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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路过的好心人

    “你不过是个散人游侠,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来叫嚣!”

    萧家妇人脸色难看。

    “我萧氏贵女大好前程,岂能有你这样不识抬举的养父?”

    “如今还不知从哪里,学了些旁门左道,偷袭一位庆圣寺的大师,罪该万死,我现下就要你伏法!!”

    妇人上身一晃,似乎就要出掌,实则右脚突然在地面一蹭。

    崩!!

    地面陡然现出一条细如蛛丝的黑色裂隙。

    正是一抹阴寒剑气,贴地而去,就想要把黄发男子的脚掌切下半个来。

    这是东海萧家的《隐蛛踏波剑法》。

    以脚为剑,另辟蹊径,步法就是剑法,暗含八卦八门颠倒生克的走位变化。

    黄发男子一脚跺散那抹剑气的时候,只觉萧家妇人的身影,突然从右面消失,随即左臂一空。

    原来萧家妇人,已经探到他左后方,抓住小姑娘的脚踝,把人抽走。

    黄发男子刚才夹着小姑娘,不敢用力,这一抽之下,未及防御。

    昏迷的小姑娘被倒拎起来,嫩白的脸上,渐渐涨红。

    “还给我!!”

    黄发男子大怒,回身之间,长臂探爪,五指尖端都有惨白剑芒,令人见之心寒。

    萧家妇人面带冷笑,两脚残影纷纷,身形忽左忽右,连躲几抓,猛然一绕。

    在车顶上的白衣少年,想要出手之前,妇人已经绕过大半圈,到了法恩身边。

    “萧家的隐蛛剑,果然有独到之处。”

    白衣少年脸色凝重起来。

    那黄发男子虽然不知有什么机遇,一身功力强悍霸道,剑气凌厉狠辣。

    可惜他功力暴涨,显然未久,又不懂得多少精妙招数,面对法恩那样的强攻,他还能硬拼几手。

    面对萧家妇人这种善于迷踪步法的世家子弟,黄发男子终究落了下乘。

    江湖散人,底蕴太浅薄了。

    “原来只是头蠢牛。”

    法恩冷哼了一声。

    因这和尚是个修魔道的,甫一接触,就先感应到黄发男子身上强烈的魔道气息,不知来历,心存忌惮。

    万没想到,一个修魔道的,竟然不善巧变。

    看来早前偷袭,刺杀那个皇族和尚,用来引开众人视线的一招,已是此人剑术的极致。

    黄发男子又急又怒,再度朝这边扑来。

    法恩却偏偏不用精巧招数斗他,左掌猛然一抬,朝黄发男子推去。

    黄发男子离这里还有一丈,双手就好像撞上铜墙铁壁。

    砰然一声巨响。

    二人间的无形空气,不知何时,竟被法恩寄托功力,固化如水晶一般。

    又被黄发男子一撞,水晶上布满裂痕。

    惨白剑气从他双手上分叉,沿着裂缝,深入到水晶之中,如同野蛮生长的树苗,却越长越慢,穿不过这面气墙。

    法恩此时表现的功力,比之前强了太多。

    白衣少年眼尖,已经看到法恩左手念珠上那颗舍利子,被压入手腕内侧的“内关穴”。

    一半嵌入皮肤内,一半暴露在外。

    这个穴道在医术之中,可以用来缓解心痛、胸闷,也可以用来对治失眠、癫痫等神志症状。

    可见内关之穴,与心魂联系甚为紧密。

    舍利子嵌入此穴,内里储藏的精元真气,立刻激发,化为黄黑色的光芒,沿手厥阴心包经传递。

    冲刷过间使、郄门、曲泽、天泉等穴位,汇入天池。

    此时,法恩身上这些穴位全都在发光,照透衣物,隐现在外。

    白衣少年心惊一刹,手里扇子一晃。

    三根牛毛般的透明细针,已然飞出,裹挟剧毒,射向法恩。

    谁知,三根针在半空忽然凝住。

    像是受到无形气息的碾压,从针尖开始,一分分,一毫毫,崩溃成霜屑。

    “不是法恩挡的针!”

