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澈停止了思考。
璃璃子的手机里，传来了自称冈部元信的女人的声音。
不对。
不是自称。
她就是。
冈部元信的声音很有特色，她又算是上杉澈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上杉澈记得很清楚。
缓缓收敛脸上的失态，上杉澈将手机从耳旁移开，注视着它。
【璃璃子】
没有看错，液晶屏上如此显示。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情况出现的实在太突然又太复杂，将上杉澈原本的计划全部在瞬间打乱。
甚至不用冈部元信再多说哪怕一句话。
光是她现在活着，还用璃璃子手机给他打了电话，这个消息就足够重磅了。
因为心态失衡，一刹那从上杉澈身上满溢而出的罡气让除却青外的三者，甚至于前排一无所知的司机都僵住了一瞬。
哪怕现在的上杉澈仅仅是用完了灵力的六尾狐化身的状态，恐怕在鬼神之下的敌手也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他的成长太快了。
一周前在种子战的决赛上还能和源静水打得有来有回，但现在若是战力全开，怕是能将那时的源静水毫不留情面地秒杀。
而哪怕是那个源静水，在鬼神之下都堪称无敌。
上杉澈深吸了一口气，先将满腹的困惑和震惊压下，严肃问道，
“璃璃子，在听吗。”
“我在。”
璃璃子依旧维持着平淡的声音从扬声器的另一头传来。
无声中，上杉澈松了口气。
幸好……情况不是自己想的最坏的那种……
——时间过去了这么长，哪怕冈部元信成了鬼神荒神他都完全不惊讶。
璃璃子哪怕境界再高，剑心再厉害，又怎么能敌得过鬼神之上。
上杉澈继续道：“把手机拿起来放在耳旁。”
璃璃子面色不变地关闭了免提，将手机贴紧了耳朵，再扩大罡气循环将其包裹。
十数秒后，上杉澈才问道，
“她……是什么实力？”
“反正不到鬼神。”
上杉澈又松了口气，熄掉了摇人的想法。
璃璃子说是不到鬼神，那就肯定没到——冈部元信实力再高，也无法瞒过璃璃子那颗已经抵达了彼岸的剑心。
“那好……璃璃子，在保证你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别让她走！”
上杉澈加重音量：“我马上回来！”
璃璃子又淡淡地瞥了冈部元信一眼：“好。”
电话被另一头挂断，璃璃子放下手机，在别墅内展开剑域开口道：“上杉君说让你等他回来。”
“我不会走。”
冈部元信仰头，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
她轻声道：“德川小姐……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会等到他回来。”
月色中，原本气氛粘稠如墨的道场已经缓和了不少。
许久的寂静后，璃璃子再问：“你的名字，是冈部元信？”
冈部元信直接承认：“是，小笠原信元是我的假名。”
璃璃子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在搜索栏上填入了这四个字，然后再一次地蹙起眉头。
“冈部元信”，居然是战国的名将。
她的视线扫过维基百科中的基础信息。
战国……
今川家……
今川义元……
将所有的百科浏览完毕后，璃璃子落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神已然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居然是五百年前的“古人”……甚至还和上杉君认识。
璃璃子又想到之前在电车上遇见上杉澈时，他提到过今川义元。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璃璃子的脑海中升起，又被她按下。
困惑很多。
不过没事，等到他回来就行了。
——上杉澈放下手机，深呼吸了好几下，开始整理思绪。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冈部元信出现在了现世，甚至还去到了东京荒川区并找到了自己的家里。
然后不知和璃璃子说了些什么，让她同意给自己打了电话。
冷静一下。
