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飞碟文学 > 刹那灿烂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渐趋日常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渐趋日常

    到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亨亚日红着脸和楼下正忙着的谢明宇打了声招呼后,就准备上楼去。只不想谢明宇叫住了他,让他直接去洗就行,衣服和洗浴的东西也都已经替他准备好了。此时此刻,亨亚日除了感动,什么其它的念头都起不了。家和家人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却是有了更深一层意思的感触。然感激的话,亨亚日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浅薄。

    当亨亚日洗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葛自澹已经下了楼,正和谢明宇二人端坐在餐桌旁等着他的到来。亨亚日还是先向两位师长行礼,然后才在餐桌前坐定。桌子上菜品比往日丰盛了太多,往日只要够吃再稍有剩余就可以了,然而今天,亨亚日一眼扫过,见得大约有十多个菜色,品种也很齐全,大多都汩汩的冒着热气。

    这时谢明宇招了招手,诸葛青另外端了一个托盘上来,走到近旁,放在一旁的茶几之上后,打开罩子,只见里面装的是一个两层的西式蛋糕,另外是三个一摞的碟子,上面放了一把刀和几个小钢叉,明晃晃的。蛋糕上立了一大一小两只纤细的蜡烛,诸葛青把蜡烛点燃后就离开了。葛自澹说道:“亚日,吹熄这蜡烛,把蛋糕分切了之后,这礼就算成了。”

    亨亚日起身,依言施为,只吹熄了蜡烛之后,两只眼睛微微泛起了红。蛋糕亨亚日自然是吃过的,只未曾自己亲自动手分过,于是亨亚日拿起刀划过松软的蛋糕,开始分切起来。分切过后,亨亚日把刀放好,又取过钢叉,从蛋糕丛中取出分别各取了一块分切好后的蛋糕放在碟子里,先后取了三块。亨亚日先把其中的一块恭恭敬敬的送到葛自澹面前,默不作声的行了一礼,然后返身再取第二块送给谢明宇,同样的,也给谢明宇行了一礼。

    葛自澹说道:“把你自己的也拿过来,赶紧坐下吧。”

    亨亚日这才端起自己的蛋糕回到餐桌前坐定。

    葛自澹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亚日。”

    谢明宇一旁同样说道:“生日,快乐。”

    也不见葛自澹怎么动,只听得他身前的一个小盒子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的声响来,一下子就抓住了亨亚日的眼睛。只是葛自澹并不理会这些,只约莫过了二三分钟,盒子的声响停歇,才说道:“先用饭,饭后再吃些蛋糕,也可以算是餐后甜点。待会儿,我和明宇少饮点酒,在这个时候酒可也是必不可少的。明宇,你也忙了一天了,辛苦了!开动吧。”

    谢明宇只是摆了摆手,并不说话。

    三人不再讲话,默不作声的开始用餐,中间诸葛青上前来上饭添汤。诸葛青的厨艺在亨亚日的生日宴上展露无疑,除了炒菜,还有凉菜和锅仔以及煎炸的菜色,每一种的味道都是蛮对亨亚日的胃口,只这几乎满满一桌的菜,几人胃口再大,也是用不完的。亨亚日有闲的时候,还数了数,正好是十一道,真是有心了。

    三人用完生日餐,又品了餐后甜点后,又一起出门散步,只这回散步的时间比往常要久了一些。往石库方向去的路虽然阔些,可是正是布线行沟的关键时期,路边施工的痕迹很重,路况实在算不得好,他们就在往学校去的那个方向的路上慢走。晚间散步的时候,下弦月早早的挂上了半空,虽然不算多亮,但也能分得清道路,气温宜人,凉风习习,似乎一切都变得舒心起来。

