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断续续地,吐露了一个骇人听闻的、牵连无数朝堂与地方大员的巨大贪腐网络的核心秘密。每一句话,都足以在朝堂掀起一场地震。
笔录被飞快地书写、画押。
指挥使拿起那份墨迹未干的供状,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郑元,转身走出刑房。
“给他个痛快。”冰冷的声音在甬道中回荡。
……
御书房。
秦明看完了郑元的画押供状,以及听风卫后续查证的李敬堂侄孙在永泰钱庄的户头往来明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供状上,李敬堂的名字,触目惊心。
他沉默良久,终于提起朱笔,在一份空白的圣旨上,缓缓写下:
“文渊阁大学士、次辅李敬堂,年老体衰,难堪重任。着…革去所有官职爵位,即刻锁拿,交三司会审。府邸查封,家产充公,亲族羁押候审。”
写罢,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
“此案所涉大小官员,无论品级,一经查实,严惩不贷。朕…要彻查到底。”
玉玺落下,殷红如血。
深宫惊雷,终于炸响。一场席卷朝堂最高层的风暴,骤然降临。
秦明御笔朱批的圣旨,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帝国的心脏。
旨意下达的瞬间,早已部署就绪的玄甲禁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而迅猛地包围了位于京城勋贵云集之地的次辅李敬堂府邸。朱漆大门被沉重撞开,铁靴踏碎了府中往日的宁静与威严。李敬堂一身居家常服,正于书房练字,闻声笔锋一顿,浓墨污了宣纸。他缓缓抬头,看着涌入的、甲胄森然的禁军将领,以及随后步入的、面无表情的内侍宦官宣旨,脸上竟无太多意外,只有一片死灰般的沉寂与…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臣…领旨谢恩。”他跪地接旨,声音嘶哑,没有辩解,没有哀求。
府邸被即刻查封,家眷仆从哭嚎着被分别羁押,诺大的府第转瞬成为一座华丽的囚笼。消息如同插上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地震海啸!
次辅!文渊阁大学士!清流领袖!两朝元老!竟…竟被锁拿下狱?!
罪名虽未明发,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必然与近日暗流汹涌的江南漕运巨案有关!
一时间,京城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与李敬堂过往从密的官员惶惶不可终日,府门紧闭,谢绝一切往来。往日车水马龙的各衙门口,如今冷清了许多,官员们行色匆匆,面色凝重,生怕与这滔天巨案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都察院、大理寺、刑部组成的“三司”迅速接管了案件。然而,审讯的进程却异乎寻常地“顺利”。李敬堂在狱中异常“配合”,对大部分指控供认不讳,坦然承认了自己在江南漕运事宜上“失察”、“纵容”,甚至“收受了一些地方官的冰敬碳敬”,却将一切罪责大包大揽,绝口不提其他任何朝中同僚,更将江南那张庞大的利益网络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底下人欺上瞒下”、“商人奸猾”。
他的供词,滴水不漏,仿佛早已准备好,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老糊涂的、略有贪念的昏聩老臣,以一己之身,扛下所有罪责,意图掐断一切继续深查的线索。
三司会审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明知其言不尽不实,背后必然牵扯更广,但在李敬堂这种级别的老臣如此“配合”的情况下,一时竟也难以用强,审讯陷入僵局。
消息传回御书房,秦明看着那份语焉不详、避重就轻的供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想舍车保帅?以一己声名,换党羽平安?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放下供状,眼中寒光凛冽,“可惜,朕…不允。”
他深知,李敬堂不过是浮出水面的冰山一角。其背后盘根错节的江南利益集团、朝中庇护网络,若不连根拔起,今日杀一李敬堂,明日还会有张敬堂、王敬堂冒出来。
“告诉三司,”秦明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李敬堂年事已高,记忆不清。让他们…帮他好好回忆回忆。尤其是…松烟贡纸的来历,江南每年‘冰敬碳敬’的详细名录,以及…永泰钱庄那三个户头,最终银钱流向何处。朕,要看到真凭实据,要听到…所有人的名字。”
“陛下…”内侍宦官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皇帝这是暗示…要用重刑撬开李敬堂的嘴!对一位曾任次辅的垂老重臣用刑,这…
“去传旨。”秦明目光扫来,冰冷如刀,内侍瞬间噤声,躬身退下。
当夜,诏狱深处,李敬堂的牢房内,传来了压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呻吟与铁器碰撞声,持续了整整一夜。
翌日,一份墨迹未干、按着血手印的全新供状,被快马加鞭送入宫中。
供状之上,密密麻麻,详细罗列了江南漕运贪腐集团历年向京城输送利益的渠道、经手人、以及…一份令人触目惊心的受贿官员名录!上至部堂高官,下至科道言官,涉及吏部、户部、工部、甚至都察院内部!金额之巨,牵连之广,足以颠覆半朝文武!
更令人心惊的是,供状直指江南漕运总督衙门与沿河州府主官勾结,虚报漕粮损耗、操纵粮价、甚至…私蓄武装漕丁,以武力威胁、清除异己的种种骇人听闻之举!
铁证如山!供状末尾,李敬堂的名字歪歪扭扭,墨迹混合着血污,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秦明看完供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风暴正在凝聚。
“按图索骥,拿人。”他吐出四个字,冰冷如铁。
圣旨再下!
一场席卷整个帝国朝堂的清洗风暴,终于毫无保留地彻底爆发!
玄甲禁军与听风卫联手,如同精准的猎犬,按照名录,直扑各衙各府!
吏部右侍郎在家中被锁拿!
户部两名郎中于值房内被直接拖走!
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试图反抗,被当场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