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道神被窄刃瞄定,终于想起这虚神婴几次提及的神罡剑斩。
同一时间里,也想起那般随机变化的物事,不正是如意该有的称心如意之变化,一定是此间劫气入心,令他短了机警,一时间心中又怒又怕。
险道神极为果断,将身外法界一收,将一条道路指向来路上的水峡深处,也是满、虚二凶所在,欲要瞬息间回返。
那窄刃悬于虚空,薄如蝉翼的刃身微微震颤。
方才摄入的神罡在刃面上流转不息,泛出灼目青芒,这光芒外照之处,空气被灼烤一般,热意蒸腾,使得周遭景象都仿佛隔了一层晃动的水帘,看上去模糊不定。
这般异景在幽精、辛苍二剑上从未有过,乃是因那二剑非是为神罡而炼成,而这元辟如意变化之窄刃,则专为神罡剑斩而化,故而十分契合。
在甬路这里,那被平托的墨山之外,张霄元和季明齐齐注视山中一点青芒,二者面色各异,前者是掩饰不住的惊异,后者是波澜不惊的深邃。
山中那处,险道神已进入通向水峡深处的道路,只待道路上起末两点间的距离消失,他便可于刹那间脱身。
然而灵觉,乃至手中掌握的关于神罡剑斩的情报都在告诉他——来不及。
他不得不分心再施妙法,迷神瘴在六处掌心喷出,如百亩华盖在此撑开,其中幻出无数条若隐若现的捷径、宝藏、生路等,将险道神的身影遮去。
同时身外法界再现,遮罩六臂之身。
“着!”
那种天地之外的胁迫感再度于心中生起,同时一声叱音在元神上如惊雷响起。
没等他多想,警兆起于下一刹那。
窄刃已凭空消失,原本所在的虚空,只留下一道淡不可察的青烟。
险道神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只觉得身上那指向前方的手臂根部先是一热,像是被烙铁轻轻的贴上,随即便有撕裂的痛感在臂根处猛地炸开。
没有任何切割声,窄刃已精准地洞穿了他的一条手臂,将其打出通向水峡深处的道路,死死钉在了地上。
在他六臂真身外的迷神瘴,还有那护住真身,如蛛网般交织的法界,上面都没有丝毫被暴力破开的痕迹。
这两种建立在歧路神通上的妙法,就如同两座迷宫布置在身体之外,将他保护在最里面。
这两座迷宫无法暴力突破,起码神罡剑斩达不到打破歧路神通的界限,故而一入其中,进入到错误路径,必然错开正确方位,导致神罡剑斩打到其它的地方。
如果不是担心意外,险道神认为一座“迷宫”足矣。
然而这时险道神已意识到灵虚子的神罡剑斩,先通过了迷神瘴内的幻路,接着又穿过歧途罗网法界上的纵横交错的歧路,直抵他真身这里,一击即中。
“他怎知道我真身所在,又怎知正确道路?”
他意识到什么,剩余五臂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搜查乾天坤地之形气,终于觉察此间形气虚浮,落不到实处,分明是被人以大法力从现世摄下。
“借假毁真之法,怎么可能,这可是古堙禁山,我庙中的秘地。”
此刻已不容他多想,再看那被窄刃钉封不动的手臂,知道此刃短时间难以拔出,于是不得不动用底牌——歧龙神庙。
云雨庙三位神爷都有一座庙宝,由雨彘神主亲自所炼,而他这歧龙神庙绝对是三大庙宝中最奇最胜之宝,乃是截取一条灵山地脉炼成,可将他神通范围极大扩展。
眼下招杜罗神将已转移到禁山泥根处,也就不用继续以歧龙神庙来辛苦维持寒波疆和大云浮疆的接壤合并。
在被钉封的那只手臂外,其余五臂彼此交握手腕,握成一环,结成大法印,地面上土石震动,紧接着一飞檐斗拱的庙顶便在其背后拔地而现。
“该我了。”
甬路里,张霄元说着将背上那清辉流转的璧影一摘,掷下墨山中。
歧龙神庙的红色庙墙才升抬出地一半,一片清冷柔和的光华,无声无息地洒落。
这光华自虚无中弥漫开来,顷刻间笼罩了正在拔起的歧龙神庙以及险道神周身百丈,嗉月璧的威能,于此显现。
那皎洁纯净、不带丝毫杂质的清辉,有凝滞诸法的灵效。
原本剧烈震动着,并且喷薄着土黄灵光的庙宇,被这清辉一照,上升之势骤然减缓,如同陷入了激流之中,每一点的抬升都变得迟滞和沉重。
险道神五臂交握结成的大法印几乎难以维持,那刚刚召出的歧龙神庙更是发出一阵“咯吱”声,仿佛庙内的梁柱斗拱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其上升之势彻底停滞,就这么被定在半途,不上不下。
险道神周身一沉,不仅五臂动作变得艰难,连体内奔腾的妖法灵机,乃至同歧龙神庙及外界的元神感应,都变得极为凝涩,运转起来艰深晦滞。
“飞张仙,嗉月璧。”
险道神心中终于闪过一丝骇然,心神失守。
他那五臂疯狂挣扎,试图勾连禁山下的地脉,凭借天生地祇之能来补充妖法,用以抬升神庙,或是再次开辟歧路遁走。
然而在嗉月璧的清辉笼罩下,一切神通变化都变得缓慢而徒劳,那开辟出的歧路尚未延伸出去,便被清辉光化吞没,而后自行消散,这便是嗉月璧的嗉囊精义——藏纳转化。
无论是法宝飞剑袭来,还是邪法魔火攻来,若威能不超出此璧之极限,触及璧影清辉,瞬间被收纳,在内便如雪遇骄阳,化为缕缕无害清气。
“孽神,还不伏诛?”
季明的声音仿佛自高远处传来,透过墨山,清晰地回荡在这片被凝滞的区域。
歧龙神庙发出一声硬木挤压的哀鸣,灵光彻底寂灭,化作一座拳头大小的石庙,“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再无异状。
险道神五臂无力垂下,交握的大法印早已散乱,这位凭借歧路神通纵横世间的天生之地祇,此刻彻底被嗉月璧制服,动弹不得。
“不愧是张宿灵宝。”
季明由心而赞的道。
只这一件灵宝,张表兄即便肉身修为只可媲美五境,也能叫板六境阳神地仙,若是底蕴稍浅的散仙之流,更可从容应对。
难怪陆真君说张霄元重掌灵宝·嗉月璧,太平山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而季明身边有这样一位表兄护法,实在让他倍感安全。
心中如此想着,他手中动作不慢,将舍利磁瓶投到墨山中。
在险道神的面前,磁瓶垂落悬空,瓶口对准他后,便猛地一吸。
没有丝毫意外,他六臂真身被吸入瓶中,离了嗉月璧的清辉镇压范围,险道神又起挣脱之心,不料一枚灿金丹符印落下,将他死死压在瓶内。
甬路中,季明将那神庙递给张霄元,算是完成这次同擒险道神的初次利益分配。
当然这种分配对张霄元并不公平,险道神的价值大大超过这神庙,所以后面的劫后论功,生擒险道神的头功定是给张霄元。
即便张霄元不大在乎险道神,或者这生擒之功,季明依旧要如此做,这是真君必修的功课——利益分宰,一旦这门功课学不好,太平山也便没了公正。
张霄元见到灵虚子如此严肃的商量此事上的利益分配,起初很不以为然,后来出了甬路,来到禁山中,才琢磨过味来,心中叹服道:“我表弟可执宰天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