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等窦氏掌权之后,节目效果肯定会很棒!”
当刘炟的葬礼结束,并凭借治国的功绩,获得“章”的谥号后,
新上任的窦太后便迅速展开了自己的动作。
她重新任命了情郎郭举,并给予了他入宫“议事”的权力。
这让本以为自己对后宫掌握着绝对控制权力的刘炟难以接受。
他找到父母,神情激动的说,“我的身体都还没有烂完,她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
深闺寂寞的太后女君养几个面首解闷,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刘炟可以接受。
但窦氏这边……实在是太快了!
已经来不及为自己赶到悲伤了,紧随而来是安慰她那受惊的表哥,是吗?
而在解决了私人需求之后,
窦氏也摩拳擦掌的,准备在国家层面,实现自己的目标。
她是一个有能力的女子,
沘阳公主为了培养她,耗费了许多精力和资源,
如若不然,对“美人”颇有要求的章帝,也不会那般宠爱她。
现在,
压制她的皇帝已经消失,
新的皇帝是她养大的孩子,
朝堂上窦家的子弟、亲朋,也占据着高位。
她为什么不能一展雄才,以政治家的身份,名垂青史呢?
“如果她当真能够治理好国家,那先前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就连刘炟想要冲上去家暴,他们也绝对会伸手阻止。
若窦氏的治国才能还在刘炟之上,
那他们还能反手给这小子一巴掌。
两汉的先帝们聚在一起,对此发表起自己的意见。
至于刘炟?
还是等他从梁贵人、宋贵人的纠缠中逃出来再说吧。
可惜,
幻想总是很美好。
当窦氏以皇帝的名义,废除了“盐铁专卖”制度后,
正跟生前翅膀们潇洒的汉武大帝当即驾着战车返回了蒿里,对窦氏展开了大力批判。
“她想干什么?”
盐铁专卖,
这是耗费了许多年,经历了许多人的努力,才得以完全落实的国本之策。
毕竟耕田离不开铁犁,吃饭离不开咸盐,
这对当世之人来说,都是生活必需品。
而这样的底层需求,
为了国家稳定,自然需要掌握在官府手中。
但一些商贾也能窥探到其中的利益,会为之铤而走险。
这样的拉扯,注定会持续很久。
民间的私盐贩子,也必然会层出不穷。
可直接废了算什么话?
“东海有鱼盐之利,沘阳公主又早有染指皇基之心,说动女儿下达这样的旨意,也是正常的。”
虽然沘阳公主的封国在河南地,同父亲刘疆时所拥有的东海国相距颇远,
但在女儿成为太后后,沘阳公主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被册封为“长公主”,享受诸侯王待遇,封地扩大了许多。
她拿回了父亲死去后,被那可恨的明帝拆解出去,列为郡县的一些地方,并意图以此为基础,做一个轻易能震动天下的强权诸侯。
死鬼刘疆因此长吁短叹,遗憾自己当年就藩时未能带上女儿,以至于失于管教,养成了这样的德行。
郭圣通也庆幸起自己死后,早早购置了房产,同光武分居。
“初时如此,只是避免死后相对,心里生怨。”
“现在如此,却是不知道有何面目见他了。”
郭氏这样对儿子说道。
她当初思念长子,又暗悲于刘秀的言行,所以对孙女难免宠爱。
又何曾想到,那时常想办法讨自己欢心的小娃娃,却是这样的人呢?
好在,
盐铁专卖乃前汉之制,至今已实行了百年之久。
即便一朝被废,也不能让沘阳公主立马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紧随其后的事,
才把两汉的先帝们全都炸了起来。
曾经被匈奴人围困,被其下了不少面子的汉太祖刘邦都忍不住开口说道:
“怎么还跟落魄户过不去?真要对着漠北犁庭扫穴?”
“还不如去攻打燕国呢!”
窦氏当上了太后,本就辉煌的窦氏,便更加荣光四射,犹如第二颗太阳,照耀着大汉的千万子民。
可这荣光不是好享的。
许多忠于汉室的臣子,担心王莽的故事会在窦家身上重演,也因窦家权势的迅速膨胀,损害到了自家好处,便抱团起来,与之对抗。
偏偏窦家虽凭借着祖先窦融,享有着开国的恩泽,子孙却是不肖者居多。
臣子们便时常以窦家子弟的荒唐事,作为攻击理由,对抗窦太后的政令。
窦氏因此恼怒不已。
她的兄长窦宪便说,“不如择敌立威,让这些人知晓我窦家的厉害。”
窦氏同意了他的建议。
然后她指着地图燕国的位置,“打这里?”
