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喝声如同惊雷一般,震到所有魏卒的心中。
他们一震,目光纷纷看向曹丕。
他们开始思考,自己为了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天子,究竟值不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曹丕掠过一道寒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冷风穿透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看着城下那混乱的场景,和城上士卒们动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
“放箭,射杀那叛贼——速速放箭!”
曹丕瞬间恼羞成怒,疯狂大叫起来。
曹丕这一声怒吼,,在魏军阵营中激起了层层惊涛骇浪。
左右魏军将士们,原本就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此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混身一颤,不少人脸上露出了惊惶之色。
要知道,城门外边此刻还聚集着不少自己的兄弟。
他们同样是魏军的一员,同样怀揣着对大魏的忠诚与热血。
倘若此时放箭,箭雨可不会分辨敌我,岂不是连同自家同袍都要一同射杀?
这等违背人性的做法,让魏军将士心中自然是涌起担忧与抗拒。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一将领心急如焚,忙单膝跪地,满脸焦急劝阻道。
“刚才对自己人放箭,那也是为了尽快关闭城门,防止敌军趁机涌入,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另一将也赶忙站出来,拱手作揖道:
“可现下情况不同,城门外皆是我们的同袍,怎么能对他们射箭呢?”
成公英见状,也急出言劝说道:
“陛下,此时万不可冲动行事,若此刻放箭,不仅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更会让大魏军心涣散,后患无穷啊。”
此时的曹丕,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双眼通红,犹如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他马鞭一扬,咆哮道:
“他们迟早也是死,与其被汉军残忍杀害,死于箭下倒要痛快得多——”
成公英听闻此言,顿时嗔目结舌: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曹丕却完全不理会成公英的惊愕,继续大喝道:
“弓弩手听令,立刻放箭!谁若敢不放箭,军法处置,朕绝不姑息!”
在曹丕这严厉的威胁之下,弓弩手们面露苦色,心中充满了无奈,但军令如山,他们不敢违抗。
最终,弓弩手们只能咬牙闭眼,朝着城下胡乱射起箭来。
一时间,箭如雨下,带着冰冷的杀意,朝着城下扑去。
城下处。
张苞原本正密切关注城上的动静,突然听到放箭的呼喊声,脸色瞬间大变。
他万万没料到,曹丕竟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所谓的“胜利”,不惜牺牲自己的同袍。
此时,城门已紧紧关闭,胡遵也已战死。
若为了宰杀几个被曹丕遗弃的魏卒,便让自己的骑兵冒险冲锋,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毕竟,每一个骑兵都是汉军的宝贵力量,损失一个都令人痛心。
想到这里,张苞当机立断,喝令全军迅速撤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汉军如同潮水一般,放弃了杀戮,迅速脱离战场,呼啸而去。
此时,城下只留下了千余魏军。
他们原本还怀着一丝生存的希望,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自家弓弩手的箭雨。
在密集的箭矢攻击下,魏军将士们纷纷中箭倒地,痛苦的哀嚎声在城前回荡。
“陛下,汉军撤了!”
就在这时,一将匆匆跑来,对着曹丕厉声劝说道。
曹丕听到汉军撤退的消息,原本狂躁的情绪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停止放箭。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杀声和箭声逐渐平息,整个天地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曹丕缓缓向下张望,只见城前遍地伏尸,血流成河。
那些倒下的士卒,大部分都是自家的将士,死在了自家的箭矢之下,死状凄惨。
看到这一幕,曹丕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悔恨与痛苦。
“砰!”
