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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零章 一段评书,一个危险的交换条件

    狱道内,任也稍作沉思后,既没有回应79号死囚的话,也没有多做停留,只拎着扫把就走了。

    “唉,这行不行的,屁也不放一个。本地人太没有礼貌了……!”79号长叹一声,便甩了甩不羁的头发,继续躺下晒吊望天,一动不动。

    任也离开这片区域,一边继续干着脏活,一边也在心里合计。

    他娘的,这79号的态度有点不对啊!我总共只跟他说了三五句话,他就主动松口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很清楚我的来意啊。

    那他是怎么知道,我要向他打听虚妄村的事呢?

    硬猜的?

    我靠,真有这么神吗?

    难道,他是天道在这个环节中演化出的特殊残魂,就是为了等着给我差事和线索的,且触发难度不高?

    或者是,对方的视角过高,真的很了解虚妄村的一切,所以他知道我是谁,大概也能猜出我来此的用意。

    嗯,目前只有这两种解释是合理的。

    任也一边扫着地,一边也在思考对策。

    最终他还是决定拼一把,准备给对方弄一顿丰盛的断头饭。因为这个操作对他来说不算太难,并且一旦发生意外,他也想好了说辞,绝不会令自己陷入到生死绝境中。

    ……

    一上午的时间,任也都在忙着干活,并活动区域极广,很多同僚也都在不同的地方见到了他勤劳的身影。

    临近晌午休息时,他才找了个无人注意的时机,悄悄溜出了天牢。

    天牢的规矩是,如果狱卒晌午没有值班任务,那是可以外出的?并且个人速度够快的话,那去勾栏院来两发,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按时回归就行。

    任也之所以到处干活,就是想给其他狱卒留下一个“我很忙”的印象,而后在提前偷偷午休,那别人就会以为他一直在牢区里忙活呢。

    这种只干眼前活儿的“技巧”,小坏王在大学实习时期就悟透了。那时队里的老前辈,经常会让实习人员准备会场什么的,但大家都喜欢挑人多一块干的工作,因为男男女女一帮小年轻在一块,工作氛围会比较轻松。

    但小坏王却专挑只需要一个人干的活儿,并且还专门在老前辈面前干。人家让他去做桌牌,他能问对方十几个问题,比如桌牌底色,人名大小,需不需标注职位什么的,直到给老前辈整烦了,摆手说:“就做一个桌牌,你小子要当科研事业干呐?去去去,你自己决定吧。”

    这话一出,他便彻底消失,躲在打印社内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勾搭着师姐,就很惬意地混过一上午。

    不过,因为他“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以及超高的在岗期间工作完成度,所以每次内部评选,也都没有少了他。

    没办法,基层锻炼人啊,这套业务他太熟了。

    小坏王还是觉得,只有晌午休息的时候,他才能和79号有较长的对话机会,如此一来,他就必须要早走一会儿,去虚妄村的闹市买好酒好菜。

    其实,天牢的饭菜并不差,而他要是刷个脸的话,灶房也能多帮他炒俩好菜。不过这种行为太怪异了,且他又不能当着对方的面吃,这综合一看,还是外出采购比较安全。

    晌午歇息的初期,任也就去酒楼买好了酱肘子,荷叶鸡,以及几碟小菜,两壶好酒。

    他肯定不可能按照79号要求的那样,真给对方整一桌满汉全席。这不但不好带进去,并且烹饪的时间也太长了。最重要的是,以他的穷逼身份来说,那奢华的菜肴,他也真的买不起啊。

    返回天牢后,大部分的狱卒都已经去吃饭了,只剩下五名狱卒值班,而任也则是故意绕开差事房,从另外一条岔路走入,胆大心细的再次返回了79号牢房门口。

    牢内,说书人猛然坐起,双眼明亮,鼻子狂嗅道:“你还真来了?!咦,这饭菜的味儿不对啊……!”

    “你马上就要死了,但老子还想多活几天呢。”任也蹲在第一面铁门旁边,一边感知着周遭廊道的动静,一边低声回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了。”

    “行吧,荷叶鸡也是鸡……快快拿来,让我品鉴一番。”

    话音落,79号自草席上站起了身,急不可耐地甩了甩袖子,身体正对着狱道,缓缓走到了牢门的位置。

    也不知是何种原因,当他走到牢门后,他的个人相貌,便在任也的感知中骤然清晰了起来。

    这是小坏王第一次真正地面见“说书人”。

    他瞧着大概能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充满污垢的头发,遮着两鬓与侧脸。且他面颊上生满了赤红色的脓疮,就如同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毒瘤,隐隐流着皮质层渗出的油渍与脓水,看着过于惊悚与恶心。

    这副尊容,当真不如老刘拉出的粑粑!

