,自然意识到了不对,抬眼望,虽无力再施展法眼看清是什么人,但知道又撞网上了。
他苦笑了一声,虚弱道:“算了,放下我吧,你修为本就不高,带着我会拖累你,你自管想办法自保去吧。”
师春一边警惕四周,一边扔出了黑莲法宝展开,一边往胸前挂了只大葫芦,一边义正言辞道:“酒哥,我知道你名门大派出身,看不起我这种出身的小人物,没关系,你我既然兄弟一场,就没有放弃自己兄弟的道理。盗亦有道,我师春刀头上舔血,杀人无数,却从未放弃过自己兄弟,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
‘盗亦有道’那句话,是他近年在书馆看书时学到的,今天是第一回拿出来用,感觉读到书了,说出来还挺爽的。
他还挺遗憾当年在流放之地统领东九原时,面对弟兄们时,说不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
不过转念一想,在流放之地谈什么‘盗亦有道’好像有点扯淡,因为真不能当饭吃。
但此话一出,李红酒虚弱的面色上明显露出动容色,喉结耸动了一下,扭头看着这个将自己和他绑在一起的贱人的侧颜,眼睛里也有了别样神采,似要重新认识一下般。
脑子里瞬间多转了几个弯,咳声清了清嗓子后,师春又道;“今日若能杀出去,就与哥哥一起捡条命,若注定死在这,也是弟弟的荣幸,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酒哥,咱们约好了,下辈子再见,咱们做亲兄弟,心中再无嫌隙!”
此情此景下,听这种话,李红酒突然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感觉鼻子莫名有些酸楚,竟红了眼眶,嘴上还是不给面子道:“师春,我知道你一贯鬼话连篇,你觉得我会吃你这一套吗?”
师春摸出了一只铃铛挂手指上,边回话道:“都这时候了,还较劲干嘛,酒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其实李红酒还真没说错,他正儿八经是鬼话连篇,对面那阵势的来客换批人试试,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认出了这些人正是之前东胜那些人,其中天仙境界的高手要么被打成了重伤,要么被杀,剩下的眼前这些都是当时不敢上场的货色,就算是一群地仙境界的高手,可他也不是吃素的呀。
之前被魔道围攻的时候,他又不是没试过。
他拼命想办法倒腾修复那些报废的法宝,为的不就是能有点自保能力么,为的不就是不让人随便欺负么。
所以他肯定不会束手就擒,肯定是要突围试试的,实在没办法的话,那他也只能是先扔掉李红酒这个累赘再说,现在不还没到那一步么,自然要便宜话多多益善。
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于是李红酒被他这话给干沉默了,绷紧了嘴唇,眼睁睁看着师春拿了飞龙宝剑横咬在嘴上,又一手抽了只锏在手,一手拿了只铜镜,身边是黑莲法相护着。
就这阵势,傻子都看出了他这是要拼命。
不管他保李红酒是真心或是假意,但那拉近的镜像画面中,他将血淋淋的李红酒绑在背后,摆明了要同生共死的情形,是令镜像前的所有目光都为之凝重的。
谁不向往美好,谁不想自己人生中能遇到这么一个朋友。
南公子看得越发羞愧,自己遇到了,本也是他朋友的,却被自己给反复出卖了,能将对方给逼得如此拼命,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红衣女异样凝望画面的目光忽一转,传音问阿兰,“你确定他们要抓活的?”
阿兰忙传音回道:“是,之前跟冰枭有联系时,冰枭说过,那些人要抓活的师春,还让他下手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