上杉澈先从储物背包中取出黑皮人书。
后者正想要浮现血字讨好上杉澈，就见到了近在咫尺，同样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它的歌留多。
这歌留多……变成上杉澈这小儿的式神了！？
这一切是真的吗？
不是，这神也太没架子了吧，怎么几天不见就甘愿当一个区区鬼神都没到的凡人的式神了！
黑皮人书的第一反应是想要装死，但它稍微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后就立马展开了黑色封皮。
可泛黄纸张上的慌张血字还没来得及出现，整本书就已经被上杉澈塞到了歌留多的手中了。
咕……
“歌留多你看看，能不能用。”
上杉澈的话音刚落，提示就比歌留多的回答更快地在眼前跳出。
【你的式神——可能性之神·歌留多暂时获得了特殊道具“黑皮人书”！】
【可能性之神·歌留多与“黑皮人书”的相性极佳！】
两道提示让上杉澈的眼底浮现喜色，但他又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应该出现的新提示和新面板。
沉吟片刻，上杉澈打开黑皮人书的面板。
【区域解锁道具·黑皮人书】
【——持此物到指定地点后，解锁新区域。】
没有变化。
看来……黑皮人书首先是区域解锁道具。
不过这小黑到了歌留多的手里，倒是变得极为老实，不仅没有乱动纸张，就连慌乱拍马屁和求饶的血字都没有出现了。
这是好事啊。
见到歌留多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黑金色的钢笔，又见到她点点头后，上杉澈开口，
“问它，现在在我家里的是不是真的冈部元信。”
歌留多用钢笔在纸张上写出问句。
直到歌留多将最后的笔划写完，钢笔离开纸张后，血字才能一个一个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上杉大人您所见，所识的冈部元信。】
【只是这次，她自常世而来。】
黑皮人书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常世……”
上杉澈沉思。
前段时间战国时代复苏对静冈县有威胁，他还想知道今川义元的情况呢。
现在看来，今川家应该是按部就班地复苏了的。
冈部元信能空到被派来现世来找自己，就是最好的写照。
这样倒也好，能问问她在自己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以至于历史的轨道又被重新地给掰了回去。
一切，又到底为什么变成了自己在史书上所见到的样子。
——原本的计划提前，在见完冈部元信之后，三天内就回到战国时代去一探究竟！
现如今自己不仅实力积累足够，有着歌留多和黑皮人书的【预言】，还能从冈部元信那得知一部分历史真相。
回到战国，也正好能推进天途的进度，去吸引仇恨铸造【御怨般若之面】，也可以扫荡在天地复苏后刚刚冒头的妖魔，和扬言记住了自己的妖导会。
有太多太多的事只能在战国时代去做了。
战国时代天地复苏了又如何，充其量也不过从变成了“三星”变成了“四星”地图。
而且以那个时代稀薄的灵气来看，哪怕有人成就鬼神，应该也只能是被他击败过的剑圣上泉……
当然，上泉更强点也不是不可能。
和当代剑圣见过面后，上杉澈对【剑圣】这个名头再无半分的轻视之意。
而他在鬼神之下，没有敌手。
别说在战国时代千人万人就算大军的军阵了，哪怕来上悍不畏死的十万精兵，都对上杉澈束手无策！
距离回到东京还有几个小时，还是多冷静一下吧。
——即便“没有敌手”，也要预防可能存在的，在他当今认知之外的更强大的对手。
——防患于未然，这个基本的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出错！
“歌留多，你先和小黑磨合一下。”
在见到歌留多朝他认真点头后，上杉澈闭上眼，带着蜘蛛切和加贺清光进入了常世。
如月车站的荒原上。
化身赤般若的上杉澈拔出腰间双刀——赤般若的力量最大，若是他能完全控制，那么在其他情况下自然都能适应。
之前梦历大千的所得也已经被他尽数吸收，现在正好实践一下。
上杉澈低头看了看那道千米深渊。
于是便也握着蜘蛛切划过地面。
粗砺的地面如黄油一样毫无阻力地被切为两半。
上杉澈沉默了下，换成加贺清光，结果还是切地如黄油。