    说书人,身材修长,赤足而行,脚面上也尽是脓疮,滂臭无比。

    他的双手腕,双脚腕上,也被镌刻着繁杂阵纹的四条黑铁索锁死,行动颇有些不便。

    他双手抓着牢房栏杆,甩了甩毛毯子一样的秀发,急迫道:“瞎子,快把鸡给我……!”

    任也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感,只用事先准备好的长绳,一一将油纸包裹着的菜肴拴好,而后把绳子头扔到监牢中,轻声道:“你拽过去吃,吃完的赃物不要留在牢内,也不要留下油脂痕迹,而后我再拽出来,偷偷扔掉。”

    “好好好……!”

    说书人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用绳子将菜肴拽进了牢内,而后便一屁股坐下,双手颤抖地捧起了美味。他还没等油纸被完全剥开,就忍不住连肉带纸的一口咬了下去。

    一口下去,肉汁流动,满嘴生香。

    “好吃……真好吃。”说书人坐在阴暗的牢房中,含糊不清道:“你为何不用神法将酒菜送进来?!只弄一根绳子多麻烦啊,还要拽来拽去的。”

    任也只冷冷地瞧着他,却并没有解释。

    “是个谨慎的人。”说书人龇牙点了点头,猩红的双眼中也浮现出了一丝赞赏。

    任也依旧没有回话,只瞧着他大快朵颐。

    “嗝~!”

    说出人吃得太急,有些噎着了,他登时抬头唤道:“酒……酒呢?”

    任也默默地取出了一个小杯,又打开酒封,往里倒了半杯,拴在了绳上:“慢点拽,太快了会洒,不要留下痕迹……!”

    “刷!”

    他还没等说完,那79号便用一根手指钩住了麻绳,而后只用寸劲轻轻勾动了一下,那酒杯便被麻绳抖动的力道,甩到了半空中,并稳稳地划过了牢门栏杆。

    “啪!”

    他用手接住,仰面后,一饮而尽。

    酒在空中竟没有洒下一滴,整个过程也没有泛起丝毫声响。

    任也看到这一手,心里十分惊讶。因为对方全身的星源都被封印禁锢了,无法动用神法,所以他刚才的举动,都是肉身对于力量完美控制的体现。

    “好酒,好酒……!”

    说书人放下酒杯,一抖绳索,便又还给了任也:“再来一杯。”

    任也将酒杯拽回来,并没有再倒,只静静地瞧着他,很突兀地说道:“从前有一个孩子,是一个被夺了机缘的废物,毫无价值,被人称作是野狗。但偏偏他却能得到四位大人物的赏识,并且这四位大人物……还为他打破了规则,强行给了野狗一份不错的差事。”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他拿着酒杯,言语平稳地发问。

    说书人啃着酱肘子,稍稍一愣后,才笑着回道:“说书人是要赏钱的,我说一句,你来一杯酒,如何?”

    “行!”

    任也听到这个回应,内心还是十分激动的,因为对方似乎真的知晓虚妄村的很多隐秘。

    “话说,不是八年前,就是九年前……一座历经无数岁月的古村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说书人有些不太讲究,只说了半句便停了。

    任也倒酒再次“递”给了对方:“你要说清楚点,到底是八年前,还是九年前!再含含糊糊的,老子往酒杯里撒尿给你喝。”

    “嗖!”

    说书人拽过酒杯,再次满饮道:“嗯,没错,就是九年前……九年前古村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因为有一位沉睡了很久的孩子……醒了。此间天地突生异象,三十日不绝。”

    任也闻言后,一边倒酒,一边思考道:“我今年十五,九年前……我是六岁,与记忆中回到虚妄村的年龄一样。他应该没有说谎。”

    说书人再次接过酒杯豪饮,而后道:“这孩子的来历不一般,也不知在‘虚妄神墓’中沉睡了多久。总之,他注定是要在这一世中醒来的,只是时间尚早了一些。”

    “如今的虚妄村已经没落,辉煌不再,离乡路开启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天道机缘逐渐断绝,这里就犹如一处被神围困住的死地。”

    “但那个孩子身负的传承,却极为特殊,若是日后能成长起来,则必然不凡,也拥有改变此地现状的能力。”

    “所以,这里的人,其实都在翘首以盼着他的醒来之日。”