    白衣少年察觉不对,侧身向后看去。

    大街子上,许多马匹倒毙或趴伏在地,纵使活的,也宛如泥塑,一动不动。

    和尚们不知何时,已经组成了奇特的站位。

    如果把他们当做节点相连,最后构成的,恰如一朵曼陀罗花的轮廓。

    而法恩,就处在曼陀罗花的花梗处。

    刚才出手的十几个人,都被包围在这个阵法里面,满脸冷汗,手脚僵持,一动不动。

    这十几人,知道要来对付的是庆圣寺的一组须弥天兵,背后各有渠道,观摩过“大须弥天兵阵法”的阵图。

    毕竟,这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阵法,有数次出手,都是在平原上对付大军,曾经观望过阵法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他们十几人,才能抢占方位,阻止和尚们结阵。

    可是就在之前,萧家妇人动手的时候。

    除法恩之外,还有八个和尚,也把舍利子嵌入内关,功力暴涨,逼退身边敌人。

    霎时间,和尚们的阵型就已经构建完成,闭合起来。

    白衣少年的毒针,也正是被阵法气息所灭。

    “大须弥天兵阵,已经是数十年前的老物。”

    “我们堂堂庆圣寺,又岂会没有新的手段填补?”

    法恩露出笑容,看向车顶的白衣人,眼神睥睨,犹如在看几只断脊之犬。

    “《舍利祭天池》,令我们以未能得道之身,借用大量月浊巨力,就凭你们,还想阻止九人占位,带动全员合阵?!”

    “惨了!”

    白衣少年的脸色,也白得有点接近身上衣服。

    “想不到,我何如玉浪荡一生,没有被美人反杀,竟要死在和尚手里……”

    萧家妇人站在法恩身边,心中也是十分震撼。

    她的隐蛛剑,曳步迷踪,忽闪忽刺,以身法自豪,自问在功力相仿时,就算以一敌数十,也能来去自如。

    可是她现在,只是站在阵法边缘,就觉得心中警兆失灵,没着没落的。

    仿佛身边任何一片空气,都可能变成铁壁,任何一块地面,也可能是虚幻不着力的。

    虽有高明身法,她一时竟不敢确定,第一步要朝哪里落足。

    “倒拎小姑娘不雅,给我吧。”

    萧家夫人耳边听到这话,顺手递了过去。

    只见一个浓眉淡笑的布衣青年,将小姑娘接过,正立过来。

    红裙垂落,遮住了裤腿。

    服下大量迷药,又被封住穴位的小姑娘,被他这么一接一放,居然就清醒了过来。

    “我……”

    十四岁的小姑娘,身高已经及到布衣青年肩头处,双眼迷茫,看向周围,目光触及黄发男子。

    “爹?”

    这一声,惊得法恩猛然回头。

    萧家妇人如梦初醒,骇然看向身侧。

    “你是谁?!”

    “一个好心人。”

    楚天舒一把抓住妇人腰带,如同举起一根粗大长矛,往前一扔。

    妇人被他抓住时,通体已经被一股黑气笼罩,这一下破空掷出。

    宛如一条切裂大气的黑痕!

    白衣少年脚下马车轰然碎裂,竭尽全力,脚下连点三次木屑,上升两尺。

    他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爆发出半生未有的潜力。

    因为那条从他脚下掠过去的黑痕,实在是太过惊悚,有一种但凡被擦到,绝对会悲惨至极的预感。

    上升两尺时,他下意识回头看去,想看到那条黑痕落在了哪里。

    居然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截住了!