    亨亚日从葛自澹那里另外得到就是那个在用餐时那发出叮叮当当响声的盒子,听先生讲起才知道那盒子原来是叫做八音盒的,只需把其中的法条拧紧,松开后,就可以得到这中声响。只为什么叫做八音,而不是五音的,亨亚日也没好问起,毕竟多少有些煞风景。另外就是那叮当的声响却是西洋的生日祝福歌,这倒是和国内那些民谣、戏曲的差别很大,音调简单,长度有限,但清脆悦耳,也极为好听。而且听先生讲起这八音盒时,还提到这盒子声响的发出,其中既包含有科学原理,又含有乐理,只是仅仅听得介绍,就实在是令亨亚日神往。神秘的西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呢?谢明宇送给亨亚日的却是他循着材料雕琢的一个根雕,是一只站在枝桠上雏鸟,正大张挥展着翅膀,是所谓大展宏图的寓意,神形兼备,看来谢明宇这一离高人也深得国人文化之精髓。更妙的是,这个根雕却可以栽种在花盆里,生根缓长,又是四季常青之物,亨亚日也是心里欢喜的紧。只是有一桩麻烦的事,就是它还是需要打理,隔段时间要培土、浇水、修枝、清叶甚至还要晒太阳等等的,亨亚日倒是有时间,又有心,可是动手能力就等于零了,还得指望着谢明宇自己时时照料。

    另外一边据说至多再有三、五天,工程就可以完全收工,到时就会先试着供水供电,一旦确认设备运行顺畅,就开始正式的给永兴里的居民启用。这样说起来,该是最迟下周就可以的事了,想着马上就要告别那油灯、水井的,虽说外在的改变并不多,但生活确实会渐渐变得便利起来。尤其是亨亚日这种长时间点灯的人来说,这种便利也是很受鼓舞,这也同时增添了他的一分期盼。相信美好的事正在发生,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而通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生活,亨亚日不单早就是融入到了身边只得先生和明宇叔的日子,这种异乡的生活情调慢慢也变得亲切了起来。不管是生活,还是学校,无论身边的人,还是周围的人,亨亚日渐渐有了如鱼得水的感觉,虽然他的所求并不多。

    九月最后一日的上午,通往永兴里的供水管道和供电线路终于顺利的通过了设备调试,礼拜天的晚间,亨亚日的房间终于亮起了久违的电灯灯光。对于告别油灯之事,亨亚日的心内是充满了欣喜,生活似乎越来越好了。然而,晚间散步的时候,葛自澹说过让他在虚弱的本质面前,切莫被面前虚假的繁荣景象所迷惑,而果实越是好吃,前来采摘的人就越越多,动力就更充足的言语,一直萦绕在亨亚日的耳中。先生意有所指,亨亚日也只是隐有所感,可能是一直勤于学业的缘由,感受并不强,但先生所指的方向却还是明白的,只是拘于年岁和识见,无从分辨罢了。

    此后的时间里,亨亚日是学校和家中的学业两头忙,日子过的充实。只是天气渐寒,甚至下了自打他来余斛后的第一场冬雪,在这种平稳的生活中,他似也是一直未觉。只是天暗的越来越早,灯开得越来越早,晚间也越发的严寒的事实,让他实在是不好在桌前久坐,故而往往笔记完后,再读书到八九点钟样子的时候,亨亚日就转场到被窝里来了。好在也仅仅只是读书,对场所的要求并不严苛,电灯也解决了油灯所有的不便,于是读到困了,一伸手,一拉灯,马上就可以转入到睡眠,倒也省事不少。只是围炉之时甚少,三人每日里除用餐和散步外,大多都各自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些时日的凌晨,亨亚日起床晨跑之际,仍是经常见得楼顶盘坐一人,对着日出之向,动也不动的只是静坐。亨亚日知道那是先生在做着功夫,只是他这看起来似是寒暑不侵的样子,也是令亨亚日心内啧啧称奇。可每当太阳初升之际,亨亚日晨跑完回到家中洗漱准备时,也总能见到葛自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自己惯常的位置上,云淡风轻的,不说面相上没什么变化,甚至就连衣衫都变化不大。

