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工程师脸上混合着油污和兴奋的红光,几乎是吼叫着对徐光启汇报:
“院正!持续运行测试已达十二个时辰!功率稳定,远超同体积之蒸汽机!热效率远超预期!我们成功了!这就是您构想的‘内燃机’!”
徐光启捂着耳朵,靠近观察,感受着那澎湃的动力,眼中闪烁着比看到电报时更加炽热的光芒。
他大声回应:“好!好!立刻着手小型化、实用化!马车、船只……还有陛下提过的‘自行车辆’!它的潜力,无可限量!蒸汽时代,将由它来引领走向终结!”
机械时代的降临!
内燃机的成功,如同点燃了最后的***。
神京郊外的皇家机械制造局,成为了新动力革命的中心。
第一台以内燃机为动力的拖拉机被制造出来,开垦荒地的效率远超耕牛;
第一艘内燃机驱动的浅水轮船开始在内河试航,更加灵活高效;
工坊里的机器得到了更强大、更便捷的动力源;甚至根据苏渊模糊的提示,工程师们开始尝试将小型化的内燃机安装到带有轮子的车架上。
虽然最初的作品笨拙不堪,却无疑指向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钢铁厂、机械厂、化工厂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各个工业区涌现。
城市的轮廓因工厂林立的烟囱而改变,道路上开始出现更多钢铁机械的身影。
华夏,在苏渊的意志和格物院天才们的努力下,正式迈入了机械时代。
交通、能源、制造等各个领域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迭代更新。
帝国的国力,伴随着机器的轰鸣声,以前所未有的加速度疯狂增长,为苏渊那更加宏伟的征服蓝图,提供了坚实到令人恐惧的物质基础。
电报与内燃机,这两大跨越性的发明,如同帝国腾飞的双翼,带着华夏冲向一个谁也无法想象的未来。
…………
京城西郊,原本是连绵的农田和低矮的瓦房、作坊区。
老木匠阿福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他的铺子靠着给街坊邻居打家具、修门窗维持生计。
日子平静得像护城河的水,几乎看不到波澜。
然而,几年前开始,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先是来了好多官爷,拿着奇怪的仪器四处测量,还在一些房子墙上用石灰画了奇怪的“拆”字。
阿福的铺子也在其中。他惶惶不可终日,以为惹上了什么官司。
没多久,官府贴出了告示,还派了差役敲锣讲解。
原来是要征用这片地,修建什么“联合机械厂”和配套的“工人新村”。
补偿款给得意外丰厚,还可以优先报名进厂做工,或者用补偿价购买新村的楼房。
“楼房?那是什么?能比咱这院子踏实?”阿福嘟囔着,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但皇命难违,周围的邻居们有的欢天喜地拿了钱去别处买地,有的则和阿福一样忐忑地选择了进厂。
推土机(由大型蒸汽机牵引的巨铲)第一次轰鸣着开进西郊时,大地都在颤抖。
阿福和一群老街坊站在远处,看着熟悉的街巷、老树、甚至那座小小的土地庙,在钢铁巨兽的啃噬下变成废墟,扬起漫天尘土。
阿福的心像被挖掉一块,背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那是他一辈子的记忆。
但变化快得超乎想象。巨大的厂房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红砖砌墙,钢铁为梁,玻璃窗又大又亮,屋顶上竖着粗大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冒着浓烟(起初是黑烟,后来在官府严令下渐渐变成了白烟)。
一条条奇怪的“铁轨”铺进厂区,冒着白汽的“铁马”(蒸汽机车头)拉着满载煤炭和铁矿石的车皮进进出出,汽笛声嘹亮又刺耳。
阿福经过培训,成了机械厂木工车间的一名老师傅,负责制作一些大型机械的木制模具和包装箱。
一开始他笨手笨脚,看不懂复杂的图纸,但厂里管吃管住,工钱比他自己开铺子时丰厚得多,还按月发放,从不拖欠。
慢慢地,他习惯了机器的轰鸣,甚至能从中听出生产的节奏。
更让他惊讶的是那片“工人新村”。一排排整齐的三层小楼取代了原来的杂乱平房,用的是水泥和砖石,结实又防火。
每户都有独立的厨房,楼下通了自来水(虽然刚开始时常断水),甚至据说以后还要拉什么“电灯线”。
阿福分到了一套两居室,虽然没了院子,但冬天暖和,下雨不漏,儿子儿媳带着小孙子来看他,都羡慕得不得了。
“这……这真是新时代了?”阿福有时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厂区林立的烟囱和新建的水塔,还是会觉得有些不真实。
…………
通州运河码头,往日千帆竞渡、漕运繁忙的景象渐渐变了味道。
老船夫赵老大靠在自家乌篷船的桅杆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
水面上来往的船只似乎少了,就算有,也多是些运煤运铁的大家伙,那种载客南来北往的精致客船少了许多。
“爹,听说京城到天津的‘铁马路’快修通了,那‘蒸汽火车’嗷嗷叫,跑起来比马快十倍,一天就能打个来回!”
儿子水生从岸上跑来,兴奋地比划着,“以后谁还坐咱这慢悠悠的船啊?”
“放屁!”赵老大没好气地呵斥,“老祖宗传下来的运河,还能让那铁疙瘩给比下去?那是国之命脉!”
但底气终究不足。他亲眼见过那“蒸汽火车”试运行,巨大的铁家伙喘着粗气,拉着几十节车厢,在两条铁轨上轰隆隆跑过,速度确实惊人。
官府的告示也贴出来了,要大力发展“铁道运输”,漕运可能要逐渐减少份额。
赵老大感到一阵深深的失落和恐慌。他一辈子在运河上讨生活,除了撑船,别无他长。这船,这运河,就是他的命根子。
然而,没过多久,官府的人又来了。
这次是招募熟练的船工和纤夫,说是新成立的“内河航运公司”需要人手,负责操作新式的“蒸汽明轮船”,运输大宗货物,或者去新开的沿海轮船局工作,待遇从优。
赵老大犹豫再三,为了生计,最终还是报了名。
经过短暂的培训,他成了一艘小型明轮船的二副。
虽然一开始对那轰隆作响的蒸汽机和巨大的明轮感到陌生甚至害怕,但很快,他就体会到了机械的力量——逆流而上也不再需要人力纤夫苦苦拉拽,速度和载货量更是远超他的老乌篷船。
他站在明轮船的甲板上,看着身后翻滚的浪花和两岸飞速倒退的景物,心情复杂。
古老的运河依旧在,但行驶其上的,已不再是完全依赖风力和人力的旧帆船了。
他失去了熟悉的营生,却似乎又踏上了一条更宽阔、更有力的新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