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并不算怎么完美的睡眠。
顶层公寓套房的浮空床板加上床垫让他的腰部有些不适，另外过于大面积落地窗让阳光悉数穿透了夜之城充满污染的雾霭，早早刺激眼皮抬起来干忙活今天的事情了…
呆呆坐在床上的林跃看了眼时间，昨晚罗格连夜带自己来了这套房子，临走时针对林跃“不想要这套房”的意见留下了一句话：相信我，这个城市没有人再能拥有高于你的成就了。
诚然…
K在一众传奇里已然是巅峰梯队，更别提这座城市中的每一次大事件背后都有个叫做凛的家伙。
检测睡眠感应的家用交互AI开始播放音乐，令林跃哭笑不得的是它播放的乐曲是KIA乐队的，不得不说听自己唱的歌总有点羞耻，另外自己的嗓音也不是很完美，于是——
“死侍，插管…谢谢！”
听到林跃的声音，这座顶层公寓的AI系统很快进行了应答，【阿尔瓦】声音有着区别于其他智能的甜美，“早上好，K——检测到您昨晚的睡眠并不算良好，需要对您的预约进行修改吗？”
“德拉曼顶级包车服务将在一个小时十三分钟后前来为您服务，在此之前您有免责修改协议的权限。”
林跃轻轻晃了晃脑袋，那一阵令人不舒服的眩晕开始渐渐消退，“不用了，照常进行吧…”
“您目前有十三条新消息，已检索到其中多条为陌生骚扰——推测信息泄露可能为您在来生昨晚的会面导致的，从内容分析来看，大部分是乐迷的骚扰。”
林跃刷牙的动作都愣了一下，手撑在洗手台上静静看着极简主义与现代主义碰撞的华贵装潢，这张脸与金钱堆砌的地位极其不匹配。
“随他们发，来生的会面不需要再汇报了，我门儿清。”
阿尔瓦不再叙述。
“好的，祝您愉快。”
若是再穿越前林跃做梦想住上这种超越大平层的豪宅，窗外湛蓝色的泳池，宽阔到可以打高尔夫的草坪，这座城市底层的人拼尽全力的极限已然就是这样了。
但现在，他觉得物质条件的背后往往存在鲜血淋漓的真相。
城市之王，佣兵的巅峰，依旧没法在宪章山的顶级套房中生活——
宪章山的豪宅不看金钱，不看你玩了多少命，只看出身。
尤其是当林跃在公司里认清楚某些现实，在这座城市里见证了太多无奈后他渐渐明悟了一种斗争思维：公司创造的这些软条件捆绑着人们，就连命运线中本该被踢出V第一句也是“我的资产，房子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全息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林跃低声喃喃自语：“那就让我这个在夜之城没有任何生存威胁的传奇再给这帮公司狗们好好上上课。”
铃木看待事情的眼光也颇为毒辣。
这样一来城市中最顶级的佣兵和摇滚小子还存活着，这座城市想要探查的人不再会到处深挖，让梦想家负责自己这些事的人喘口气，另外还能以这样的身份遇到更加顶级的活儿——
虽然林跃不认为夜之城短期的格局内有谁敢找自己干掉脑袋的买卖，但没人能说得准以后。
林跃缓步走到工作间拿起昨晚的外套，眼睛盯着那台正在运行的PC电脑泛起一阵红蓝交织的流光，他在利用这台电脑干一些令夜之城所有黑客心惊肉跳的事情。
没有任何降温设备，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用这台电脑可怜的算力来对整个夜之城的网络进行随机抽样的检查。
伴随着夜之城的局势逐渐稳定，欧共体已然无法继续插手，华盛顿的黑客也暂时偃旗息鼓，这座城市的任何信息（在网）都能被林跃查阅到了。
此刻的夜之城真正意义上算是林跃和梦想家的后花园，连荒坂也只是有使用权，他们的硬件设备理论上都能被林跃所追踪。
拍了拍脖颈后的热气，走出豪华住所的林跃站在浮空车机坪盯着上方而来的小黑点，那是德拉曼专车最为顶级的浮空车服务，但料想也应该没有圣剑那么高的舒适度——
但对于城市之王来说可谓是牌面拉满了。
另外林跃还有个有趣的小问题想问问德拉曼。
“早上好K，准备好出发了么？”
林跃单手挡着浮空车带来的强风，缓缓走上了内饰为枣红色的精致车舱。
不得不说相比于公司浮空车死板的人工智能，德拉曼的情绪价值要高很多，最起码他会像一个老朋友般熟络地跟你聊天，另外也不会轻易触碰他人的雷点。
“其实我特别好奇你们家公司真的是全部靠你一个在负责么？”
林跃没有在网络上探查过这家公司，首要原因就是德拉曼出租车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要花了钱，你的命他会不留余力往回来捞；另外这家公司可要比活人负责运营的更讲契约精神，哪怕佣兵死了或者只剩口气，它依旧会接入系统实时监测你的状态并给医生建议…