    不知不觉中,时间将要到了学期的期末,这期末按照当初葛自澹和学校当初的约定,葛自澹又亲自去学校和陈校长以及弗雷里校长又谈了一回。回来后,他对亨亚日言道说再参加三年级的考试并没有太大的必要,而要他随着四年级同学同时进行期末考试,如果还能取得优异成绩的话,对他年后去四年级去开始自己新的学年之事,也必然会让众人心服,也省了许多麻烦。所以亨亚日参加这次四年级的期末考试,同时也是被看做是对他学业水平的一次摸底测试,就是看他是否具备这次跨级的资格。亨亚日其时已经把四年级包括下学期的课程基本读完了的,之所以说是基本读完,主要指的是文化课已经读完了,至于其它绘画、大字、音乐和劳作等等课程,他只是简单的看了看教材和当初学校的安排,做了些了解,并没有深入,然这些科目也并不参加期末考评。设置这些科目的目的是提高同学个人素养,培养学生的兴趣和爱好,锻炼学生的一部分鉴赏和动手实务的能力,是全面化发展所用,做期末考评本身的意义并不大,所以各个新学学校通行的做法是只少量设置课时,且不做考评,课程紧张之时,甚至还可以压缩。是故就学科期末考试而言,对亨亚日说来,几乎是没什么影响的。而这下学年的整整五个月的时间里,亨亚日上学期间把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全部课程都通读个遍,还行有余力的,在家中也把两朝和朝末简短的大一统那段史也给全部读完。当亨亚日把自己学校和家中读书的进度说给葛自澹的时候,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置可否,只让他继续往前就好,日后的学校学习任务会随着科目的增加,也会变更重一些,按照当初的约定,能有更多的提前量才更好。

    考试之前的晚间,三人散步的时候,葛自澹对亨亚日说道:“马上就要寒假了,寒假的时间上来说就是一个月稍多,只是我有些犹豫,有事想和你商量。要是用来回老家过年自然很好,只是我们五月份才出来的,这也才半年的时间,来来回回的却稍嫌有些不值。想着要不今年我们去南方走走?明年过年我们再回家过年也不迟,你是如何看的?”

    亨亚日回道:“我自是全凭先生吩咐,没什么不行的。”

    葛自澹说道:“这是在和你议事。寻常事还罢了,只这过年回家,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伦之所在,我这做先生的却不好罔顾伦理,一言议决,更何况我自身还教你伦理观的,你也只需据实回我便成。”

    “先生,我是这样想的,除了当初你和父亲约法三章,我这做晚辈的必须得遵从外,其它牵挂的事情,早前已都了然。父母身体康健,大哥术后恢复的很好,听说也早早的开始试着下床行走了,说是情况还好,祖父母和叔伯兄弟们也都安好的。这次回家过年的意义,也只是团聚,报平安罢了。有大哥、二哥在父母身前,即可代我行孝,想来也足以安享。我再回一封书信,禀明情由,想必也可慰藉父母之心。另外我想,先生既然有意到南方去,自然是有着考量,我这却不好乱猜。所以,我想的就是凭着先生的吩咐行事,自己并没有其它的打算。”

    “你这样想也好,也中了我的一些心思。这回去南方确实是有些考量的,既然说到这里,我就提前说了,不然让你到时再一步步的自己来发现,却有些不值。主要有三点,其一是杨彦之终于在珠港稳住了脚步,他们过去的人并不多,也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年,来信邀我们一起过去过年,图个热闹。我一想如此安排却也妥当,人不多不少,也都清静,顺带的也看下那边的环境;其二是早先和你讲过的,地球经纬说,愈是到南方,维度越低的地方,气温就和两端靠南、靠北的不同,季节上也正好形成对称,纬度低则气温变化幅度愈小,现时,他们却要暖和许多。当然如果只停留在嘴上这么说一说,你想必也不会有太深的印象,趁着这个冬日,过去让你亲身感受一下暖洋洋的冬天也是好的。顺便的再体味一下异地的年味风俗和我们老家又有哪些异同?也算是行万里路的一种吧。”

    “只是这临近年关的,对我们赶路是个不利因素,路况又不熟,乡人恋家,车辆难租,所以陆路难取。这回我们就简单些,来回都走海路,既节约脚程,又能不误事。这回出去却不会另有其它的目的,主要就是增长见识,开阔眼界。珠港原是我们的地盘,虽然很小,但却是被西洋的格里斯给强占了去,时下受格里斯人管理,这和余斛当地的租界又自不同。当然了,那里大多也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居民,受早先传统的影响,周边的很多生活习惯和传统节日却和我们差不多。另外一边临近的埔门是另外一个西洋国家奥夫所占,要更小一些,只是占的时间却更长,早先都是偏远的乡下小渔村,现在却比很多地方都要好许多,一些地方甚至比起余斛来都不稍差,也是很值得过去看一看的。”

