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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尾声(10)

    陆含真着女官朝服,梳最传统的发髻,不施脂粉。

    仍很美丽。

    年轻、肤色好,一双眸又清澈,不管如何素面朝天都有姿色。只是她气质冷。

    不是冷傲,而是疏离、淡漠,似笼罩了一层阴影,把阳光隔绝在身外。

    最淡漠的一种人,不给予任何善意,也不接受任何帮衬,在人声鼎沸中孤独而活。

    身上只有三分热乎气。

    骆宁与她寒暄几句,问她过年如何等。

    陆含真没有反过来问候骆宁,只是有问有答,不多说半个字。

    “……蒋王府预谋造反,此事你听说过吗?”骆宁问。

    陆含真如实道:“听说过。慎独司消息灵通。她们私下里议论,我听了一耳朵,娘娘。”

    除夕前朝廷才封印,年初三就开印,这是往年都没有过的。

    要不是蒋王府预谋造反,朝臣们也不会如此辛劳。

    “她们说结果如何了吗?”骆宁又问。

    陆含真还是说了实话:“我对此事不感兴趣,没有继续听。应该是说了,不过我不知情。”

    骆宁就把“结果”,说给了陆含真听。

    陆含真始终低垂视线,只是听。

    事不关己,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

    骆宁最后才说:“萧弘已经向陛下请求,要娶你做郡王妃。”

    陆含真听到这里,才缓慢抬眸。

    她那双古井一样疏淡无波的眸光,微微动了下。

    是疑惑、费解。

    “我?”她反问,“这是家父的主意?”

    她父亲到底是拿了蒋王府什么好处?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走近蒋王府,不怕把父女俩声誉都毁尽吗?

    “不,此乃萧弘的主意。他说,他爱慕你。”骆宁道。

    陆含真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看了眼骆宁,很快又低垂视线,语气平淡说:“娘娘,我虽出身不高,到底是书香世家。

    我自幼读书,断文识字、知书懂礼。闺阁女子待嫁,是不见外男的。我与这位公子,几乎没见过,更无私相授受。

    他说什么爱慕,自有他考量,与我无关。还请娘娘明辨,还我清白。”

    骆宁静静听着,点点头:“我不曾怀疑你。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陛下尚未应下他请求。你若有什么想法,也可告诉我。”

    陆含真又看一眼骆宁。

    她似无法辨别骆宁话里真假。

    半晌,她才说:“全凭圣上与娘娘做主。”

    骆宁问了几句。

    陆含真浮动的情绪,又沉了下去。

    她再也没表露半个字。

    有些人推不动,骆宁也没办法了,只得叫她回去。

    陆含真走出坤宁宫,脚步缓慢。她骨骼又断裂几分,撑不住她的身躯,抬不了脚。

    回到了自己的房舍,关上门窗,室内一片昏暗。

    她把光线阻隔在外,解了外裳,静静躺着。

    她同自己的宫婢说:“娘娘有事再叫我。若不是娘娘、陛下传召,不要打搅。”

    宫婢应是。

    陆含真时常吃一顿饿一顿的,性格冷酷而古怪,宫婢不敢违逆她。

    静卧,思绪放空,把方才皇后娘娘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蒋王预谋造反,此事关乎重大;萧弘却是立功了,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都会感念他“大义灭亲”。

    此时,把女儿嫁给萧弘,对陆家自然是好事,父亲可以为自己赚得口碑。

    皇帝不喜她这个人在内廷晃悠,哪怕她做出了功绩也没用。如果可以趁机赶走她,又不跟父亲撕破脸,皇帝应该很乐意。

    陆含真见过一次萧弘的。

    什么印象?

    她没有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很沮丧,只关注她自己。

    “……为何问我?怎么不直接指婚?”她想。

    半晌,她想通了,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从中调和,希望皆大欢喜。

    陆含真产生了一种幻觉。

    她变成了一片很轻很轻的羽毛,可以飞出高高宫墙、飞离陆家那院墙,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

    这样,她就没有价值了,不用上秤。

    她的尊严稀碎,她的脊梁骨也碎了,她很轻。

    轻飘飘的,似乎很舒服,陆含真慢慢闭上眼。

    她应该笑了。

    “啊!”

    刺耳声音,隐约传了过来,可陆含真的灵魂已经很远了。

    她不知自己何时清醒的。

    她的卧房坐北朝南,位置好,采光也好。

    入了夜,室内点了好几盏灯,太医在帘外说话。

    皇后着家常衣裳,华贵却不张扬。肚皮很大,故而她像是坐不稳似的,有个女官一直扶着她的手。

    她瞧见陆含真睁开眼,就微微前倾身子:“醒了?”

    又对外面喊,“陈太医,陆姑姑醒了,再给她请脉。”

    陆含真眨眨眼。

    她喉咙火烧一般灼痛。

    陈太医诊脉之后,说了些颈脉受损、慢慢调养之类的话,这才退出去。

    陆含真瞧见了屋梁。

    她方才悬挂在那里,真自由、真轻松。

    肉体没有重量,魂魄才可以自在。

    “怎么投缳自尽?”骆宁问她。

    陆含真想要开口,喉咙却嘶哑。她说不出话,索性闭上了嘴巴。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

    骆宁叫宫婢、太医们都出去,只留了蔺昭在她身边。

    “陆含真,我还以为你是个有勇气的女子。”骆宁说。

    她叫她名字。

    有名、有姓。

    似一只手,把陆含真按在地上,她瞧见了自己的脚印和影子。

    好怪,突然就踩在地上了,只因这句“陆含真”。

    “陆含真,你投缳而亡,圣上会责罚你父母。而你,给家族抹黑,他们会把你除名。内廷寻一张破席,将你扔去乱葬岗。”骆宁说,“从此,世间再无你这个人,风过无痕。”

    陆含真阖眼。

    疲倦,无力。

    有什么关系?

    “你,想不想死得热闹一些?”骆宁问她。

    陆含真似没听懂。

    骆宁便又重复了一遍:“陆含真,你想不想死得热闹一些?

    你知道吗,正常的棺木需得十六名杠夫抬起来?他们抬的时候,会吆喝一声,声音响亮。

    棺木放上柩车,挂七窍钟。七步一叩,铜钟很响又悲鸣;没有儿孙锤击丧棒也没关系,铜铙、箎笛、陶埙等声音震彻云霄。

    这就是丧礼,一路鞭炮不断,哀乐不停,吹吹打打直到墓地才歇。

    陆含真,如果你忠诚于本宫,替本宫做好慎独司管事姑姑。等你将来老死了,本宫为你举办一个重大的葬礼。

    这样,每个人都知道你。知道你生于何处,死后葬在何方。送葬队伍路过长街,喧闹印在看客的心里。”

    陆含真静静看着骆宁。

    骆宁的未尽之言,她听得懂。

    陆含真,你要不要在这个痛苦的世上,留下你的足迹?

    你要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走吗?

    你可想从泥沼里站起来,承认自己满身狼藉,从此长出新的双足,一步步踩下足迹?

    哪怕日子很难过,足下是刀刺般的苦。

    “……好。”陆含真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嘶哑着回答骆宁,“我想死得热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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