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搭着林宇的脉搏,忽然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对着林宇呵呵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林宇见状,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至少可以沟通,不至于消息闭塞,什么都弄不清楚。
他连忙追问:“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琉球。”呵呵一笑回答。
听到“琉球”二字,林宇心里的疑惑瞬间解开了。
难怪老人会说汉语。
琉球岛上有不少人是早年从中国迁徙过去的,几百年来一直保留着中国的习俗,说汉语、写汉字,逢年过节也和国内一样贴春联、过春节,许多人至今仍自认是中国人。
“原来如此,多谢老人家相救。”林宇拱手道谢,心里的陌生感消减了大半。
老头松开他的手腕,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目光落在他包扎着纱布的伤口上,问道:“你身上的是枪伤,难道在海上遇到强盗了?”
林宇心里一动,不敢暴露自己和小鬼子周旋的事,便顺着老人的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是啊,我就是个普通渔民,那天打鱼收网后正要往回赶,没想到遇上了强盗,鱼获被抢了不说,还被他们打伤,掉进了海里。若不是老人家救我,我恐怕早就喂了鲨鱼了。”
老人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最近海上不太平,常有海盗出没,你们这些渔民也不容易。”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现在身上的伤刚稳住一些,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就是失血有点多,得静养几日。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儿吧,等你伤势再好转些,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去。”
“真的?!”
林宇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坠海昏迷了不知多少天,一想到王大春带着受伤的林海回去后,村里人和鹰嘴岛的弟兄们肯定急得团团转,二妮说不定还在日夜惦记着他,就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
“我的伤没事儿,不碍事!”林宇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伤口的剧痛牵扯得皱起了眉。
他强忍着疼,伸手摸向贴身处的内衣兜,掏出一把用布包着的海贝币。
林宇把海贝币递到老人面前,诚恳地说:“老人家,这点钱您收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您有办法尽快送我回去,我感激不尽,以后一定还会报答您的恩情!”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海贝币,却没有去接,反而轻轻推了回去,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坚定:“救你只是顺手的事儿,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我们琉球人讲究互帮互助,不要你的报答。你只要安心养伤,别给我们惹麻烦就行。”
林宇看着被推回来的海贝币,心里又暖又愧,没想到老人如此淳朴善良。
他收回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人家,您放心,我肯定安分守己,绝不给您添麻烦,就是......就是实在惦记家里人,想早点回去。”
老人沉吟了片刻,眼神变得温和起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先好好养伤,我这几天就去联系熟悉的商船,他们常往返琉球和中国沿海,让他们带你回去应该不难。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快安排的。”
林宇连忙道谢:“那就多谢老人家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老人笑了笑,没再多说,起身走到棚屋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刚才那个女子的名字。
没过多久,那个娇柔的女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眼神里的羞愤已经淡了不少,只是看向林宇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把汤药递给老人后,就低着头站在一旁。
“把这药喝了,能帮你消炎止痛,好得快些。”老人接过汤药,递到林宇面前,“这是我孙女阿雅,这段时间就让她来照顾你。”
林宇接过温热的汤药,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草药香,对着老人和阿雅再次道谢:“多谢老人家,多谢阿雅姑娘。给你们添麻烦了。”
阿雅脸颊微红,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转身退到了棚屋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林宇捧着汤药,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下去,苦涩的药味在嘴里蔓延,但他心里却暖暖的。
接下来的几日,阿雅成了棚屋里最常出现的身影。
每天清晨,她都会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走进来,起初还只是把药碗轻轻放在林宇床头的木桌上,低着头小声说句“该喝药了”,就转身要走,连看都不敢多看林宇一眼,大概还记着初见时被误抱的尴尬。
林宇心里过意不去,每次都会主动道谢,偶尔还会找些话题搭话:“阿雅姑娘,这草药是您和爷爷一起采的吗?闻着比村里郎中熬的药要清香些。”
阿雅脚步顿住,手指轻轻绞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点头:“嗯,后山的崖边采的,爷爷说这种草药消炎最好,就是......就是采的时候要小心些。”
她说着,眼角偷偷瞥了林宇一眼,见他正温和地看着自己,脸颊又悄悄红了,连忙转身跑出了棚屋,连门帘都忘了放好。
林宇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这姑娘,倒是比村里的丫头们还害羞。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雅渐渐不再像最初那样拘谨。
送完药后,她会留在棚屋里,帮林宇整理一下散落的被褥,或者把爷爷晒好的鱼干、烤好的红薯放在桌上。
有一次,林宇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帮自己擦拭溅到泥点的布鞋,忍不住说:“阿雅姑娘,这些活儿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你。”
阿雅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琉球的海水:“你是客人,又是伤员,我帮你是应该的。”
她的汉语比爷爷生涩些,说话时带着轻轻的尾音,听着格外软和,“你是中国的渔民,也是生活在大海边儿的,跟我们这边儿有什么不一样?”