曹丕一拳打在城垛上,坚硬的城垛被他的拳头震得微微颤抖。
他满脸恨意,咬牙切齿道:
“胡遵啊胡遵,你这烂计,又令朕折损了半数精兵,朕就不该信你,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落得如此惨败的下场。”
曹丕为了推卸责任,将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地推给了已死的胡遵。
眼见曹丕如此没有担当,成公英不禁摇头叹息,心中对这位君主的失望又增添了几分。
“陛下,胡遵已为国牺牲,此刻再责怨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成公英站出来,正色道:
“再说这次兵败的责任,臣以为实在不能全怪胡遵,并非他一人之过。”
成公英这话明显就是在指责曹丕也有责任,曹丕听后顿时语塞。
他没想到成公英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当众让他难堪。
但此刻的他,却不敢对成公英发火。
毕竟,如今兵马已损,他已陷入穷途末路,方寸大乱。
接下来,还得靠成公英为他出谋划策,才能有一线生机。
“好吧,此番兵败,胡遵为大魏死节,也算尽忠了,朕就不怪他了。”
曹丕干咳了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看向成公英:
“那你说接下来朕该怎么办才好?”
成公英目光坚定,向北一指:
“弃城北出塞北,投奔步度根!”
曹丕听闻此言,身体猛地一震,原本心中那一丝侥幸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前一刻,他还满心期盼着成公英能想出什么奇策,让他扭转乾坤,重振大魏声威。
可没想到,成公英给出的建议却让他如此失望。
最后,还是得前去塞北向步度根伏首称臣。
“北上塞北,路途千里之遥,其间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曹丕眉头紧锁,心存顾虑道:
“何况步度根态度未知,此去塞北,前途一片迷茫啊。”
其实,寄人篱下,忍辱负重,曹丕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算能够接受。
毕竟,眼下形势危急,保住性命才是首要之事。
然他心中最大的担忧却是步度根是否愿意接纳自己。
若他去投奔,步度根为了讨好刘备,反而杀了他怎么办?
那自己岂不是白白去送死,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
想到这里,曹丕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
“陛下且放宽心,臣早已将步度根的态度摸得一清二楚。”
成公英目光沉稳,语气笃定道:
“实不相瞒,臣早在局势尚未如此危急之时,便已秘密派遣臣子成公毅先行前往塞北,去谒见那鲜卑首领步度根。”
“成公毅此去肩负重任,臣特意叮嘱他务必探清步度根的真实想法,为陛下此后的行动做好铺垫。”
“就在几日前,成公毅历经艰辛,终于传回消息。”
“据他所言,步度根听闻陛下来投,竟是极为欣喜。”
“不仅如此,步度根还已亲率大军,日夜兼程地前来迎接陛下,足见其对陛下的重视。”
“陛下有所不知,步度根麾下有不少大魏旧臣,这些旧臣虽身处异族,但心中始终念着大魏,对陛下也颇为敬重。”
“他们皆劝谏步度根,要善待陛下,与陛下结为盟友,如此一来,便可共同应对刘备。”
“所以,请陛下莫要再过多忧虑,放心北上便是,塞北定有陛下的一席之地。”
曹丕顿时大悟,眼中涌起难以掩饰的喜色。
他这才知晓,原来成公英早已提前暗中派遣儿子出使塞北,为自己谋得了这一条可能的生路。
于是,心中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卿竟早为朕谋了出路,成公卿真是料事如神呀,如此深谋远虑,实乃朕之幸事。”
成公英却苦叹一声,说道:
“臣实则是担忧萧和提前料到胡遵之计,知晓陛下可能会陷入绝境,方才提前布局,为陛下谋一条出路。”
“张北水一退,张飞和萧和必会大举过河,前来围城,陛下,赶紧弃城北上,前往塞北吧!迟则生变啊。”
曹丕不敢有丝毫迟疑,当即喝道:
“传令下去,全军弃城北撤!不得有误!”
…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
此时,张北水水位终于缓缓降下。萧和统领着主力步军,顺利登上北岸。
而在北岸,关索等将领早已率领步骑,严阵以待,目光紧盯着河对岸的动静。
“禀大司马,禀骠骑将军。”
“臣等此前内外夹击,重创曹丕,斩敌七千有余,曹丕率七千残兵,狼狈退回城内。”
诸将听闻此战果,纷纷露出振奋之色。
张飞却眼中喷火,怒不可遏。
曹丕屡次三番算计自己,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颜面受损,这口恶气他早已憋在心中许久。
此刻恨不得将曹丕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传命大军,即刻围城!今日定要将那曹丕生擒活捉!”
