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拳法也能打得这么诡谲？！”
楚天舒心中，忍不住晃了一下这个念头。
他明显感觉到，本来能够透过他左臂护体真气，触及肉身的，只是极微的一点劲力。
这点劲力，正常来说，甚至无法在他皮肤上留下一个白印子。
但却纤细到极致，好像直接透到了他手臂内部，让他有了体温失调的感觉。
楚天舒目光低垂，看着自己左手，右手银光一闪，扫向孔天瑞脖子。
孔天瑞头颅，猛然缩到胸腔之中，左手一抖，格住楚天舒右腕。
瞬息间，他的头又弹了出来，居然用头顶撞在刀身侧面，把三七弹起。
楚天舒五指松空，旋刀反握，刀刃抹向对方小臂。
孔天瑞双手闪缩吞吐，一瞬间像是有十七八只手掌，每一个手，都来自不同的方向。
硬是与楚天舒的刀柄，刀颚，手腕，手肘，各处碰撞，每次都好像粘连不去，又忽然游移而走。
楚天舒正切反割，在这方寸之间，瞬息之中，连攻十余次，居然愣是没有划到对方。
孔天瑞最忌惮的，只有楚天舒的刀刃和三昧神火。
但是，三昧神火透着一种极复杂的意境，显然还只能在掌指之间施展，不能遍及双臂。
至于刀刃，刚才交手下来，对方明显越来越受到劲力累积的伤害，蓄不出那种势不可挡的刀招了。
再斗下去，必然能赢！
何况还有李矩。
孔天瑞心头一定，忽觉不对。
刚才这一轮闪电惊鸿般的交手，楚天舒只动了右手，只动了那把刀。
而且，楚天舒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敌人，也没有看刀。
他那双眸子，包括额头那只怪眼，都在看自己的左手。
啵！！
楚天舒左手的手背上，睁开了一只眼。
有眼皮，有眼白，但瞳孔是碧绿，而且，长在了这个错误的位置。
孔天瑞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感觉到，被自己锁住的这条手臂，从上到下，睁开了好几十个眼睛。
数十个碧绿的瞳孔，透过那层已经遮不住什么东西的衣袖，一起盯着孔天瑞。
一种狂乱的波动，汹涌的内功。
肆无忌惮的生命元气！
仿佛是直接通过这几十个“眼睛”的眼神，传递出来。
孔天瑞之前在主动袭击时，突遇三昧神火，都来得及逆转动向，朝后躲开。
这时候，他只是跟那数十只怪眼对视了一瞬，已感觉到浑身都麻麻痒痒。
当一个人修成“玄功无漏”，他的内力循环，就足够暂时取代身体的所有机能。
而当《太虚煮日真解》的独门内功，更被“太虚天眼”催化的时候。
那种狂乱畸变的生命力，本身就比已经被破坏的体温免疫，更加极端，更加野蛮。
楚天舒左手一抖，就挣脱了孔天瑞的锁拿，左掌横推出去。
孔天瑞迭掌一挡。
轰然声中，他只倒退三尺，七窍中流出绿光莹莹的鲜血。
“好，再来！”
楚天舒右手长刀几乎拖地，根本不动刀，大步一闪，又是左掌，直推出去。
孔天瑞抬手硬接，身体刚有后退之兆，忽然稳住，反推回来。
李矩出现在孔天瑞背后，拳头顶在孔天瑞脊椎处。
他已经不再是巨人的模样，甚至比最初的常态，还要矮了七寸。
也就是说，他现在比孔天瑞和楚天舒，都要矮一头。
但是，他暴露出来的上半身，充斥着铜铁的光泽，扭曲的青筋时时刻刻都在跳动。
似乎还在从一根青筋分裂成多根，又合并起来。
他腿上那个伤口，在巨人状态显得很骇人，但在被压缩之后，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孔洞，而且已不再流血。
