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大魔!
陈渊也洞明了其本相。
如山岭之高,像貌极为丑陋,青皮赤发,青色皮肤上有黑色纹路,青黑肌骨如通玄铁铸造,肩颈盘虬的筋肉暴起如怒龙,三头六臂,中间一颗头颅额间竖生第三目,瞳仁泛着暗金血光,两道墨色獠牙斜刺出唇,下颌胡髯如钢针倒竖。
背后六臂各持魔兵,凶神恶煞,浮动着滚滚魔云,却有一缕金芒从顶门透出,神圣琉璃,透着某种神圣祥和之力,两种力量交织在一起,透着古怪。
陈渊以天目观之,电光火石间将这一切悉数洞明。
随后,这些景象一拉长,万千流光拉长成线。咻地在竖眼中凝聚点漆,天目一震,视野回归。
阿修罗!
八部众之一!
陈渊认出了这种魔相。
久闻八部众之名,今日算是见到一尊活的了。
不过,他与魔国那边素无交际,一尊阿修罗突然出现在这相隔万里的青山县,总不是什么巧合。
青竹小院,池塘边的菜园里,陈渊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嘴皮上下动了几下,接着抬手朝着里屋方向一招,那挂在墙上斗笠便飞了过来。
接过斗笠,陈渊往头上一戴,朝着里屋说了一声,
“我出趟门!”
说着,他就放下手中的锄头,转身走向院门,到院门时,他随手从旁边的竹子上折断一根枝条,拿在手上,还试了试手感,甩了甩。
做完,他出了院门,将门锁上。
下一秒,其一步踏出,身边的景物建筑,迅速飞速倒退,如同空间拉伸,再出现,他出现在西北方向一处山林里,
在这荒山野林里,竟然出现了几只羊。
一个个像是等在这里,见陈渊的身影出现,这几只羊马上咩地凑了过来,眼睛里露出灵动的色彩,羊屁股一摇一摇,duangduang的,像是在奉承着。
好骚啊!
陈渊好久没用这种手段了,就像是一场角色扮演,莫名有些亲切。
接着,只见他面容,骨相迅速变化,鬓角青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白,光洁如玉的额间浮起蛛网般的皱纹,眼角皮肉松弛下垂,将那双淡金点漆的眼眸挤成两道细缝。挺直的脊背以诡异的弧度佝偻下去,唇角微微咧开时,一口细密白牙变成了一口老黄牙。
与此同时,他一身白色锦袍也随之变成了打满补丁的麻布短褂,衣摆处甚至还添了几处被荆棘划破的破洞。
呼吸间功夫,陈渊变成了一个老羊倌儿。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手中的竹条朝着几只羊一挥,
“走咯!”
而在西北方向不远处,阿苏罗的血轮魔眼,一直眺望青山县没发现什么异常,而魔眼用久了,也有些酸涩,先闭上了。
“真麻烦。”
他来回踱步,觉得还是自己出现在人族县城,比较危险,在想要不要先回锦官城跟尊者复命再说。
就在他踟蹰不定时,一个苍茫嘹亮的歌声从西边山林中传来。
“山丹丹开花红丢丢,
陈校尉腰悬铁剑走。
青山县的月亮照山沟,
第九山的兵马月下走。
飞沙走石妖魔吼,妖怪把娃往山里揪。校尉怒目圆睁睁,剑光劈开妖魔的口”
歌声穿过山林,越来越近,声音高亢嘹亮。
阿苏罗听着听着,踱步的脚一顿,一双眼睛看着西边山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视线穿过数里,穿过山林,树叶,高矮此地的山口,在西边三里见到了一群羊。
一只,两只,三只……..
大概七八只。
紧随着,一个带着斗笠,粗布麻衣的老羊倌儿,岣嵝着背,赶着羊群,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老羊倌儿唱着嘹亮的山歌,在山林间传荡。
不过,这老林子里,怎么出现了一个老羊倌儿,唱歌唱这么大声,就不怕招了灾?
阿苏罗有些奇怪,刚刚闭上的血色魔眼再次张开,朝着那边扫视而去。
魔眼窥探之下,他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一个人族老头儿,和几只羊!