    “四位大人物,在虚妄神墓彻底敞开之前,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并且都期望着能得到那个孩子的青睐,令其由自己教导,抚养。”

    “不久后,虚妄神墓尘封已久的大门,徐徐敞开,并只有那四位大人物,拥有资格率先入墓,唤醒孩子的资格。”

    “那是一次狂欢盛典,虚妄神墓外,有太多人兴奋地等待着,都想要亲眼见证那颗被他们寄予希望的明珠,在这一世醒来……成为那个改变一切的变数。”

    “但谁都没有想到,四位大人物最终接出来的,却只是一个瞎子。”

    “那个孩子的双眼,是象征着自身传承本源之力的存在,是极为特殊的。他成了瞎子,就等同于没有了本源之力,断绝了一切问鼎大道的可能。”

    “那个孩子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大家笃定他是被命运诅咒的人,命格太薄了,竟没能将那可以改变一切的传承本源,从无尽的岁月中,带到这一世来。”

    “四位大人物并不甘心,便联手探查了他的神魂肉身,可最终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他象征着传承本源的双瞳,或许早都在无尽的沉睡中彻底湮灭。大家心中的那个希望,也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这里的人失望透顶,所以,那被万众期待的孩子,便沦为了一条可有可无的野狗了。”

    任也听到这里,便忍不住询问道:“你说那孩子是沉睡过无尽岁月的?可这世界上有什么秘法,能令活人沉睡这么久?!我不信!”

    “你瞧着很没有文化的样子啊。”说书人有些鄙夷地回复道:“在这种语境下,无尽是虚数,是不确定,是很长的意思。但具体有多久,谁也不知道啊。”

    “……!”

    任也心思活泛,摇头道:“你这个故事平平无奇,不值得两坛酒。告辞……!”

    “我是说书人,怎么会讲一些平平无奇的故事呢?这样还怎么养家糊口啊?!”79号不急不躁的将一整个肘子吃完,而后道:“故事之外,还有一个小故事。”

    “说。”

    “这虚妄神墓,是有活人看守的,并且都是此间村落中,神法最顶尖的老怪物。”

    说书人略显得意地笑了笑:“有传言,接回孩子的前一天,是有人偷偷去过神墓的。并且,那人想要强行闯入神墓,但这坏了规矩啊,所以守墓的三位老怪便与其发生了大战。最终,三位老怪身殒了两位,但还有一位活了下来,并且到今天都没有死。”

    “这位活下来的老怪,一定知晓那孩子醒来的前一夜,这虚妄神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也听到这里,心脏顿时砰砰砰地跳了起来,皱眉道:“还有知情者在世吗?快说,那位活下来的老怪叫什么?目前身在何处啊?!”

    “嘶……!”

    说书人吃光了所有美味,又喝了一坛多的好酒,此刻便倍感舒爽地擦了擦嘴角,而后道:“你知道,说书人最重要的技法是什么吗?”

    任也登时呆住。

    “是要不当人的,是要给听客留钩子的。不然你一次性讲完,那明天吃什么,喝什么?!”说书人露出了很CS的表情,一板一眼道:“我只能告诉你,那幸存下来的老怪还活着,且就在虚妄村中。只不过,他疯了……!”

    我日你太奶带三个隔壁王爷爷啊!

    任也气到大鼻涕泡横流,斜眼道:“那你知道狱卒最重要的技法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你尊重我,我让你吃饭;你不尊重我,我就让你吃屎。”任也冷峻道:“死祭日还有两天,我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让你毫无留恋地离开人间……!”

    “你说得有点道理。”说书人仔细思考了一下,便坚定道:“我不想吃屎,我想吃肘子。”

    他稍作停顿一后,压手道:“这样吧,我们都冷静一下。”

    任也没理他。

    “做个交换如何?”说书人缓缓站起了身体。

    任也定睛瞧着他:“什么交换?!”

    “呵呵。”

    说书人满是毒疮的脸颊上,露出了非常阴森的笑意。

    他抬起油脂横流的双手,缓缓抓住监牢的栏杆,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任也,一字一顿道:“你在死祭日前,助我越狱,救我出去……我便亲自带你去找那位老怪物!”

    “怎么样,这个交易公平吧?!”

    “嘿嘿……!”

    他脸颊上挂着“狰狞”的微笑,似乎已经看穿任也的一切心思。

    任也听到这个要求,大脑轰的一声,彻底愣在了原地。

    “我都不能活了,说书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弯下腰,将地上吃剩下的垃圾用油纸包好,又甩给任也后,才笑着说道:“花花世界,酒色财气……这是何等的令人留恋啊!老子真的不舍得死啊……!”