窦宪赶紧摇头,“北燕立国数十年,且为农耕之地,人口繁衍,城池坚固,实在难以攻打。”
立威是需要速胜的。
若啃得久了,会损伤爪牙;
若啃不下来,那更是丢脸。
“那打这里?”
窦氏又指着南匈奴的地方问道。
窦宪又摇头说,“向来乖顺,不好下手。”
“那打这里?”
这次,窦氏指的是中南的越国。
她已然对兄长的两次拒绝生了些不满,“嬴秦之种,与我大汉素来有着恩怨,讨伐它自有‘九世之仇’的说法。”
窦宪缩了缩脖子,又否决道,“路途遥远,阻隔山水,实在艰辛。”
于是,
窦氏便不需要再指着隔海相望的齐国,再问一遍了。
窦宪见妹妹柳眉直竖,便慌张的安抚她,“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就去攻打漠北,行饮马瀚海故事!”
北匈奴虽然早已远遁,
可遗留在这里的匈奴人仍有不少。
其中不少为南匈奴所吸纳,不少为鲜卑、乌桓所驱使,其余则多有四散,融入周边其他的族群中。
或称丁零,或称柔然。
但南边的大汉向来是懒得区分那些杂七杂八玩意儿的。
他们直接认定其都是北匈奴残部,是北匈奴这颗草拔腿走了后,遗留在这里的泥土和断根。
“斩草要除根啊!”
窦宪这样告诉妹妹,并得意洋洋的宣称,自己早已同南匈奴、乌桓等草原势力有过交流。
当大汉天兵一发,他们会主动为自己引路,从而精准打击敌人,迅速取得战果。
落在别人眼里,
便显得他们强大又有才能,
过往那些强占公主土地、贿赂官员谋取官爵、利诱属下抛妻弃子成为窦家女婿等等的污点,
不过白璧微瑕,些许风霜罢了。
“何况匈奴与我大汉纠缠多年,你一掌权便得到终结,不更显得妹妹的能耐了吗?”
窦氏正值雄心满怀之时,
即便被兄长三连否决,却也对此动了心。
是故,
太后命令向下传,
大汉旗一展,大军冲向前。
直把群臣激动的不行。
“这是要以一人之心,害万民之命啊!”
匈奴已经被汉朝击败,
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南匈奴虽仍传续其名,可经历多年教化,其单于也早已用汉姓、穿汉服、说汉话了。
属于谁说他蛮夷,他绝对会掀桌翻脸的程度。
所以接下来,
只需要慢慢消化就好。
周边一点残渣还要去捡起来吃,这么节俭吗?
窦家的庄园怎么就越来越大了呢?
何况漠北一旦真的被清扫,到底是与之相隔甚远的汉朝得利,还是邻近的鲜卑、南匈奴得利?
史册上那么多相似的例子,真是一点也没读明白。
竟然还打着前汉武帝和卫霍的旗号!
可死鬼武帝对此是很有话说的:
“我打的是强盛时期的匈奴,为的是开拓疆土,不至于让诸夏探索世界的道路受到阻隔。”
“窦宪这次北伐能跟我比?”
“比不了的知道吧!”
这是两汉先帝们都为之焦虑起来的原因。
“难道换了国都,更了世系,也逃不过女主祸国的命运吗?”
他们纷纷哀叹起来。
只有以上帝为首的吃瓜群众,仍关注着阳世的动向,并推测之后的局势,会因此出现怎样的变化。
死鬼们根据经验,将目光放在那些有才能的宗室上,认为前汉之事,还会再有。
但高瞻远瞩的上帝却指着皇宫的位置说,“变数不在外面,而在这里。”
“刘炟小看了自己后宫中的女人,窦氏也小看了自己面前的孩童。”
“只能说一个被窝里的确睡不出来两种人!”
死鬼们顺着话,注意到了那十岁继位,被窦氏全然当成傀儡的小皇帝身上。
端坐前朝之时,
对方脸上有些符合年级的懵懂,偶尔却又能闪烁出臣子期待的“明君资质”来。
而深居后宫,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兄长共处一室时,刘肇的言行和思绪,则更具有智慧和城府。
他已经通过刘庆这位兄长,知道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事。
刘肇随后便凭借小孩的身份,跑到梁贵人去世的宫院中,摘下院中生长的大树的一片叶子,将之放在底衣中。
孩子仍旧思念自己的母亲,并希望获得后者的爱护。
但他所期待的对象,已经不是当今的太后了。
“我会纠正这一切的!”
