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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不争气的小崽种

    大天长国的王城,是在南诏国王城的基础上,扩建出来的。

    原本的南诏王城,四面城墙皆以夯土及青砖堆砌而成。

    天长国主下令,将城墙全部推倒,搬运山中巨石,堆砌重建了新的城墙,以原本南诏王城的范围为内城。

    又向外扩了一大圈,铺地造街,建造外城,仿造大唐长安的规制。

    原本,这外城建成之后,还要从各地迁选富户,填充王城人口。

    结果最近这些年,因为天长国主的皇宫御苑,不断扩建,公卿贵戚的府邸,也在扩张。

    内城的百姓,倘若没有几分关系的话,根本无立足之地,都迁往外城,与外地迁来的富户们杂居。

    外城各坊,反而显得拥堵起来。

    最近天气温暖,又不酷热。

    楚天舒坐在马上,令马蹄声声,靠近城墙的时候,就看到墙根底下,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靠坐在那里。

    晒晒太阳,驱一驱病气寒意。

    跟在楚天舒身边的,只有那文士和十九王子。

    看守城门的人,认得十九王子,虽然见他满身脏污,但也怕是这小王子的什么新把戏,根本不敢靠近询问,触他的霉头。

    外城的百姓,远远看到有高头大马靠近过来,就都已经屏息静气,躲到了墙角处。

    好好一条大街,硬是让出了一条坦途,但是两侧百姓挤挤挨挨,人头攒动,面上多是畏怯之色。

    三人三马,居然就这么穿过外城,畅通无阻的靠近了内城的城门。

    内城城门两侧,设有登闻鼓。

    登闻鼓,古已有之,原本是设在各级府衙之外,又名路鼓、鸣冤鼓。

    设在王城的登闻鼓,本不该放在城门两侧。

    只因当年国主一时兴起,为显开明大度,吏治清朗,因此在内城各门,都设立了登闻鼓。

    以国主的实力,即使远在皇宫内院,只要有人一敲这里的登闻鼓,他也必能听清。

    不过,这鼓设立了没两年,就有大臣揣摩上意,命令精锐兵丁,把这里严密把守起来。

    别管是哪里来的人,心怀到底何种冤情,反正通通不许敲鼓。

    楚天舒额头的天眼,睁开一条缝,无形波动扫过内城,少顷之后,才闭合天眼,瞅了瞅那两座大鼓。

    “保养的还挺好。”

    他抖了下手上缰绳,继续往内城而去,依然无人阻拦。

    内城的街道古朴沧桑,却还是显得比外城整洁很多,在这里走的人,虽然看到有人骑马而来,倒也不像外城那么惊慌。

    虽说也不是个个衣着光鲜,但在街上行走的,少说也是一身细布衣服,并无补丁。

    许多家奴,极有气派,或乘小轿,或是骑马,最次的身边也跟着两个随从,走进各个酒楼食肆,订些家里夫人小姐爱吃的菜色点心。

    楚天舒看着这个内城的布置,只觉得各处街道形势,仍颇为眼熟。

    可惜,这些酒楼食肆,都已经非常陌生。

    他沿着这条街道,向王宫看去。

    宫城果然也与当年大不相同,墙高数丈,其色泛黄。

    分明是精选的黄色巨石,堆砌而成,被天光一照,犹如一座金子打造的宫城。

    从这条街再往前去,不过一里左右,就是这座新宫城的正门。

    唏律!!

    骏马低嘶一声,停驻在街边一座被查封的酒楼前。

    这酒楼所在之处,正是当年文静娘子的酒楼地址。

    酒楼某些地方,还能看出几分古意,但大体也翻修过,不知道如今的主人是谁,居然还被查封了。

    “十九王子!”

    街角处,传来柔缓却厚实的足音。

    只见一个玉冠横簪,长髯锦袍的巨人,高约一丈,转过街角,迈步走来。

    此人纯论身高,不如之前的两个巨人力士,气度却犹有过之。

    楚天舒一眼看出他体内那股凝缩、收敛的意境。

    这个人的真实身高,其实应该还超过那两个巨人力士。

    只不过,他一直保持着一种类似缩骨功的状态,把自己缩的只有区区一丈高。

    文士见了此人,面色一喜:“杨大将!”