“当然K，可以说是我，也可以说不是我。”
“在我们的观念中不分彼此，只是分开的思维罢了——另外这些分开的思维曾困扰我许久，一度让我的公司陷入了人格危机，还好有人帮了我，我想这几个人您或许认识。”
林跃笑道：“话里有话？”
德拉曼那张光头且被蓝色晕染的形象出现在对面座椅的全息屏幕上，“您说笑了，那个小队令我印象深刻…丽贝卡，皮拉，琦薇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几个人的名字，另外他们还去生物技术准备干一趟大事业。”
“真希望他们现在一切都好，一切都平安。”
林跃摇头，“看来你也挺会说笑，觉得我会认识夜之城大部分人…”
德拉曼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我认为他们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而已…既然您不认识，那算是我的冒昧带来了不好的谈话体验。”
林跃并不想计较这些，这些夜之城的AI各个都透着古怪，随即他话锋一转询问道：“街上都是什么反应？公司呢？好久没有在夜之城抛头露脸了，总得打个提前量。”
车窗外的建筑高度开始下降，德拉曼有条不紊地说道：“您能回来毫无疑问打破了夜之城传奇终会销声匿迹的规律，很多人都猜测您被夜氏的后手给处理了哩…”
“街上自然欣喜无比，您是一位令人钦佩的音乐家，也是夜之城近三十年对抗公司的先锋…恕我直言，很难有跟您一样干大事的佣兵全身而退了。”
林跃看着车窗外，“那么多家大公司，夜氏一个可不够看。”
德拉曼说道：“最重要的是击垮，按您家乡的谚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何能让这种大型企业倒下？要做到传奇们口中消灭一家公司的成就，只有您您在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让一家公司彻底失去其自我的控制权，蒙受了损失，让盘剥的利益重归市场。”
“这么说…你的公司也包含在内么？”
林跃眼见着浮空车要降落了开玩笑般的说了这一句。
然而德拉曼的话却意味深长——
“规则和规则制定者的关系天差地别，但至少我们知道，规则制定者存在我们的生活一定不会幸福…不过人生就是这样，只有更大的外部压力我们才能活得精彩，再会凛先生？”
莫名地林跃觉得眼前的德拉曼似乎跟客套欢迎自己的人工程序不是同一个东西…
“来生，已到达。”
来生酒吧很少能够营业到早上七八点，那是因为今天足够特殊，并且罗格还使用了一些小手段才没有让这里人满为患，但是消息总会透露出去的，就比如来生五大三粗的安保阻拦着来生背后那条过街天桥下涌来的人群。
“再会，德拉曼，我想我们有很多时间能够相处。”
林跃呼吸着熟悉而刺鼻的沃森区空气，这片土地有种奇怪的魔力，站在上面的时候总会被斯坦利口中所谓的“大人物”感染着情绪，就像林跃在这个异世界睁眼的第一时间他也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只是现在的他感觉到肩膀上出现的更多是责任。
某种情况上来说，林跃作为摇滚小子的经历可以算得上干净了…除了酒吧斗殴以外没有其他更加过分的指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没进过号子压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唱摇滚的…
“我你妈！K！！”
“屮！这人真活着？”
即使来生安保已经露枪威胁了，但还是架不住那些好事者和媒体的观望，来生破例拉长营业时间，里面待着的都是罗格知根知底的人…她的目的很简单，向外界宣布K还活着的讯号就行。
顺便谈谈“接下来的动作”…
林跃觉得自己还是会拿起吉他。
相比于空洞的演说和一些暴论，只有音乐是鼓舞人心的…很多摇滚小子尝试着对抗体制，却忽略了一条最重要的本质就是，他们需要始终与底层站在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武侍乐队中的强尼死后，乐队的每个人都过得不差，但再也翻不起风浪了。
无所畏惧的勇气只建立在这个关键因素上。