“我不会辜负父皇的期待,更不会辜负自己的母亲!”
小小的刘肇摁着胸膛上叶片所在的位置,心中默默发誓。
之后,
他开始读史书。
窦氏并不重视他的教育,
沘阳公主这位名义上的外祖母更是期待这位小皇帝能长成一个任其摆弄的痴儿。
所以想要明了一些道理,做好一些准备,他只能自己学习。
他那几位同样饱受窦氏摧残的兄长,为刘肇走私入宫了好些史料,其中多以历代君王如何除去跋扈臣子,收拢权力为主。
而前人之事,
会成为后人的经验。
西门豹看着刘肇稚嫩眉目中,那超越年级的成熟和稳重,忍不住感慨道:
“怕是会成为第二个晋悼公。”
晋悼公,
是春秋时晋国的君主。
他原是晋襄公曾孙,晋厉公的侄儿,为晋国公室。
按照周礼,
他原本没有继位的可能,
毕竟血脉相隔三代,关系已然不亲近了。
奈何晋国自有国情在此,曲沃代翼这件著名的,经历数十年,以小宗取代大宗的故事犹在眼前,
国君的侄儿又凭什么不能继承君位呢?
何况当时的晋侯形貌猥琐,举止荒唐,望之不似人君,国中的臣子都很讨厌他。
而悼公周却少年君子,智慧出众。
他前往洛邑求学时,还得到了天子的夸赞,他的老师单襄公更是断言:“日后必为诸侯!”
及至晋国内乱,厉公被弑,臣子便邀请公孙周回国继位。
公孙周答应了这个请求,却在离开周王几,踏入晋国时停下脚步,于边境线上,以大势压迫国中权臣。
他说:
“君主之所以尊贵,是因为有臣子去奉行他的命令。如果臣子只让我做国君却不听我的命令,那我还不如当即调转车架,返回洛邑。”
“诸卿若真心奉我为君,还请在眼下坦诚以告。”
“我绝对不做厉公那样的虚君!”
晋国之事已然难得天下皆知,急需一具有名望的君主回去主持大局。
于是臣子们没有办法,只能俯首再拜,并被公孙周会盟立誓。
是年,
晋悼公不过一十四岁。
其后入国都登基,晋悼公便以少年之身,展开革新。
数年时间,
便收拢权力,重组八卿,对外或盟或战,复兴了晋国的霸业,还拥有了谋取九鼎的实力。
当其率领会盟诸侯击败楚国时,也不过二十岁。
后世知晓晋悼公事迹的人,都忍不住感叹他的少年老成,生出“难道天下当真有天生智种”的疑惑。
西门豹生前辅佐魏氏时,晋室早已名存实亡,晋悼公的英武更是经历风雨吹打,不见踪影。
然而臣子窥探史册,岂会不向往这般意气风发的天才人物?
如今看到类似的刘肇,西门大夫不免将思绪返回了纯朴却纷乱的春秋年代。
何博在旁边发出了嫉妒的哼唧。
“我觉得自己,也有做少年英主的实力!”
西门豹因此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头观赏起了自己的掌纹。
一副看透了、麻木了、不想说话的模样。
何博便也不理他,跑过去绕着正低头看书的刘肇走了两圈,开头说道:
“慧极必伤。”
“晋悼公二十有八便去世了,也不知道刘肇会如何。”
如果世间当真存在用寿数换智慧的法则,
想来此时的汉家先帝们,会很乐意拉着刘肇去做这买卖。
窦氏才掌权,就搞出来了好几件大事,他们实在不敢再拖。
但若是刘肇的生母梁贵人……
应该是希望孩子能长命无忧的吧。
可身处宫廷,身边还被窦氏子围绕,又怎么可能做到这点呢?
“我去杞国了!”
在洛阳皇宫里转了几圈,享受了一番皇城巍峨的上帝挥了挥衣袖,要再度润走,去杞国看与汉室组成对照组的赵胜一家去。
“赵裕那小子说要把自己的天赋带去西海,喊我过去帮忙搬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