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
罗格·多恩在亚空间风暴漩涡里找到了伤痕累累的科拉克斯。
那处混沌领域同时出现了两位外貌气质如出一辙的渡鸦领主，一位已经死亡，一位陷入重伤。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真正的兄弟，另一个不过是拙劣的克隆体。
多恩将重伤的科拉克斯从风暴漩涡中拖了出来，以免对方遭遇新的危险。
万年来，他做过太多类似的事情，救下了诸多迷失的人类，并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传说。
那些传说中，多恩是一名神秘的亚空间流浪者，有着标志性的断臂。
他救助任何忠诚于帝皇的存在，然后默默离去。
还有人说，那位亚空间流浪者就像坚实的城墙，能抵挡任何的攻击以及侵蚀。
是如此的可靠。
十多年前，多恩甚至帮助了一批迷失在亚空间的帝国部队，与名为泰图斯的战士有过短暂交谈。
他询问对方帝国是否安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那是山阵之主的习惯，每次救人的时候，都会问上那么一句。
“帝国如何了？”
多恩习惯性地询问了眼前的渡鸦领主科拉克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
他不需要太多的信息，只想自己父亲创建的帝国是否还在、安好。
以前的时候，他还会问很多问题，但每次都得到不同的答案。
帝国的黑暗深沉，统治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局势纷繁复杂、变化多端。
因为政变、宗教信仰而起纷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混沌、异形的入侵也是如此。
后来他就不怎么问这些问题了。
对于活了无数个世纪的多恩来说，那没有任何的意义，他只需要知道帝国依然存在就好。
他真正希望做的事情，是找到能够恢复父亲伤势的办法，就这样找了一万年。
“帝国安然无恙。”
科拉克斯从漩涡出来后，伤势恢复得很快。
他想到什么，脸上不免露出了笑容：
“这两百年来，帝国在迅速恢复，那位救世主将帝国管理得很好，饥荒和腐蚀战乱大大减少，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
这位解放者、渡鸦领主比想象中的还要关心帝国，当然他主要是在意帝国子民们的生活状况。
万年来，他在围堵叛徒洛伽的同时，一直以血色鸦群给予人类帮助并打击异端罪恶，救下了许多生命。
多恩岩石般刚毅的面容出现了松弛：“看来，那位救世主是一位有能力且悲悯的统治者，帝国与人类之幸，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
他心情不错，那是少有的、关于帝国的好消息，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帝国忽然有了新的变化。
两百年，对于漂泊了万年的他，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科拉克斯看到多恩空荡荡的左臂，眉头微微皱起。
他有些关心：“兄弟，你的左手如何了，或许我可以帮助你治好它？”
“治不好了。”
多恩抬起那支残缺了的胳膊，摇了摇头：“我曾经尝试治好它，但那涉及到灵魂，以后有机会，我会安装一个工程机械手臂。”
他在万年前的那一战中受到了混沌叛徒的诅咒攻击，随后被抛入亚空间，迷失过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虽然有了返回的能力，但终究还是没有回去。
这位山阵之主觉得，自己在这处精神的空间能找到更多的知识和秘密，也能利用它的规则帮助一些迷失的存在。
那样能给帝国带来更多的帮助。
毕竟荷鲁斯叛乱后，原体的时代已经过去，他决定遵从父亲之前的愿望，给人类自我发展的机会，而不是作为统治者去干涉。
亚空间内的时间如此漫长而又短暂，不知不觉一万年过去，人类似乎找到了发展的途径。
那证明父亲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
若不是那帮原体兄弟的背叛，或许人类已经迎来了繁荣复兴。
“救世主自称原体，但他并非真正的原体。
根据鸦群在亚空间捕抓到的信息，他真正的身份是人类，纯粹的人类。
至少在他获得力量之前是如此。”
科拉克斯缓缓说道，告知多恩救世主的情况：
