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郡的陷落，在李林看来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南方这边，治安已经相当糜烂了。
有了越郡和唐家军‘打样’，野心家会一个接一个出现。
他自己……勉强也能算得上是野心家。
初闻此消息，李林先是有些开心。
湘郡被张走芝占了，那么朝廷对他的‘关注’会变得更少。
毕竟湘郡离算是半个中原地区了。
大齐自古以来，都更看重中原地区的安定。
可以这么说……南蛮地区和北边关外，如果能占着最好，实在占不着，那么中原地区便是固守之地。
以待来时。
只是李林刚开心了一会，便又长叹了口气。
湘郡陷落，当地百姓可有得苦了。
也不知道张走芝是个什么样的人。
思索了会，李林知道自己这边暂时能力有限，帮不了他们，更不再想这件事情，而是关注眼前更为重要的问题。
那便是遏止蛊人的蔓延。
他转身回到了县衙中，让亲兵去买了纸张和笔墨，便‘闭关’了三天。
三天后，他拿着一本小册子出来，对着肖春竹说道：“带去请人帮忙印刷一百份，两天内就要。”
“是。”
肖春竹接过小册子，便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驱虫符箓’。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大人，你要把这绝学，分发出去吗？”
李林点头。
“是不是太浪费了，太便宜别人了。”
肖春竹是知道自家节度使能力的，想来这里面记载的，都是真正的绝学。
“你想学也可以留一份的。”李林笑道：“现在虫子越来越多了，希望这东西能给这世间留有些提防虫子的手段。”
他不可能一个人东奔西跑去除蛊的，这种事情，得依靠群体的力量。
其实约半年多前，李林就将一些针对虫子的符箓上交给了中书门，可没有想到，这半年多了，这些符箓都没有传来。
李林估计是被某些大人物，当作家传绝学藏起来了，没曾扩散和外传。
所以现在李林对京城的那些高官和世家，便更看不上。
既然京城大人物们对这事不上心，那李林便自己来。
肖春竹笑道：“那我便多印刷几份，自己留一份，多出的去送人。”
“随你，去吧。”李林笑道。
肖春竹便很开心的离开了。
而李林在两个时辰后，便等到了‘安涂森’等人回来。
他们将郑虎抓了回来。
后院中，鼻青脸肿的郑虎被扔到地上，他抬头看着李林，眼中满是愤恨。
“你们在哪里抓到他的？”
“这厮就要逃到越郡了。”有个男子抱拳说道：“他相当狡猾，也很麻烦，但好在他的江湖经验不足，这才被我们给追上。”
李林点头：“麻烦几位了，先麻烦在这里待着，帮我看着他，免得他对我不利。”
“不麻烦，不麻烦。”
几人连连摇头。
开玩笑，纸公子……什么身份，什么实力，需要他们的保护？
对方是给他们面子，这便是人情世故。
他们深感荣幸。
李林看向地上的郑虎，笑问道：“郑巡官，你怎么说也是官员，为何放弃大好前程，当了蛊人。”
郑虎抬头，看着李林，眼中充满了恐惧，但脸上却带着不屑：“当官有什么好的……长生久视，高人一等才是真正的好。你纸公子不也是如此？”
李林摇头：“我现在是官啊，大官，节度使呢。”
这话显得有些轻浮，但郑虎却是清楚，李林这是讽刺自己。
他哼了声：“纸公子，你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就尽管问。至于答不答，看我心情。”
“你家人呢？”李林问道：“你不答的话，他们会出事。”
“无所谓。”郑虎哈哈大笑：“你爱怎么怎么样，就怎么样。对了，我的妻子长得还不错，要不纸公子你就收了她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表情都有些古怪。
李林叹气，看来以前无往不利‘诛九族’之计，没有用了。
他想了会，说道：“我想知道，你既然不当人了，为何又要杀掉那些蛊人同族？”
“同族，他们才不是同族！”
李林挑眉：“此话怎么讲。”
“我为何要告诉你。”郑虎不爽地说道。
当下有个江湖人看郑虎不爽，就要上前揍他，但被李林阻止了。