不过,阿苏罗很快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这人族老头唱的山歌挺有意思,似乎唱的就是那位陈姓武圣?
根据吞噬的记忆片段,那位武圣早些时候就是从这座人族县城走出来的,担任什么巡山校尉来着。
看来,这老头是青山县的人,知道不少那位陈姓武圣的事迹,说不定将这老头吞了,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碰碰运气也好,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思路。
想到这,阿苏罗笑了起来,看起来人畜无害,只是唇角间露出尖锐的牙齿!
随后脚下一踏,他就出现一个山谷小道边的大石头上,斜下面,那老羊倌正赶着羊,唱着山歌。
他在大石边坐下,两只脚在下面晃荡,双手抱着胸,冲着下面喊
“老头儿”
声音清脆,稚嫩,就像一个顽劣的童子。
老羊倌儿的歌声顿住,在四处张望,似乎在听哪里来的声音。
“这儿呢。”
“老羊倌儿”这才抬头看见阿苏罗,那佝偻的背儿直了直,脸色一“惊”,随后赶紧招手,
“哎哟,哪里来的娃儿,怎跑到这里来了,快下来。”
阿苏罗瞧着好玩,打算玩玩这老头儿,人畜无害地笑着,
“我跟我阿爹进山打猎,追着蝴蝶迷路了,老爷爷,你能不能带我回家啊。”
老羊倌儿“恍然大悟”,眼里闪过一抹异光,慈眉善目地走上前去,招了招手,
“原来是这样,快下来,老头子我带你回去,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说着,来到那大石头下,背对着,
“娃,来,下来,老头子我背你!”
阿苏罗瞧见这人族老头这么好骗,心里暗骂一声蠢货,这就相信了?但脸上带着纯真的笑,真就这么从大石头上嘿地跳了下来,跳到“老羊倌”的背上。
老人双手背住,脚下一个趔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哟,小家伙蛮沉,差点闪了老头子我的老腰。”
随后,扶稳了,一只手往后托着阿苏罗,一只手拿着竹条赶羊,往回走。
背上,阿苏罗闻着老头身上的味儿,露出嫌弃的表情,没有第一时间下口,就让这老头儿多活一段时间,先套套话,
“老爷爷,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啊?”
羊倌儿回答,“小娃娃,这是咱们青山县的百姓唱的一首山歌,歌里啊,讲的故事,是陈校尉当初斩妖除魔的故事,这可是咱青山县走出来的大人物!”
“老头子我可是以前见过这位陈大人的,还住过一条巷子。”
阿苏罗一听,哟,还真有意外之喜,丝毫没注意背着他的老羊倌脸上说这话时的表情,眼中露出兴奋的表情。
“哦,那您岂不是知道那位以前住在哪儿?”
“那自然了。”老羊倌儿的声音带着傲娇。
知道了这些,阿苏罗脸上的人畜无害慢慢消失,唇角笑起,露出锋利的尖牙,语气变得戏谑,
“老头儿,我就好奇,这深山老林子,你就不怕有妖魔鬼怪吗?”
反观老羊倌儿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依旧笑着道,“嘿嘿,小娃娃你怕是不知道,那位大人在时,八百里浪荡山,杀的妖魔可不敢现,自然不怕。”
阿苏罗听到这,脸上的恶趣味更浓了,拍了拍老头儿的肩膀,笑的更灿烂了,灿烂的嘴巴张开不可思议的裂口,里面满是锋利的尖牙,
“老头,那你回头看看!”
老羊倌儿回头一看,便见一张血盆大口,朝着他头咬来。
那上面的那童子眼睛,带着暴虐的戏谑与期待。
阿苏罗想着这人族老头会惊恐,会尖叫,会哭爹喊娘,他很喜欢这种无聊的把戏,用这些人的恐惧来发泄他被西土来的和尚压制的戾气。
可他预想中的情况没出现,反而看见那老头面对他的血盆大口,却是笑了!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这一瞬间,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他头皮上炸起。
它万万没想到,有人比它还无聊。
而它只是游戏PLAY中的一环!