林宇心里一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什么不一样的,我们渔家人,从小就跟着大人出海,时间长了,也就不怕风浪了。不过比起打大鱼,我更希望海上能太平些,这样大家都能安安稳稳的。”
他说着,想起了青山渔村的乡亲,想起了还在受伤的林海,语气里多了几分怅然。
阿雅见他神色低落,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彩线编织的小鱼挂饰,递到他面前:“这个给你。我们琉球的女孩子,都会编这个,挂在船上能保平安。”
那小鱼只有拇指大小,鳞片用红、蓝两色线编出纹路,尾巴还微微翘着,看着格外精巧。
林宇接过挂饰,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线结,心里暖暖的:“谢谢你,阿雅姑娘,我很喜欢。等我回去,就把它挂在我的快艇上。”
阿雅听到“喜欢”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真的吗?那......那我再给你编一个,编个大一点的,挂在你家的门上,也能保平安。”
从那天起,阿雅每天都会多花些时间留在棚屋里,和林宇聊些家常。
她会给林宇讲琉球的风俗。
比如岛上的人过春节时,会像中国一样贴春联、放鞭炮,还会做一种叫“琉球年糕”的食物,比中国的年糕更软糯些。
林宇也会给她讲中国的故事,讲青山渔村的海边日出,讲村里孩子们在沙滩上捡贝壳、追浪花的模样。
有一次,林宇说起自己和王大春、林海一起,驾着快艇在海上飞驰的经历,阿雅听得眼睛都不眨,小手紧紧攥着衣角:“那快艇,是不是跑得比我们琉球的渔船快很多?你驾着它的时候,是不是像在飞一样?”
“差不多吧。”林宇笑着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带你在海上跑一圈,让你看看什么叫‘飞’。”
阿雅的脸瞬间红透了,一直红到耳根,她低下头,小声说:“好啊......不过,我怕我会害怕。”
话虽这么说,她的手指却悄悄绞着衣角,心里却盼着那一天能早点来。
就在此时,棚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掀开门帘闯了进来。
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魁梧,比林宇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皮肤黝黑,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腰间别着一把弯刀,眼神凶狠地扫过棚屋。
他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还没完全跑出院子的阿雅身上,当即皱起眉头,嘴里叽里呱啦地喊了起来,说的是琉球本地话,语速又快又冲,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气。
林宇虽然听不懂,但从男人的神情和语气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是在指责阿雅,甚至还伸手指着阿雅,动作粗鲁,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阿雅被他这么一吼,瞬间停下脚步,原本带着红晕的脸颊变得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不敢反驳一句。
“怎么了?怎么了?”
就在这时,老人拄着拐杖,急匆匆地从后院跑了出来,看到门口的男人,脸色瞬间变了变,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快步走到男人身边,用琉球话小声劝说着什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讨好,还时不时对着男人点头哈腰,甚至伸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胳膊,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
可男人根本不买账,一把推开老人的手,嗓门反而更大了,指着阿雅说了几句,又转头看向棚屋里的林宇,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敌意,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像是在质问老人为什么家里会有陌生人。
老人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后,又连忙凑上去,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塞到男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