    此人名叫杨贞义,乃是如今国中六位大军将之首。

    如果按照南诏旧制,清平官的职位,更在大军将之上。

    只是现在的天长国主,很防备清平官这个职位,对这位杨大将信重有加,专门下旨,为其打造巨人宅邸。

    千亩庭院之间,无论房屋凉亭,还是杯盏碗碟,乃至塘中花卉,都是特地寻的胡人奇花,以大著称,与巨人相衬。

    此人既然来了,性命终于无忧了!

    文士一路忐忑的心情,终于涌出喜悦。

    “文先生。”

    杨贞义对这文士,倒也有三分看重,不过目前,还是更加关心十九王子。

    “我远远听到十九王子呼吸呆愣,肺音浊重,似乎胸肺之间受了些伤,便来看看。”

    “今日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弄得如泥猴一般?”

    他说到这里,已经走到三匹马前。

    三人就算骑在马上,也还不如他高。

    那双眼睛,是真正意义上的,比铜铃还大。

    靠得近了,杨贞义眼皮一眨,越发看出十九王子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到楚天舒身上。

    原本只靠听力,他还没听出楚天舒有什么异常,仿佛只是个寻常精兵。

    此时再看,杨贞义已面带笑容。

    “这位是谁,也是十九王子新招的门客吗?”

    “我叫楚天舒,一个无名之人罢了。”

    楚天舒看向旁边的酒楼,“我以前有个朋友,听说在这里开了家酒楼,不知如今这座酒楼主人是谁,又因何被查封?”

    杨贞义眼神微凛,态度更加郑重的端详着楚天舒。

    “原来阁下是为成老将军而来,成老将军劳苦功高,只不过年老昏聩,被一些有心之人挑拨,屡屡抗命,亵渎王命。”

    “国主也是迫不得已,只好将老将军请到狱中,不过郑成两家,早有渊源,老将军论辈分,还是国主的叔父。”

    “成家虽有狱中,绝无半点苛待之处,只不过如同面壁思过而已。”

    杨贞义不知是否产生了什么误会,态度很软,叹道,“阁下也该体谅我王的苦衷。”

    “大将蛮横,倘若不加以处置,我王威严何在,又如何统领全境,抚育万民呢?”

    杨贞义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附近大半条街上的人,都停了原本的话头。

    还在街上的,纷纷避入酒楼,原本就在酒楼里的,恨不得就当自己不存在。

    内城所居,已经全是百官亲族及仆役。

    杨贞义在这里说话做事,自然可以更无顾忌。

    但那些家奴,听到杨贞义如此软语解释,还涉及到国主颜面,就不得不心头乱跳,彷徨不安了。

    楚天舒道:“成将军,叫什么名字?”

    “成辛,字久宁。”

    杨贞义蹙眉,“这酒楼,正是从老将军的祖父母那一代传下来的。”

    “阁下若非与成家人有旧,因何意指这座酒楼?”

    楚天舒一笑:“听你这么说,我倒确定了,我确实跟他家有旧。”

    杨贞义眼神阴晴不定:“阁下究竟是否从长安而来?”

    “哈哈哈!”

    楚天舒笑道,“你们这里的人真有意思,当年有人认为我是内卫,现在又有人觉得,我是从长安而来……”

    他说到一半,看出杨贞义的脸色变化,不禁哑然。

    “原来你也以为我是内卫?”

    杨贞义脸色阴了阴,从怀中取出一把铁梳,梳着胡须,说道:“朝中一字王,武人尊赤帝。”

    “赤帝麾下,又何止内卫。”

    “但听阁下口吻,好似确非赤帝门人!”

    他说到这里时,已在忍怒。

    那成老贼,与大唐的海东来,有过数面之缘,坊间传闻,成老贼的字,还是海东来起的。

    因此,国主盛怒之时,虽然把成老贼拿下,之后却几番犹豫,不敢真下令满门抄斩。

    就是为了留这么一点余地。

    杨贞义也早就悬心此事,今天一看情况微妙,就不自觉往自己的心事上去想,这才错认了楚天舒的来历。

    “既非上邦使者前来问罪,阁下又怎敢……挟持十九王子?”