林跃也没有遮遮掩掩，而是大方伸手，就像是得胜归来的高调人物…
显然K的这种亲昵举止让场面不可控了一些。
林跃并不想来生被过度打扰，而是抢先一步站在安保后面示意那些企图冲击的人群保持冷静…
注视着人群的林跃一直到他们自己偃旗息鼓为止。
良久林跃的声音传遍了来生的后院。
“也许未来我会不停地拿着吉他奔走，告诉这个世界我们在做什么，但眼下我希望能让今天平静的过去…咱们也不需要给别人制造困扰，另外摇滚小子K不会消失，永远——”
朋克十足的气质。
林跃越发熟练。
他总是能完美承受各种角色的特质，这才让夜之城和外界的敌人始终无法找到准确的他。
来生门口的安保并不熟络K，他只知道来生接过两次摇滚小子，第一次现在变成了酒单上的一款烈酒，点的人还挺多；另外就是眼前这个了，说实话他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在非来生的地界上闯出了一番大事业。
能来这里，全是看罗格的面子。
“欢迎回来，孩子。”
街头讲究先后顺序，混得资历，这句话子很多来生声名鹊起的大哥貌似都没听过。
林跃点头，走进了这家更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场子，一进门克莱尔的眼神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传奇。
圣多明戈那边是有个摇滚小子搞得不错，可他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让夜氏一夜之间覆灭的始作俑者。
“嗨K。”
在酒吧一夜就为了一睹夜之城新传奇的人们都站起身皆是充满了好奇。
林跃暗自呼出一口气，这就是必须承受的代价，街头上都认识圣多明戈的摇滚小子K，KIA也会跻身传奇乐队…
说起来乐队，林跃看向罗格包房的方向。
KIA的众人都难以置信看着林跃，好像是大白天见鬼了一般，李则是捂着嘴泣不成声，门德罗搂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着。
“还以为你混这么大想着迟到耍耍牌子什么的呢…”罗格也是个老演员了，伸出手态度不卑不亢，要不是手心里有冷汗还真让她把林跃给骗了，“来生欢迎你，或许来生这地方我都该给你了。”
林跃自然当了个玩笑话给听了，只是抬头瞬间看到那家伙的认真眼神时林跃一时间有些错愕。
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有礼貌的摇滚小子用并不街头的方式挨个和队友拥抱，李的拥抱带着一些眼泪的温热，“嘿，还以为你放弃了我们这支队伍。”
林跃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门德罗说了句欢迎回来，手拍击林跃后背的时候沉稳有力。
罗格摆了摆下巴，几人鱼贯进入包房。
一进去自然是客套和推杯换盏，酒精就是招手的问好动作，街头小子都愿意用喝一杯来打开话匣子。
“有什么打算？”
罗格开门见山，“是准备开个唱片公司当老板，还是准备拿着这个身份签一家不怕死的唱片工作室把‘摇滚不死’唱一辈子？”
此时乐队的成员齐刷刷看向林跃，他们总是以K为核心。
林跃把玩着面前喝空的酒杯，良久抬头看向罗格，“不要任何公司，不要任何收益，我用我的实力接单子发我们自己人的钱，然后…摇滚唱到死。”
罗格并不意外摇滚小子会做这种选择，而是开玩笑道：“那看来你们要唱的很多了？”
林跃摇了摇头，“唱到公司死了的那天。”
话音落下，罗格的神色晦暗不明，她不太明白暗地里一家公司的掌权者为什么对公司有这么高的仇恨，她现在貌似有些理解梦想家亏本做生意的源动力了。
不过来生女王什么时候都能接住话。
“演出什么的还需要人来打理，给你们介绍一群东方来的人…他们会很契合你们的口味。”
“虽然是公司，但也可以谈谈，他们可是对你们很感兴趣的…”
林跃正当疑惑时，一群面孔几乎不用说话就能确定为东方国度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女人发丝盘起，修长的脖颈显得傲气十足，也只有她的脸在一片光幕干扰中遮住的。
“你好，K…”
“我此番来特意代表康陶前来找你合作。”
“初次见面，我姓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