是地太软？
还是刀太利了？
上杉澈收起两把刀，并指成剑，不用罡气地随意朝着地面隔空划去。
刺啦。
宛若布匹被撕开一样，数米长，数米深的沟壑呈现在上杉澈的眼前。
再加点五彩罡气。
于是十数米的深沟出现，边缘同样光滑如镜。
上杉澈满意地点点头。
——随意挥挥手都能造成这种伤害，剑技剑理达到49%外加天然理心流的五千点熟练度，剑术剑术伤害果然高的没边了。
不过他也没有膨胀到想着跑去江户城找方相氏，而是继续尝试下一招。
专家级八重垣，发动。
顷刻间，上杉澈消失在原地，又在百米外的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上出现。
他在心中盘算了下。
一瞬百米，几乎要和源静水利用空间闪现一样快了。
或许距离上有所不如……但百米内，自己还要更加灵活。
在一秒内踏足了数十个刁钻地点的上杉澈面不红气不喘地再将手摆在了刀柄上。
他的念头一动。
天然理心流奥义·无明剑·虚！
远方低矮的山头被一分为四，在隆隆声和漫天的沙尘里坍塌。
上杉澈摸了摸赞叹着的青和还没反应过来的加贺清光，忍不住笑了。
这无明剑·虚，可要比“隐”强上太多了。
无明剑·虚——无论有什么防具，中途有什么阻挡，只要在感知范围内就能随着念头直接进行斩击。
简直不讲道理。
不过与之相对的，斩出无明剑·虚的消耗也十分的大。
饶是现在的他，一下斩两刀也得喘个气，一场战斗中顶多斩个二三十刀就到顶了。
奥义，二三十次。
这话要是让其他剑客听去了，怕不得当场喷血含恨而亡！
何为“奥义”？
——就是一个剑术流派的精髓所在，是能决定战斗胜负的杀手锏！
奥义一出，战斗就该分出生死胜负了！
要是人人都跟上杉澈一样在单场战斗中能斩出二三十记奥义，那阴阳师早该退出历史舞台，无人问津了。
除了无明剑·虚之外，上杉澈也试了下五月雨，但没有太大的惊喜。
五月雨的施展难度和三段突合一差不多，只不过适合大范围群攻，上杉澈只用了几分钟就能将其随心释放了。
临字诀的话，对属性的提升幅度从“体魄15，意志14”变成了两个20，效果同样令人欣喜。
只可惜在瓶颈卡住了，可能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能解锁新的功能。
最后，则是剑域……
望着眼前比一百万个毛线球打结还要杂乱不堪的“理”，上杉澈只觉得脑壳发烧。
这玩意过于复杂，根本不是短时间能整明白的，暂且放放吧。
又在常世花了几个小时将新获得的力量尽数融汇贯通，上杉澈才抽离意识回到了现世的车内。
睁开眼，车窗外熟悉的荒川区街道已经映入眼帘，正缓缓流动着。
咚咚，咚咚。
凝视着车窗外没什么变化的景色，上杉澈听到了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声压过了万灵炉芯。
自己……居然在紧张么。
还真是难得啊。
呼出了一口气，又冥想了会儿，上杉澈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
接了璃璃子的电话后，哪怕是二尺大人和小加也都很安静，没有再闹腾半分。
她们即使不通过心弦，也能感觉出氛围不对。
特事处的专车停下。
上杉澈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二尺大人和捧着黑皮人书的歌留多紧随其后。
上杉澈低头，看了看除了腰间的加贺清光之外和战国时代的他没有半点相同的装束。
他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嘎吱……
门轴的转动声在深夜尤为清晰。
门开后，大片的月光随即涌入道场之中。
上杉澈屏住呼吸，抬起视线。
正好，与那个和璃璃子面对面跪坐着回头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是冈部元信。
是将双眼全部睁开的冈部元信。
万千思绪与片段在上杉澈的眼前如浮光掠影闪过。
他正想开口，却被那个眼瞳中盛着失望与冷漠的女人质问道，
“大阴阳师澈。”
冈部元信用力地，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地就抛弃了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