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日夜不息地冲刷着对马岛的嶙峋礁石,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呜咽。
岛上,曾经凶悍的倭寇们像被抽去骨头的野狗,三三两两瘫在岩石缝隙里,眼窝深陷,目光涣散。
最初登岛时,这片海域简直是天赐的粮仓。
银光闪闪的鱼群在浅湾里翻滚,肥美的贝类密密麻麻附在礁石上,徒手就能捞上一大筐。
炊烟终日不断,大锅里翻滚着乳白色的鱼汤,倭寇们大嚼着烤鱼,称赞着海产的鲜美。
但不过十来日,诡异的变化悄然发生。
“头儿,我又饿了……”
一个年轻倭寇揉着肚子,明明半个时辰前才吞下两条海鱼。
“肚子里像有只手在掏,怎么特娘的都吃不饱啊!”
岛津一郎自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起初鲜甜肥美的鱼肉,吃下去后不过片刻,竟又饥火中烧,且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他强撑着巡视营地,发现士卒们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停地往嘴里塞着海产,眼神却越来越空洞。
“大人,这鱼有问题!”
军医颤巍巍地捧着一碗鱼汤,谨慎道:“属下查验过了,这海域的鱼虾贝类,吃下去后不但不顶饱,反而加速消耗人的精气……”
仿佛为了印证军医的话,岸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倭寇发疯似的扑向刚捞上来的海产,生吞活剥地往嘴里塞,嘴角还挂着鳞片和血丝,眼睛却饿得发绿。
而对马岛外,汉军的营寨里正飘来诱人的香气。
“今天给将士们准备的是烤全羊。”
刘盈站在楼船上,含笑看着对岸,“丞相你看,那些倭寇在吞口水呢。”
陈平捋须轻笑:“殿下圣明,昨日是炖牛肉,前日是葱烧海参,今日是烤全羊。明日臣已吩咐厨子做盐水鸭和扬州炒饭。”
香气乘着海风,丝丝缕缕飘向对马岛。
倭寇们伸长脖子猛嗅,喉结上下滚动,有些人甚至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嗅着空气中残存的味道。
"魔鬼!汉人都是魔鬼,尤其是那个大汉皇帝!”
一名倭寇老卒,跪在沙滩上对着大海磕头,“海神发怒了!我们吃太多了!”
夜深人静时,饥饿终于战胜了恐惧。
五六个倭寇偷偷解下小舟,想要趁夜突围觅食。
然而刚划出不远,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汉军的走轲船如幽灵般围拢过来。
“放!”
随着一声令下,箭雨破空。
惨叫声中,倭寇连人带船沉入漆黑的海水。
第二天清晨,他们的尸体被潮水推回岸边,个个面目狰狞,身上插满箭矢。
岛津一郎红着眼睛,一刀劈在岩石上。
“刘盈!你好毒的手段!”
粮草早已断绝,士卒们开始啃食草根树皮,甚至有人偷偷割取死去的同伴的肉。
岛津一郎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汉军进攻,他们就会自相残食而亡。
“写信!给村野治保大人写信!”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就说……就说我承认所有罪状,只要他能发兵来救!”
五名信使趁夜突围,四人很快被汉军追上,连人带船被火箭射成火球。
只有一人,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追逐后,意外发现汉军船只突然转向,似乎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丞相,发挥你缺德本色的时候到了!”
刘盈将截获的书信递给陈平,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陈平嘿嘿一笑,提笔在几个关键处稍作修改——贪腐数额翻了三倍,将“矛盾”改成“不死不休的私仇”,最后添上一句“若大人来援,末将愿以对马岛半数藏宝相赠”。
“让那个抽签抽中的幸运儿把信送回去吧。”
刘盈轻笑一声,“朕很想看看,村野治保会作何反应。”
——
三日后,倭国本土。
“必须出兵!”
加藤高正虽然脸色阴沉,却出乎意料地支持救援。
“对马岛若失,汉军就有了跳板,倭国本土危矣!”
几位家主纷纷附和,主战声浪高涨。
然而村野治保反复看着求救信,突然冷笑一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岛津一郎贪墨的数额,比去年整个北九州的税收还多。他与加藤君的私怨,信中写的是'不死不休'。”
他特别加重了这四个字,加藤高正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最有趣的是这里!”
村野的手指重重点在信纸末尾,“‘若大人来援,末将愿以对马岛半数藏宝相赠'.!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谈条件?”
“天皇陛下!这一定是反间计!”
加藤高正急忙辩解,他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秉性。
村野治保冷冷地看着他,冷漠道:“那你方才为何主张出兵?是不是想早日与岛津汇合,好平分那'半数藏宝'?”
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村野缓缓起身:“没有本天皇的命令,一兵一卒也不许动。违令者,杀无赦!”
而对马岛上,岛津一郎望着空荡荡的海平面,终于明白——他们被彻底抛弃了。
海风送来汉军营地烤肉的香气,有些倭寇开始啃食自己的皮肉,岛上回荡着似人非人的哀嚎。
刘盈站在楼船上,远远望着这座饥饿地狱,轻声道:“传令下去,明日改做倭国料理,让他们闻闻家乡的味道。”
——
倭国本土,议事大殿内的气氛几乎凝固。
加藤高正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听着村野治保那冰冷而充满怀疑的话语,尤其是那句“是不是想早日与岛津汇合,好平分那'半数藏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满腔的忠君为国之言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噎得他几乎窒息。
他张了张嘴,想要激烈地辩解,但看到村野治保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却又充满了偏执与多疑的眼睛,以及周围其他家主们瞬间变得微妙和疏离的眼神。
他明白,任何辩解在此刻都只会越描越黑。
天皇心中那根猜疑的刺已经狠狠扎下,绝不会因他的几句话而拔出。
这种被自家主君凭空诬陷、百口莫辩的境地,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悲凉。
他最终只是重重地低下头,声音干涩嘶哑:“臣…绝无此意!一切…全凭天皇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