只见,在阿苏罗惊疑,凶戾,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眼中的人族老头也张开嘴,朝他喷出一口烟气。
这烟气直接从它口中入,让其意识迅速变得昏昏沉沉,它心中升起恐惧,想惊醒,却发现自己的眼皮反而越来越重了。
很快,其眼皮一耷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而背着他的老羊倌儿,岣嵝的背迅速变得高大笔直,苍老的面容以及服装,也如颜色褪去,变回了一身锦绣的陈渊!
陈渊甩手将背后的阿苏罗拎到前面来,如拎小鸡一般。
他看着这家伙,确认了对方的状态,眼角现出一抹冷笑。
他之所以这般大费周折,没有直接出手,自然并不是简单地斩杀这家伙,他需要知道这家伙出现在这地方的理由。
就算直接出手,将其降服,弄出动静先不说,对方意识到危险,心里有所防备,自己还能从对方嘴里撬出什么话还不好说。
所以,他另有手段!
念罢,他直接抬起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化作剑指,朝着此魔眉心一点,一股白气顺着指尖朝此魔眉心中涌去。
同时,他口中念叨一声,“嫁梦”!
嫁梦神通启动。
这神通陈渊已经许久没启用了,以心神为引,无声无息地潜入对方梦境世界,一旦心神潜入,施展者可凭借自身意志,在这片混沌梦境里精心编织幻境,让梦境中的目标对象,陷入其中,从而达到施法者的目的。
而龙虎大魔这种元神强大者,要想让对方陷入梦境,纵算陈渊压制一个大境界,也并不简单,最好就是趁着对方元神受到冲击时,趁虚而入。
这就是陈渊陪对方演这一场戏的原因。
出乎意料,“对方”意外配合,完成了这场角色扮演。
很快,陈渊指尖涌出的烟气,如同云雾,溢了出来,将四周变得模糊。
而在阿苏罗的世界中,还是这座山林,他被一股烟气迷的浑浑噩噩时,突然一股金色佛光乍然而现,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拉了出来。
一声佛号,一身发白僧炮的圣僧在天地间出现,是一具虚空投影,佛光璀璨,梵音唱响,而那方才的人族老头在哈哈大笑中,冲天而起,竟化作一位恐怖的披甲将军!
赫然是那位传说中的陈姓武圣!
自己不知何时竟被发现了,阿苏罗又怒又后怕。
接着,这位武圣将军与投影而来的罗汉尊者在山林中大战,打的惊天地泣鬼神。
最后,尊者在一场大战后,带着他赶紧离开了这地方,匆匆忙忙回到锦官城。
在锦官城那座慈恩寺里,他与尊者悻悻地汇报了自己调查的情况。
“禀尊者,自上次领法旨,跟随第九山兵马”
阿苏罗从“死里逃生回到锦官城”的一场打坐中睁开眼,瞳孔汇聚。
发现周围一片黑暗,耳边还传来沙沙的声音,是叶子被风吹动的声音。
不对,他好像趴着在。
他下意识用力起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种奇怪的感觉同时蔓延至全身。
自己的脚呢?
阿苏罗往下一瞧,却赫然发现四支肥硕的白腿,上面长了白毛,末端是分叉的脚蹄,还有深褐色的角质。
阿苏罗的瞳孔有些发懵,自己不是在锦官城的慈恩寺静坐么,这是哪里?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又惊又怒,想喊人,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牵着,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一个声音。
“咩”
一声羊叫,响在夜色里、也彻底把阿苏罗大脑干死机了。
它那双眸子瞪的溜圆,充斥着迷茫、震惊,恐惧。
“该死,这到底怎么回事?“
它像是不相信一般,发疯般地乱蹬着蹄子,大喊着。
结果
“咩咩.”
羊儿的颤音在夜色的风里传荡,也飘进它自己的耳朵里。
而从第三者视角来看,只见一间栽种着青竹的小院里,一头羊被一根麻绳系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羊子乱叫着,头往外拉着,蹄子乱蹬,想挣脱。
羊叫声在夜色下显得凄惨。
听着还有一股悲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