“龙王登岸，万邪不侵！！”
李矩在低吼声中，拳头、手指、掌刀，已经闪电迷离般，戳在孔天瑞背后各处。
孔天瑞瞳孔抖动，双掌顶住楚天舒，腰杆挺直，头顶发髻炸开，白发脱落，黑发生长。
一切都在转瞬之间。
赵郡李氏，在如今的四大世家中，其实历史最为悠久，最近百年内推演武道时，他们所能参考的典籍也最多。
这《龙王登岸拳》，名字里虽然有个龙字，但其实并不是龙形拳。
而是指，巨龙登岸，也要困于浅滩的意思，必须缩略，化为人形，才能横行于大地。
李矩能够从巨人之态，化为常人模样，靠的就是这套拳法。
而这套拳法，还有一种禁招。
就是通过独门拳意劲力，迫使体内的气血微粒，高速分裂，迭代更新。
这种状态，可以让重伤在身，不药而愈，万毒入体，当场涤尽。
只不过这种手段，削减的是寿命的上限。
气血微粒，迭变过度，将来就会更容易衰老。
“啊！！”
孔天瑞感受到气血纯度大涨，大喊一声，迭在一起的双掌，发力推出。
楚天舒霎时只觉左手浩荡连绵，传递过去的辐射内功，竟有被对方排斥回来的意思。
孔天瑞的脑子也清醒了很多，目光瞥向楚天舒的刀，显然楚天舒如果这时动刀，他已经有应变余地。
“呵！”
楚天舒左臂微屈，却仍不动刀，反而把刀插入地下。
“你们两个把最该刚猛的心血拳法，打出这么多变化。”
“那我，就用最该善变的内功，正面轰死你们！”
话音方落，楚天舒的身体忽然微微浮起。
在他背后，垂天精元，南华元气，桃李精元，风雨精元，无形煞火……
天地间各色有形无形之气，化作一股股旋流，被他并吞入体。
孔天瑞一惊：“这么多种……”
李矩的声音已在他背后爆发。
“内功是吗？那就来呀！！”
孔天瑞惊觉自身气血劲力，已全被背后的人裹挟，双手不由自主的颤发出种种劲道，掌影纷飞，轰然推出。
李矩以一己之身，驾驭两大真力强者的气血。
孔天瑞的手，变成他的手，孔天瑞的招，也变成他的招。
楚天舒左手一撤，双掌骤然同频，一收一吐。
手臂上的眼睛，终究是太虚内力制造的假象，在以“太虚功体”为基层载体，无视属性，利用《胜法总纲》达成的超强吞吐中，怪眼瞬时崩散。
他的两只手掌，没有分化出任何残影，只是带着一股浩大无形的淡彩气墙。
孔天瑞打出的所有攻击，都被这股无形气劲拦下。
“如你所愿……来了！”
轰！！！
地面在两股浩瀚巨力的对拼中，轰然开裂。
一条狭长的裂缝，同时向楚天舒背后，向孔天瑞背后蔓延。
裂缝瞬间撕裂了整个院子，还在蔓延。
楚天舒比裂缝蔓延更快，一脚踏在空中，踩着翠绿的涟漪，向前狂推。
吴春雷还在西侧，压制那极克三魂兵法的怪异力量，忽闻巨响，抬头看去。
他看到一座又一座的楼屋，接连倒塌下去，一声又一声的炸响，在房子倒塌的地方传出。
有比雷电更亮的精芒，偶尔闪现，照亮了房屋残骸间的身影。
轰！！！
那好像，本该是一种青色带淡彩的光芒，却被巨大的劲力，打得粉碎。
光色退化变白，如琉璃破裂，极速扩散，造成一次短暂闪亮。
首次光芒亮起时，楚天舒正一鼓作气，推着两个人，狂奔冲撞。
在又十几个屋子破坏后。
第二次光芒亮起时。
那两个人已经变了位置，一者从上方扑下，一者从下面窜起。
同时轰向半空中的楚天舒。
楚天舒双手一张，一拢，浑厚的罡气，带动大量残骸乱动，再度掩去了三人的身影。
轰！轰！轰隆！
地面在颤抖，大风在狂吼。
尘埃冲上天空十来丈高，由北向南，持续蔓延。
无论是什么样的建筑，都挡不住他们的战斗。
汉朝古城墙的夯土遗迹上，聂红线提着兔子花灯，眼看着那三条人影闪斗而至。