    巨人这句话,说的万分平静,到了末尾几个字,语速却是骤然一快。

    那把铁梳一翻而出,乌影陡逝,利齿尖锋,已经到了楚天舒脖子侧面。

    这把铁梳,长达一尺,厚约一寸。

    对巨人来说,这是梳子,但对正常人来说,这简直是一把断虎宰牛的剁骨重刀。

    杨贞义因为是巨人力士,至今还没有达到肉身整个移动,超越声音的程度。

    但挥手的速度,他二十年前,就已经能超越声音。

    如此可怕的一挥手,铁梳却还是在楚天舒脖子那里,骤然停顿。

    因为,楚天舒右手伸出,以手背挡在了杨贞义的手腕侧面。

    那个场景。

    仿佛用一根小竹棒,去阻拦一根横扫而至的顶梁大柱。

    无论是长度还是粗细,都形成骇然的对比。

    可是楚天舒这一挡之下,杨贞义的手腕,就真的顿住。

    两人的皮肤之间,有空气被急剧挤压,而后迸出的一层层气波。

    呜!!隆隆!!

    那些气波,从一个小点猛然扩张出来时,就像是有巨笛的声音,突兀响起,随后才化为一种厚重的气流呼啸声。

    杨贞义手里,那把玄铁打造的梳子,发出了嗡鸣的巨响。

    他的眼睛猛烈睁大,突兀后退。

    能挡住他一击,不代表能赢他。

    可是能坐在马上,挡住他突袭的一击,那匹马都没被震死。

    这让杨贞义心中,霎时间就没了单打独斗的心思。

    巨人的发力很是奇妙。

    他后退的瞬间,足足有十几米方圆的一块地面,像大鼓的鼓皮一样凹陷下去。

    一瞬间,又弹了起来。

    这街道路面铺的是石砖,石砖之下的路基是碎石。

    不管哪种材料,其实都没有什么弹性可言。

    杨贞义是全然依靠肉体发劲,巧妙而细致的震荡,在猝然之间,才让这些刚性的材料,展现出了弹性的一面。

    以整片路面,把自己向后弹了出去。

    巨人的身体如一个炮弹,斜飞而去。

    光这一个后跳,恐怕能跳出百米开外。

    嘭!!

    就在地面回弹的同时,楚天舒双臂一张,抓住两侧的人。

    地面回弹完成时,他也已经身形拔高,站在马上,左手一掷,右手一抛,把两个人先后扔了出去。

    两道人影,被他灌注内力之后,连衣服都没碎。

    十九王子先追到巨人,头部在前,暴射向巨人腹部。

    杨贞义心头一惊,下意识张开大手,运起柔劲一捞,握住了十九王子双臂及腰身。

    这一下虽然握住十九王子,却让他觉得,有一股万针扎刺般的炽热感觉,从十九王子身上,灌入他体内。

    缩骨之法维持不住。

    杨贞义身形暴涨,足足超过一丈半的高度。

    筋骨肌肉,仿佛都在同时膨大,衣服炸碎,只剩一层金色内甲衣裤。

    “不好!风!”

    杨贞义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原本他高速向后飞去,空气阻力就不小。

    这一下,他体积突然膨胀这么多,背后就像是撞上了一堵风墙,速度骤降,提前落地。

    文士的身体,也在这个时候飞撞过来。

    杨贞义吸取教训,这次根本不用手接,只左臂一扫,就想把文士扫飞。

    谁知道,这文士身上,却不是那种穿刺膨胀的古怪力量。

    文士身上带的是一股黏劲。

    杨贞义的手一扫过去。

    前半段轨迹,是把文士扫开,后半段轨迹,却是因为手掌无法脱离文士的身体,而被带动,朝侧面挥去。

    这一扯,甚至令他整个身体,都微微失衡。

    就在此时,楚天舒整个身影突兀放大,出现在杨贞义面前。

    这个年轻人,双脚悬空,还没碰到地面,那一掌似缓实快,已经清清楚楚,印在了巨人的胸口。

    轰!!!

    杨贞义一手抓着王子,一手黏着文士,整个身体倒射出去。

    不同于刚才,他主动后跳,是斜向上而去。

    这一次,他是沿着地面,轰然直射。

    厚重的宫城正门,被他直接撞碎。

    裂纹布满了门洞,正门上方的城门楼,突然垮了下来。

    值守在那里的禁军精锐,都在猝不及防下,坠入废墟之中,大片尘埃弥漫开来,冲上半空。

    轰然巨响,传遍了整个内城。

    就连外城的百姓们,也都举目望去。

    “这才叫登闻鼓,老登不想听,也必须听。”

    有个声音,浩大的传开。

    “郑天长,你这孽障,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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