“几位客人看戏就好了。”李林笑笑，再看向郑虎：“那样子，你可以死得痛快些。我既然敢与你们蛊人作对，我对如何折磨你们，还是有点心得的。”
其实李林并没有这方面的心得，但这并不妨碍他唬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李林继续说道：“你们虫子生命力很强，这即是你们的长处，也是你们的弱点。极强的生命力，代表着你们能会受到更多的痛苦，才能死去。”
“没事，你有什么招，都使出来。”郑虎嘿嘿直笑：“我不怕。”
这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李林站起来，无奈地说道：“那算了，本来还想折腾一下你的，但想到我怎么说也是节度使，用那种方法太掉价了，待会我直接杀了你，炼成丹药即可。”
炼丹？
用蛊人？
所有人看着李林的目光，都有些害怕。
“用蛊人炼丹？”郑虎哼了声：“那又如何，我不怕，反正都是死。”
李林举手正要杀掉郑虎。
但在这时候，有个男子突然站出来，抱拳作揖说道：“大人，我有办法让这贼人愿意说实话。”
李林抬眉：“你有办法？”
“是，大人既然都要杀他了，何不让我一试。”
“大侠贵姓？”
“免贵姓海，海恩！江湖上有朋友喜欢称草民为‘五臂金刚’。”
从外号推测，这男子似乎是外功高手。李林点点头：“行，你需要什么器具，尽管说。”
“不需要，只要给我一间房子便可以了。”
李林立刻答应下来：“可。”
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后这男子拖着郑虎便往旁边走。
郑虎则大喊道：“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老子喊一声害怕，便是老子废物，来啊。”
房门关上，隐约能听到郑虎的叫嚣声。
李林不管那么多，请其它人坐下，先让亲卫拿来杯子，请几人喝茶。
这七名江湖人个个都受宠若惊，拿着杯子一点点抿着茶水，不敢一口喝完。
而此时，房间里隐约传来郑虎的惨叫声。
但因为有房门阻挡，听得不太清楚。
众人也没有理会，李林便趁着这些机会，向他们询问了些现在江湖中发生的事情。
几人一一回答，也着实给李林了解了不少江湖现在的局势。
比如说……那个从他手上抢走扎纸术注释版的黑衣人，已经被江湖人查出是谁了。
这事其实本来是很难查清是谁做的事，但最近点苍派最近出了件事情，他们门派中有几个弟子消失不见了。
点苍掌门到处找人。
然后有心人一对照，便发现点苍派消失的那几个弟子，其数量正好和抢走扎纸术的蒙面黑衣人数量一致。
于是江湖人便把怀疑的眼光放在这些消失的人身上。
只能说，有了怀疑目标，那么只要多多查证，很多事情便会遮掩不住。
没过多久，点苍派的那个大师兄，便被人在陕郡的一处乡村中，被人找了出来。
接着便是满世界的追杀。
而点苍派，也被很多人借机找上门，各方势力压迫，让他们点苍派的人交出扎纸术。
虽然这些人都清楚，点苍派中没有扎纸术。
可他们还是想用这种方法，逼那个点苍派大师兄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点苍派奋起反抗，不到一个月，便被灭门了。
“被灭门了？”李林有些惊讶。
“大人你的扎纸术，可已经是武林绝学，比少林的易筋经，真武门的太极心法强出很多。”
李林摆手：“没有那么厉害。”
“易筋经和太极心法，就算练到顶，也不过是百人敌，但大人你的扎纸术……那可是万人敌的功法。”
不惧死亡，无穷无尽，只要有纸有元气，就能有数不清的纸人为你作战，这不比这个经，那个法的强得多？
也在这时候，房门打开。
海恩拖着郑虎从房子里走出来。
此时的海恩，一脸开心。
而郑虎身体上看着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神情却极是灰败，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
李林不管他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而是看向郑虎：“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什么人……”郑虎看着李林，悲愤地喊道：“你们这些人，比虫子还要恶心，恶心。”