下一刻，整段古城墙就剧烈颤抖，中间垮塌下去一大段。
烟尘狂龙，破城而出。
三十次呼吸！
常人三十个呼吸的时间里。
那三个人，已经从龙首原北面的古城遗址中，一路打上了龙首原的高地。
烟尘的最前端。
孔天瑞脸上，忽然中了一掌。
五指大张的右手掌印，把他整个人打的后脑砸地，像一个大风车般翻翻滚滚，在这荒野之上，不知道滚出多少丈远。
那只打飞他的大掌，已经急速一翻，格开了李矩轰过来的一拳。
楚天舒的左手，趁机从下而上的一扇，带起一股潜流狂飙。
李矩被这股潜流罡气，托得双脚离地。
一瞬间，他双脚踩出直线，狂奔之速，超过罡气流动的速度。
他竟在这股向南奔流的罡风上，跑出一股向北冲刺的威势，以使保有平衡，毫无破绽。
但楚天舒的身影，已在罡气的尾端升起，脚下踩着风的尾巴，再度震爆加速。
自己创造长风，创造大势，然后顺大势浩荡而至的一拳。
楚天舒这一拳，轰断了李矩用来格挡的手臂，轰在了他的胸口。
翡翠色带着电光的拳头，轰破胸膛，直到撞在脊椎之上，才受到强大阻力。
李矩的脊椎，如同一张大弓，受到极限的冲击，却还是没断。
下一刻，脊椎回弹。
弹不动楚天舒，李矩整个人就被弹飞了出去。
长风呼啸，吹向更远方，荒野上的草，不知道被吹断了多少根。
楚天舒双脚踏地，向前缓冲般多踏了两步，右手上鲜血淋漓。
李矩在远处坠落，体型渐渐膨胀，变回巨人的体态，猛然坐起。
三丈巨人之身。
他哪怕只是这样虚弱的坐起，也有一丈三四。
大量的鲜血，从他胸口涌下来，在身边流淌如小溪，淹歪了一片片小草。
艳红的血水中，带着一点点萤火般的绿光。
“痛快，哈哈哈哈！”
李矩喷出一口血来。
“执掌家族好多年，为此甚至学占卜，我都快忘了，单纯为了自己打拳，是多么痛快的事情。”
他的发丝在变回巨人之后，也粗了许多，搭在脸侧，双眼看着楚天舒，满是遗憾。
“我把心底的怀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说了，那狗屁的占卜，果然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以前能赢，纯是靠自己，今天会输，也不能怪天。”
“只怪我自己多年分心。”
楚天舒甩掉手上的鲜血，闻言眉梢一挑，眉尾上还挂着一点汗珠。
“占卜？你不会在打架之前，还去找钦天监算算能不能赢吧？”
“狗屁，曹梦征根本不懂算人事，老子是自己算的。”
李矩低吼如歌，道，“七海游鲸斗巨鲨，一者有牙一无牙……”
他唱到一半，就呛出一大口血来，喃喃道，“狗屁占卜，毁我青春啊。”
巨人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脑袋低落下去。
楚天舒用天眼看去，确定对面已死，仰头望月，呼出一口浊气来，只觉浑身舒爽。
这家伙变到最矮那种状态之后，还真是变硬、变强劲了不少。
好久没有对拳对的这么爽了。
“七海游鲸斗巨鲨……”
占卜这种东西，楚天舒也觉得有趣，低声念叨。
“一者有涯，一无涯？”
轻念了两遍之后，他笑着摇摇头，不再多想，打开令牌屏幕，看了一眼。
之前令牌就有提示，如今一看，裴东城的兵魂，也算一尊强大的邪灵。
等等，那这么说，还有一尊邪灵没到手呢。
楚天舒回头看去，目光炽亮。
“意外之喜，真是造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