“从某个时间开始，救世主忽然蜕变获得了力量，或许那是人类之主的馈赠，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总之，救世主得到了本质的力量，与我们这些原体很像，随后便逐渐开始统治了帝国。
当然，人类之主也认可了他，亲自施加影响为其加冕……”
渡鸦之主讲述着自己知道的，关于救世主的信息，并得出了结论：
“救世主是一个不错的家伙，为人很善良。
不仅仅是人类之主，其他兄弟也认可他，恐怕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科拉克斯对救世主很有好感，因为那位存在对帝国子民很好，是他希望看到的事情。
“如此看来，那位救世主的确不错。”
多恩点点头，对救世主的观感也有所提升。
对他来说，只要是父亲承认的存在，就错不了。
万年来帝皇也数次救多恩于水火。
可惜最近数千年，他就几乎没有出现了，更没有只言片语。
多恩察觉到科拉克斯对父亲生硬的称呼，眉头微微皱起：“兄弟，你或许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他不能容忍任何对父亲不忠乃至不敬的行为，哪怕只有一点点。
为此，他跟无数人吵过无数架，哪怕那些事情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谢你的帮助兄弟，我还有事情需要调查，回头再联系吧。”
科拉克斯意识到这个泰拉第一事逼又要叨叨了。
他起手就是一个打断，想要走人。
然而多恩叫住了渡鸦领主，希望这位兄弟能跟自己返回泰拉，他们在外漂泊已久，已经到了回去的时候。
他想回到泰拉，看看那位父亲。
多恩言辞恳切，目光有一丝焦虑：“混沌似乎在积蓄力量，黄金王座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我隐隐感受到了父亲沉睡中的呼唤，他像是在向外发出求救。
那恐怕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我们应该回到泰拉，回到王座前看一看他。
我们可以联手为皇宫构筑一道更坚固的堡垒城墙，从而防御可能的风险。”
山阵之主不太相信救世主与帝国指挥官，能在未来汹涌的亚空间浪潮面前保住黄金王座。
他决定捡起自己的老手艺，为泰拉构筑一道牢不可破的防御阵线。
这一次……敌人绝对无法再攻破！
“我不会去见他。”
科拉克斯的回应如此的坚决，冷冷地拒绝了邀请。
这位渡鸦之主对帝皇的情感是复杂的，他在一个奴隶社会长大，体验过被压迫的痛苦并领导了反抗。
帝皇到来之后，认可了科拉克斯的解放事业，帮助他重建了家园世界，使得他心怀感激。
科拉克斯相信帝皇统一人类、结束纷争时代的愿景，并愿意为此效忠。
但渐渐的，他开始质疑帝皇“伟大解放者”的身份，帝国在许多方面重复了他母星上的压迫性结构。
独裁、高压政策和恐怖战术几乎是视人命如草芥。
那从某种程度上背叛了最初的崇高理想。
之后的荷鲁斯叛乱，科拉克斯虽然理解了帝皇这么做是迫不得已，但期间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怀愧疚、心灰意冷。
特别是伊斯塔万上的孤立无援以及暗鸦猛禽的基因突变，无论如何，帝皇在皇宫地下搞着他的实验，没有保护好任何人。
渡鸦之主承认帝皇是人类的灯塔，但仅仅保持着一种“冷淡的尊敬”。
之前他面对帝皇投影的时候，更是直言道：“我不再为你而战，我为那些被你遗弃的人而战。”
他对那所谓的人类之主、帝皇、父亲，不再有任何的热切。
多恩没有为科拉克斯的冷漠而生气，只是他刚毅的面孔愈发严肃。
“我知道，你在怪父亲没有救暗鸦守卫。”
他嗓音浑厚、掷地有声：“你在伊斯塔万遭遇叛徒袭击，折了半个军团，觉得父亲抛弃了你。
可父亲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的孩子会自相残杀。
泰拉围城我守了五十五天，我的子嗣每天都在牺牲，我有没有资格说父亲也抛弃了帝国之拳？
可我从来没有说过，因为守墙之人本来就该最先牺牲，无论是帝国之拳，还是暗鸦守卫。
我们都在守着属于自己的阵线，可最后都没守住。
我们失败了，以至于父亲他不得不冒险出去与叛徒决战。
以最痛苦的方式为帝国徇身，哪怕现在他依旧在苦苦坚持。”
多恩一口气说了很多，没有给对方打断的机会：
“你说父亲拿我们原体当工具，可我们又何尝不是辜负了他，葬送了帝国的大好局势。”
他盯着渡鸦领主：“你在这混沌之地追了荷鲁斯的残党一万年，如果你不在乎他的话，早就该罢手了。
科拉克斯，你嘴上说不在乎，行动上却暴露了你的想法，你恨的不是父亲，是你自己放不下。
你没有原谅自己。”
多恩压低了嗓音，有一丝悲伤：
“我知道父亲不完美。
可我们都是他的孩子，缺陷也是他基因里的一部分，我们也没有那么好。