    “还有两天多一点的时间,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

    说书人缓缓走向草席,如一摊烂泥一般,直挺挺地躺下,双眸空洞地看向了天花板。

    “我考虑尼玛啊!”

    任也心中怒骂道:“这座天牢自建成以来,成功越狱者都不超过一手之数!!!我踏马疯了啊,我帮你越狱?!天牢中全是黑气高手,随便来一个都能捏死我……快拉倒吧,我还是赶紧回家,等着爱妃归来,举办一场大婚,而后全力生小孩吧。”

    “不就是五千万的增长吗?天道,你就给老子看着,我是怎么生到五千万的!”

    他气呼呼地将油纸与酒坛收好,而后转身就走。

    牢房中,说书人躺在草席之上,幽幽开口道:“这里的死囚共受三种封禁束缚。一为,断神丹,此物可侵蚀星核,断绝灵气调动……服用者,与废人无异。若想破解此毒,则必须要服用‘通神散’在这虚妄村中,只有两家能炼制通神散,一为尹家,二为李家。不得此物,便无法助我。”

    “服下通神散后,另外两种束缚,我便可自行破开,不需……!”

    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但小坏王却已经走远。

    “踏马的,通神散就只有两家能炼制?!那你要跑了,傻波一都能猜出来,这天牢中必有内鬼相助!”任也在心里不停地嘀咕着:“此事绝无成功的可能,不要想啦,不要想啦,这太危险了……!”

    ……

    越狱?!

    这是多蠢的想法啊!

    他真以为自己能跑出去?

    是不是评书看多了啊?!

    这死狱之中,不光全是黑气高手,还有诡异大阵,还有各种封禁死囚的办法,以及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发情冥兽……

    要在这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救走一位死囚,这真的有可能吗?

    一定不能有任何响动啊,因为虚妄村是封闭的,即便死囚暂时脱困,那后面也有无休止的高手追杀。全村一封,连蚊子都能被看出公母来,这根本就跑不掉啊。

    要救人,自己就不能暴露,要搞出一副是他自己脱困越狱的假象,而我继续蛰伏……

    不不不,我他妈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怎么真的在想如何帮他越狱啊?!

    天呐,我这是怎么了?智商怎么无限接近刘纪善了?

    一整个下午,任也都在极为挣扎且矛盾的情绪中度过。

    他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此事万万不可行,小命就一条,要冷静,要带着脑子去思考问题。

    但他越劝说自己,这心里想要干一把的冲动就越强烈。

    与说书人交谈过后,他心里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对方就是他目前推进差事的主要线索源。

    昨晚赵密与黄管家谈话,隐晦地指出了差事线索,而今天他与说书人只聊了半个午歇时间,就又得到了很多信息。

    从种种细节来看,说书人的口述,或许掺杂一些水分,夸张,甚至是欺骗,但大的方向是不会错的。因为他的叙述与任也掌握的信息,几乎是全部都能对得上的。

    自己的特殊性,四家族长动用特权一事,以及双眸的重要性等等,都是能完美契合的……

    就连天道的昭告都曾明确地讲过,他的双眼就是自己身份的最好证明。

    万众期待,传承本源,双眼丢失后的种种遭遇,都不违背说书人的口述。

    最重要的是,全程都是他在说,任也并没有向对方透露什么。所以,这若是他临时编造出的故事,绝对不会这么严丝合缝,只有他知晓内情这一条解释,才说得通啊。

    救他,太难了!

    不救,线索就断了,差事难以推进!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考虑了,因为两天多以后,79号说书人,就会被处死在死祭中。

    怎么办?

    任也彻底迷茫了,一直处在纠结与思考之中。

    ……

    傍晚,他离开天牢,又去了赵家,且经历了与昨晚一样的安静一个时辰。

    只不过,这次观想结束后,他并没有问赵密一个问题,而是充满恳求地说道:“您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说。”赵密声音浑厚地应了一声。

    “我想要孙家天福楼的烤乳鸽,天福清蒸鱼,四香斋的米糕,陶家酒坊的三十年陈酿等等……。”任也弯着腰,一口气说出了十几种非常名贵的菜肴。

    这些东西与酱肘子、荷叶鸡不同,都是顶级酒楼的压轴好菜,不但贵,而且还限量,一般的野狗连看一眼都不配。

    但他为什么要管赵密要这些菜肴呢?

    因为他今天中午在给说书人买酒菜的时候,突然灵感爆棚,也想通了自己早上为什么会被扣十点行为契合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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