张飞大声下令。
萧和却淡笑一声,神色从容道:
“翼德,不必如此麻烦了,我料那张飞城已是一座空城。”
空城?
张飞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大司马的意思是曹丕已经弃城而逃了?”
萧和笑着默认,微微点头。
张飞顿时喝道:“还等什么,攻城!就算他逃了,也要把这城拿下,让他无处可藏!”
号令传下,汉军如潮水般向着张北城席卷而去。
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这城池彻底淹没。
半个时辰后,汉军成功攻陷张北城。
这座曾经作为凉州最后魏城的城池,此刻插满了汉旗。
“大司马,你说的没错,曹丕逃了!”
城头上,张飞冲萧和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是钦佩。
萧和冷笑道:
“曹丕明知坚守就是等死,他哪里还敢守?就算他想守,那成公英也会劝他弃城而逃。”
张飞皱着眉头,问道:
“那依大司马之见,曹丕会逃去哪里?”
“塞北!”
萧和北指,神情笃定道:
“南下是死路一条,只能北上,北上便是塞北,如今鲜卑人占据塞北,步度根雄才大略,有一统塞北之势。”
“我料曹丕必会打着结盟旗帜,北入塞北依附步度根,而后他便能借鲜卑人之势,染指我边州,妄图再次为祸大汉。”
萧和将曹丕的图谋一一点破。
张飞大悟,用力拍了下大腿,怒道:
“曹丕竟想着去投奔鲜卑人,继续为祸大汉,我绝不能让他得逞,我要马上把他剁掉,不让他逃出去!”
当下张飞便要下令,即刻北上,追击曹丕。
关索却在一旁泼了冷水,说道:
“曹丕为了逃命,必是日夜逃窜,不敢有丝毫停歇,我军虽有骑兵,但塞北茫茫,地域辽阔,地形复杂,想追上曹丕,谈何容易啊。”
张飞咬牙切齿道:
“你言之有理,曹丕一入塞北,再想要杀了他就难了,可难道真让那小子逃出升天?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萧和却冷冷一笑,冷声道:
“区区曹丕,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罢了,又有何可惧之处?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就算让他侥幸逃往塞北,去投奔那所谓的步度根,又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即便他依附了步度根,也不过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大不了,陛下发兵出塞,以我汉军之威,将之一并铲除便是,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
“况且……”
说到这里,萧和话锋一转:
“我早已提前布下兵马,就看能否截住那曹丕,让他插翅难逃。”
此言一出,众人皆吃一惊,目光瞬间齐刷刷聚向萧和,眼中满是疑惑与期待。
“大司马,你说提前布下兵马,是哪一路?”
张飞惊喜交加,迫不及待地问道。
萧和神色平静,轻轻叫人将地图拿来,缓缓铺展在眼前。
地图上,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清晰可见。
“你看,凉并之间隔着三百里之地,这三百里看似不长,却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两州分隔开来。”
“张北位于凉东,五原位于并州西。”
“故我提前令诸葛诞率五原驻军向西直奔张北,以防曹丕由此逃往塞北,按时间来算,他有可能截住曹丕,让曹丕无处可逃。”
萧和指着地图,将整个布局详细道出。
听得萧和如此精妙的布局,众人一片叹服。
张飞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兴奋呼道:
“伯温,原来你早就料到曹丕会逃往塞北,竟提前调了诸葛诞去堵截?你也太深谋远虑了吧!”
众将们同样震撼万分,望着萧和,眼中满是敬佩与钦佩。
萧和则淡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种谦逊从容:
“我只是以防万一,才派诸葛诞提前过去,这也算是天意吧。”
张飞望向北面,默默祈祷:
“诸葛诞啊,希望你能及时赶到,截住那曹丕啊,可不能让这小子再继续为祸了。”
而在张北东百里之处,一支两万人左右的骑兵,正浩浩荡荡在塞北上行进。
马蹄声如雷,扬起阵阵尘土。
那为首之人,正是鲜卑单于步度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