至少没有如父亲期待的那样，把事情做好，也没有保护好他。
兄弟，我们都犯了一些错误。
但我们必须去修补它，就如同修补倒塌的城墙一样……”
科拉克斯听到这些话，陷入了沉默。
他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或许我会去见他，但不是现在。
这里能发挥鸦群的能力，获取到更多的信息，帝国需要那些信息。
鸦群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新的浪潮正在涌现，或许比万年前的叛乱更可怕。
那可能是帝国与混沌的生死斗争，一场前所未有的决战。
我必须找到阴谋的源头，知道敌人是否在酝酿攻击，又如何攻击……”
他说完之后，便化作血色鸦群离开了。
这位渡鸦之主依旧忠诚，他有自己的使命，在利用自己的方式帮助人类。
只是他现在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去见人类之主、那位父亲。
他决定在亚空间内继续搜查，尽可能给帝国以及救世主送去有价值的情报。
为那场终结之战做出自己的贡献。
多恩望着科拉克斯消失的身影，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将独自踏上回家的旅程，去泰拉，去见那位困于王座的父亲。
“万年过去，不知道泰拉变成什么样子了？”
多恩裹紧了身上的破布长袍，心中满怀期待。
他通过最近的裂隙出口返回现实世界，处于太阳系的附属星系区域，距离泰拉很近了。
但他没有立刻宣布自己的身份，更没有暴露危险到来的信息。
在没有了解更多情况之前，那只会造成动乱，催生一些叛逆存在的野心。
多恩利用禁忌遗物伪造身份，混进了朝圣者的队伍里，计划登上一艘前往泰拉的朝圣船。
那样能较快抵达泰拉。
他准备在抵达皇宫附近后，直接跟禁军联系，从而进入王座大厅，秘密觐见帝皇、那位父亲。
多恩流浪了太久，习惯性地保持了谨慎，也是想暗中调查一下，帝国与救世主真正的情况。
然而等他抵达船坞之后，却发现那艘朝圣船比想象中的还要庞大和先进，堪比帝国的大型战舰了。
？？？
多恩有些迷茫，这是朝圣船吗，难道是某个行商浪人资助的大型舰船？！
帝国漫长的黑暗里，朝圣船作为凡人信徒们的功能性舰船，它们往往破旧、落后，几乎没有任何武装。
唯一的目标就是把少则几千，多则上百万的国教信徒送到泰拉，去皇宫脚下完成朝圣者们一生乃至数十代人的夙愿。
那简直是苦难的代表，大量人口像货物一般挤在狭小船舱里，连活动都难。
唯有抵达港口才能出来活动，做着最脏最累的清扫工作，换取裹腹的食物。
多恩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一些朝圣船的故事。
比如永恒朝圣者号，整整二十三代人在船上出生、死去，才抵达太阳系。
然而他们在火星轨道上被机械教扣留检疫，部分船体被拆毁当作废铁。
但朝圣者们集体跪在主甲板上拒绝离舰，流下了诸多鲜血后，才终于得到国教怜悯，派来舰船分批将他们运往泰拉朝圣。
据说最后一批苍老的朝圣者颤巍巍踏上皇宫广场后，便全部面朝皇宫方向跪地自我焚毁。
他们听说这样能魂归王座，受到帝皇的祝福。
最终，这件事也被国教判定为忠诚的象征。
还有更多无亚空间引擎的纯亚光速苦行船，为了赶路不惜在亚空间边缘“打水漂”，朝圣者们依靠严格配给和大型冷冻舱熬时间。
然而那些舰船没有盖勒引擎的保护，往往引来悲惨命运，在侵蚀下出现诸多恐怖的伤亡。
甚至有朝圣者集体变成纳垢丧尸的情况。
某些被吞没的朝圣船，依旧向外发出祷告：
“伟大帝皇会看见我们的苦难！”
多恩正是知道了太多帝国的黑暗，才不愿意详细询问一些事情。
他不忍心再知晓那样的苦难，愈发努力寻找能够恢复父亲伤势的办法。
他相信只要父亲恢复，重掌帝国，就能结束苦难。
然而万年过去，多恩依旧没能找到方法，也终于踏上了归途。
他很担心父亲的情况，对方似乎快撑不下去了。
多恩挤在一群脏兮兮的朝圣者队伍里，沿着长长的舷梯往前走。
他们即将登陆救赎第一百一十三号朝圣船。
朝圣者们从遥远的星域而来，舰船不幸损毁，好在有朝圣船愿意接受他们。
这也给了他混上朝圣船的机会。
多恩尽可能地佝偻身体，不让自己过于明显。
他身形高大，哪怕有禁忌遗物的掩饰，也需要谨慎一些。
“幸好，遗物的掩饰足够稳定。”
如今多恩在其他人眼中，就是稍微高大一些的亚人类。
虽然会被轻微歧视，但还没有到可疑的地步。
实际上，在许多帝国人的眼里，亚人类比人类更软弱，威胁性更小。
那也是歧视的一种，但更方便他掩饰身份。
“站住！”
然而多恩才刚从舷梯中走出来，就被朝圣船上荷枪实弹的卫兵拦住了。
气氛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