    满脸横肉的魁梧和尚,双眉正像两条肉蚕一样颤抖,脸红如同浓漆,两只大手,隔空挡着那股黑气,脚下石砖寸寸碎裂。

    不对,不是那和尚主动想拦截的。

    是这条黑痕,正好刺向了阵法内圈的一个滞后节点。

    一个阵,要能称之为阵,必然是有松有紧,快慢有序,运转起来自有次第。

    往往外层准备快速运行,内层就要慢,甚至要略微反转,才能维持整个大阵的气机,弥补破绽。

    不过,这种慢的地方,往往也是大阵气息最浓厚的位置。

    黑痕正好射向这一处,魁梧和尚直接被大阵气息裹挟着,强势阻拦、反扑。

    而在这时,楚天舒脚下斜刺一步,到了法恩身边。

    法恩双手齐出,蓦然一痛,左臂上被敌人拇指戳中内关舍利,右臂上被中指点到肘弯。

    楚天舒仅是探出一只右手,一手三变,快得如同只是小臂晃了一下。

    拇指、中指之后,食指正好点在法恩胸前。

    法恩胸骨剧震,感觉像是被一块大金刚石撞在胸口,瞬间滑退三丈有余,大口喷血。

    《三昧力手印》中的真言指法。

    这是对应“皆”字诀。

    皆有枢纽之意,这一招用的是指,就是专攻人身上的关节间隙、运转内功的要穴。

    法恩这种,把舍利子嵌一半入穴位,还留一半在体表,本是因为强行借用精元,需要留有余地。

    但在楚天舒面前,这和尚简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此刻运功的枢纽在哪。

    “阵!!”

    楚天舒乘法恩败退,一步就占在了法恩的位置上,单手竖在胸前,口中再吐真言。

    循漏补缺,替换阵位。

    大须弥阵法的气息,本来会紧密跟随在布阵者身上。

    但法恩被一下封住舍利,又一指重创,连一丝功力现在都运不起来。

    楚天舒强占了这个位置,凭灵觉硬生生捕捉住阵法气息,接着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边萧家妇人身上黑气将散,魁梧和尚正要发功,把人震飞,忽觉身上气力一衰。

    萧家妇人只被他推得斜飞半丈,滚落在地。

    “怎么回事?”

    魁梧和尚抬头看去,发现楚天舒身边,阵法气机急速涌动,忽明忽暗。

    法恩刚才在阵法节点被牵制时,想借力都慢了一丝。

    楚天舒这个外人,现在却扯着整个大阵的气息。

    “快变阵!”

    魁梧和尚口中吐出三个字来,人却忍不住朝前迈了一步。

    “快变……”

    他话到嘴边,第二遍却说不完整。

    因为楚天舒又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楚天舒的功力之博大,体量之庞然,在如今的阵法中,占的分量太重了。

    他往后退,阵势就随之倾斜,所有气机,都朝他那边流去。

    所有和尚都被裹挟,又被压制,跟着前进,脸色却越发苍白,身形都佝偻起来。

    他们只觉周身气力,都在往下盘沉坠,根本没法把气力提到咽喉间,发出声音。

    不只是他们,本来被阵法包围的十几人,包括那个白衣少年,刚一落地,也都落入这种处境。

    退后的青年单掌立胸,神色淡然,只有身边狂风卷动汇聚,使衣袂飘飞。

    前进的凶神恶煞之辈,却一个接一个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躲在商铺酒楼之间的人们,惊奇万分,在向外张望着,接连咽着唾沫,瞥了瞥酒旗招牌。

    一应旗帜,都朝同一个方向飞扬。

    只有黄发男子,和那红衣的小姑娘,被狂风特意绕过。

    他们就像是生在荒唐难熬的长街之上,一株发黄的劲竹,一株红艳的小花。

    酒楼商铺间的旁观者们,感受虽久。

    其实,楚天舒只是散步一样,退了十步。

    父女二人有点无措的看向楚天舒。

    楚天舒看到小姑娘眼中,深重恐惧未散,对他们笑了笑,抬起手指示意。

    小姑娘回头看去。

    押送了她一路的人,全都跪伏在长街上,跪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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