    “先生,我知道了。”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我们就这么决定了,春节去珠港。明天我和明宇去看看船期,至于你,在回信的时候,代我向你父亲问好,我就不再专门另写了。”

    “谨遵先生吩咐。”

    考试如期而至,虽说早先也听亨亚日提过,但当顾子敦见亨亚日居然真的去参加四年级的考试时,心内也是叹服的紧。再到后来又听亨亚日说这个新年不回家,竟然是要到南方过年去,顾子敦的心里更是只有艳羡的份儿了,这却是他这只拘在笼中的小家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四年级起,考试的科目有所增多,而且国语已经要求学生们依照主题写出简短的文章来,这些对其他的同学可能是个难点,但于亨亚日而言,却是顺手拈来之事。只他也想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读史的缘由,还是这半年多来,每每日志不辍的原因,亦或是二者的结合,反正顺手得很,几场考试也都如意。

    不知葛自澹是出于什么样考量,一直到考试完,他也并没有急于出发,所定的船期在考试完后的第四天上午,只这也是每周两班中的第二周头班罢了,要是着急赶第一周末班的话,他们原也是赶得及的。这时间要是等期末成绩下来,却还嫌稍早点,但取成绩单也是船行之后的事了,不过这下也算是有了几天的空闲时间,顾子敦这几日里就都邀着亨亚日在余斛大街小巷里乱窜。考试罢了,学生们大多都松了口气,到了该要放松的时候了,而且又临近年关,所以葛自澹也不为己堪,并不阻难,成全了亨亚日这大半年来难得的和同龄人间的放纵时光。

    亨亚日一直是学校关注的重点,其实考试一完,他的成绩就已经出来了。于是在亨亚日外出游玩的当口,葛自澹其实已经是早早就知晓了的,仍旧是科科第一,所以他也乐见亨亚日回复少年心性,和同龄人玩耍嬉闹。葛自澹也并不是那刻板之人,有时恨不得自己亲身来引导亨亚日一些童趣才好,只是总丢不下这师道尊严,这回有了顾子敦,却是解了他的一些心思。

    时间在逍遥的时候总是过的飞快,第三日午后,亨亚日是不得不早早就和顾子敦一起回了家,因着下午就是要出发赶去港口附近住下了的。客轮是第二日八时半就要登船,九时就会准时驶离余斛码头,永兴里距离码头过远,时间上太赶,为此在码头附近住一晚也是很必要的,更何况晚间还能更好的休息。顾子敦陪着亨亚日收拾行李,主要是自己学习上要用的书和文具,至于衣服行头这些,自有谢明宇张罗,还用不上他费心。这一回别离的时间不长,只是平素里顾子敦的朋友很少,更难得有学习和玩耍都能到一块的,很是不舍,搞得亨亚日笑他道:“敦啊,别这么愁肠百结的,像什么样子?这才分开多少天啊?又不是日后不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回来的,想来在南方也待不了多久。”

    “等开学了,你就是四年级的学生了,咳,总是跟不上你的步伐。”

    “你这日后也得注意了,放低些身段,和同学们多交流交流才好、慢慢的我们年岁也会长了,心思也会慢慢变得多起来,总是得要有些说得来的朋友才好,不然总孤孤单单的也不好,心里有事总也排解不了。”

    “我是不想多搭理那些人,他们多是冲着家里来的,再说个顶个的成绩一般,甚至还不如九班的那个刘昭。”

    “有看得上眼的就行。刘昭人或许家里困难些,别人的学习劲头和不服输的劲头都是值得学习的,再说还能互相交流一下,取长补短的,都好有长进。”

    “咳,我看他未必能比我强,也就是你了,我实在是没招儿。”

    “我也还在学校里,你还是可以来找我,再说我也能过去找你呀。”

    “就是有点不大方便,你这下回楼层都换了,来来回回的跑也麻烦。”

    “午时不想回家了,来找我就成,再说中午可以在教室里多待会儿,周末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转转的。”

    “那也只好这样了。”

    送别的马车上,顾子敦不舍的甚至想跟随而去,却被亨亚日拦下。这来来回回的可不是半天工夫所能够的,再说也未见得安全,顾子敦又不是常人家的小孩,总算是劝过,双方在永兴里告别,彼此奔赴行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