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接着说：
“到淞阳工作的这段时间，耳闻目睹了一些情况。我没有想到这些所见所闻竟然都证明了我原来的判断：淞阳兴商行果然是一谭幽深的浑水。水浊则鱼多，遗憾的是都不是什么上等水货，充其量是鱼鳖虾蟹罢了！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全市信贷大检查，从其中反映出来的部分问题来看，淞阳市行在内部管理方面、尤其是在信贷管理上隐藏着极大的‘漏洞’！想不到在正常贷款中潜伏着相当数量的涉嫌重大违规性质的法人贷款。这种现象就像是一颗颗‘毒瘤’，已经或者正在侵蚀着我们的总体资产质量。
比如说，营业部总经理梅艳木自杀的事件就是个极典型的例子。虽然省行并没有将此事当做刑事案件处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工作中没有违法行为的存在。人死如灯灭！闻禄、梅艳木离开了，似乎有关他（她）们的故事就此完结。但是那些和他（她）们有关的账目却无法灭失。在这些数据、资料后面，一定还有更深的目前还不为人知的‘背景’。
梅艳木是个十分神秘的女子，她的个人帐户上巨额资金的去向究竟是哪里？来源又是何处？是什么原因能够促使她的个人卡可以直接和企业的巨额资金产生频繁的往来交割？
再有，有关闻禄遗留的巨额资金如何处理，至今仍然是个‘谜团’。我知道，有些情况涉及到淞阳社会上的其它部门，按照省行的意思是不做深究，但是这等于我们自己给自己构筑一道围墙。淞阳市行深层次的问题如果得不到彻底解决，恐怕是要‘按住葫芦浮起了瓢’。甭说搞经营发展，仅就眼下过量的内耗成本就会把我们逐渐拖垮！……”
“看来，你对淞阳的了解和认识不是一般层面上的。这些情况是原来就掌握的还是到淞阳以后慢慢体会到的？”
张茂林凝神问道。
“张行长，这有什么区别吗？”
石岩反问道。
“有啊。前一种情况说明我们淞阳兴商行早已经是臭名远扬啦，后者是显示了你的思考能力和工作作风。你说对吗？”
张茂林提示说。
“呵呵，二者都有吧。您过奖了！总之，以您为首的这届班子似乎注定要面临诸多棘手的问题。淞阳的历史遗留隐患就如同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只是喷发的强度和后果难以预测！作为一名年轻的纪检书记，这些天来我的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
石岩惴惴地说。
“没错。该出头的疖子终究是捂不住的！不如索性挖开它并挤出所有的脓水。依我看，来一场自我刮骨疗毒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比让‘菌群’在皮肤里继续扩大感染范围要强得多！我个人的态度是不要回避矛盾，更不要抱着躲避、绕道的情绪。否则，后患无穷！尤其是我们全省兴商银行马上要迎接国家审计署的财务、信贷大检查。丑媳妇迟早见公婆，赶早不赶晚啊！况且，这也是谭行长本人的态度。
对于你个人而言，一名纪检书记多经历一点‘风雨’未必不是好事，只当是丰富了自己的阅历，更是个人今后发展进步的一笔重要本钱嘛。
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对于猫来讲，没有老鼠的夜晚不但是无聊的，更是可悲的；对于警察来说，没有小偷或者是抓不到小偷的日子是遗憾的。在没有违规违纪现象或者说没有及时发现并妥善处理违规违纪现象的单位里，纪检书记就是个特别容易贬值的牌位！你说呢？”
张茂林意味深长地问。
“很深刻啊！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淞阳市行三年来全辖的信贷业务进行逐笔不落的“地毯式”检查，保不齐会发现谁都想不到的严重问题，而且当这些问题一旦公布于众的时候，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最终又怎么收场？到时候，省行层面能否承受得住我们检查的结果？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我所指的变数就是发现问题的严重程度：如果责任的顶点局限于市分行层面，对省行那些大员们够不上半点威胁，那无疑就是您张行长满满的政绩。上面一定会敲锣打鼓给您张行长送奖状、发喜报、塞红包。再乐观一点讲，兴许会给您头上戴上一顶金灿灿的反腐卫士的桂冠。但是如果检查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质走向极端，责任端点突破市分行上限蔓延到省行层面，势必会触及到个别要员的屁股。倘若如此，您权衡过后面的利害关系吗？如若果真如此，您的立项检查作为就是犯上作乱！四面八方的压力就会立刻让您窒息！真到了那个程度，就算所有的真理都在您的手里也无济于事，因为您自己的生存空间已经被挤压殆尽，何谈其它作为？到最后除了低头与妥协别无选择。
我记得在今年年初的业务指标分析会上，谭行长明确提出，今年全省兴商银行在内控层次上要实现‘升档晋级’的战略目标。想想看，如果淞阳市行在这个特殊时期暴漏重大违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我们淞阳分行的工作主线偏离甚至是完全背离了省行的宏观决策意向，结果可想而知。不管我们为此付出多大的精力，我估计也不会得到省行的认可，尤其是到谭行长和滕副行长那里更是不好交代，他们二位的脾气您一定比我更了解，到时候恐怕——”
石岩停住话，静静地瞅着张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