李林下意识抬眉。
海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看来这厮还是欠揍，大人抱歉，我再拖他进去。”
“别别别，别让他碰我！”郑虎大惊，身体不停地挣扎，看起来是怕极了。
海恩笑了下，回到自己的朋友当中。
李林点头，说道：“郑虎，你有什么想说的！”
“大人，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全告诉你。事后但求一死。”
李林点头：“你是如何与痋仙联系上的。”
“大人知道她叫痋仙了？”
“前几日，用一个幼童的形态与我交谈，但没有说什么有用的东西。”
郑虎吁了口气，他说道：“痋仙，大人可以将他看作是我们蛊人中的修行者。”
“原来真是‘仙’啊，我还以为她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郑虎继续说道：“大约是半年多前，我作为巡官，带兵去接收一批粮食，是从你们津郡那边运过的。”
李林愣了下，说道：“半年前我是总都监，津郡没有任何粮草往你们桂郡调度。”
“真是你们津郡运过来的，我没有必要骗大人，而且用的还是大人你的名义。”
李林下意识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津郡不敢说被他经营得铁桶一块，但怎么说他对津郡的掌控力度，也是很强的。
不可能有人能在打着他的名号，还能把粮草运到别郡去的。
“真是你们津郡运过来的，而且公章当时看着也是真的。”郑虎看着李林：“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公文应该是假的。”
李林坐了下来，说道：“你继续。”
“那批粮草看着很……值钱，因为里面有肉干。”郑虎缓缓说道：“我们当时就偷偷扣了些肉干下来，晚上就烤着吃。毕竟我们很久没有吃过肉了。结果那些肉有问题，我们吃了后，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我和几个身强力壮的活了下来，那晚之后，我们都成了蛊人。”
“你们死了多少人，又是怎么把这事隐瞒下来的。”李林问道。
郑虎阴恻恻笑道：“怎么隐瞒？根本不需要隐瞒，只要说我们在路上受到了诡物袭击，只有几个人活下来了，所有人都会信，包括县令和县丞。”
李林表情颇是无奈。
这理由有点不可思议，却很合理。
整个世间，谁不怕诡物。
谁敢担保自己出了外面，不会被诡物盯上，不会出事！
但郑虎他们还是把大多数的粮草运回来了，这便是大功一件。
“当我成了蛊人后，便飞来一只虫子，进入我的心窝里藏着，那位痋仙便能与隔着上千里的距离，对我下令了。”
“你们杀害了多少人？”
“很多，有两三千了。”郑虎哈哈大笑：“诡异当道，这世间没有多少人敢外出，村子和军镇的人死了，通常两三个月也不会被人发现，只是可惜纸公子你来得太早了，等上两三个月再过来，我郑虎便不会再怕你了。”
“大言不惭！”有人在旁边不忿地说道。
郑虎哈哈笑道：“你们这些粗人，说得好听些叫江湖侠客，实质上不过是卖力气活的，和泥腿子没有任何区别。什么元气，只是死胡同，走到尽头便无路可走。这世间的大道只有两种，人仙和痋仙，你们两不沾，便是废人废物。”
几个江湖人气得脑袋都快冒烟了。
有人骂道：“若你真这么厉害，岂会被我们抓住。”
“那是因为我只修了半年不到。我半年前，只是个普通的巡官罢了。半年下来，我打你们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要不是你们人多势众，又偷袭，我早杀光你们了。所以说，你们这些年的苦修，全修到了狗的身上。”
几个江湖人满脸尴尬。
郑虎又扭头看着李林，冷笑道：“节度使大人，人仙之道，千难万险，何不加入我痋仙大道，我可用心口的圣虫，助你一臂之力。你也应该清楚，只要成了痋仙，所有的人族，都是我们的大药，都是我们修行的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