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小高一副松鹤延年万寿图进献上去,得到了老人家好好读书的四个字鼓励,而今那几个字还在高家供着呢,所以陈宣说把这封信当传家宝是一点都不夸张。
若非老人家曾经乃一国之君,墨宝轻易不得外流,要不是翁婿间陈宣也不敢太过放肆,否则他都想像压榨宁桂亮那样让老人家给他写几箱子了。
很久之前陈宣就有收集这些东西的想法,且也在实施当中,小高的书稿他就没少往家里搂,只是没那么痴迷,顺其自然就好,他也不强求。
毕竟正常而言,他是要活很久很久的,当时间过后,他收集的诗词歌赋典籍文章字画都是一个时代的见证和印记,真不是为了等熬成古董升值。
小公主哭笑不得的锤了他一下无语道:“宣哥哥你至于么,咱家库房里面好东西还少呀?”
陈宣认真把书信收好,回头认真道:“那怎么能一样呢,再好的东西对我而言也比不上岳父大人的这封信,其中的意义就不一样,对我而言,价值连城的宝物也比不上信上的一个字”
闻言小公主微微动容,想了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啊,再好的东西,哪儿比得上亲人留下的点点滴滴。
接着陈宣突然撇撇嘴道:“娘子啊,岳父大人还在信上说原本想封我个异姓王来着,结果话锋一转说我不配,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不存心吊我胃口又把期望掐灭?”
他也就和媳妇闲聊而已,内心对此并不在意,若老人家真那样做了他反而还嫌麻烦呢,异姓王是那么好当的吗,不是让你显摆的,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那时候就身不由己了,多的是人盯着呢,官场有官场的规则,不能任由他乱来。
白了她一眼,小公主摇摇头道:“那怪谁呀,父皇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但凡夫君你有一点拿的出的功绩,他都能力排众议给你坐实了,结果呢,夫君你想想都为这个国家做出了什么贡献?”
“哎呀,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陈宣缩了缩脖子尴尬道,自己整天尽当咸鱼摆烂了,哪儿有什么功绩?所以不配很正常,话说回来,以他的本事,封王拜相还不简单?只是他压根没那方面的想法。
对此小公主掩嘴笑道:“虽然没有明说,但父皇不是从其他方面进行弥补了嘛,不但把我嫁给你,还有嫁妆都拉了十里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可没有委屈娘子,对我而言,那些身外之物加起来都比不上娘子你一根手指头”,陈宣张口就来道。
展颜一笑,小公主脸蛋红扑扑道:“夫君就知道说些好听的哄我开心,夜深了,夫君,我们该就寝了”
这是在释放信号了啊,陈宣秒懂,当然是乐意奉陪,莫说他们正处于柔情蜜意阶段,就他一血气方刚的大小伙也拒绝不了啊,拥有一副铁打的腰子就是硬气,要不然换做常人,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媳妇估摸着得少活十年……
隔天早上活动一番,吃了早餐陈宣又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原本是来探望一下老人家的,结果老人家跑路游山玩水去了,都不知道哪儿去找,一下子就没了目标。
不过有些事情已经开了头,陈宣自然是要落实一下的,趁着小公主还在梳妆打扮,陈宣让人叫来了花总管。
“老爷你找我?不知有何事吩咐”,花总管很快前来请示。
花园里,懒洋洋的陈宣起身道:“花总管请坐,先喝杯茶,我们慢慢聊”
对这个照顾小公主多年的老人陈宣还是很尊重的,如今一大家子都还得仰仗她事无巨细的答理呢,换个人估计短时间真搞不定。
花总管没有把陈宣的礼貌当做理所当然,推诿一番才乐呵呵坐下道:“那老身就斗胆了,老爷有话直说即可,老身定安排得妥妥当当”
考虑道花总管不但要惯例府上这一大家子,封地那边也是她在经管,平时应该挺忙的,陈宣便直言道:“是这样的花老,我想问问纤凝封地那边的税收情况,可否为我说说?”
对此花总管并没有大惊小怪,毕竟公主是嫁过来的,陈宣才是当家做主的人,过问这些很正常,不存在陈宣就要多去小公主一切的那种心态。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花总管事先着实没有想到,好在大小事情她心头都清楚,稍作沉吟便道:“老爷,关于封地那边税收问题,分为商税和农税,细分又根据不同情况有所区别,不同的货物贸易和农产品的税收也是不一样的,比如矿产方面,盐铁这些东西由我们自己经营,只需要付工钱就可以了,茶叶酒水丝绸布匹这些又不一样……”
陈宣听得有点头大,轻轻咳了一声歉意打断道:“那个,花老不必说得那么详细,大概给我说说就可以了”
早就了解过自家老爷是什么性格,花老果断简短道:“大致情况其实和全国各地都差不多,或许极个别特殊情况的小地方有所区别吧,因为封地的一切都是老爷和殿下的私产,收上来的税赋不用上缴一部分给国库,所以相对而言,封地内的税赋其实是要比其他地方轻一些的,毕竟以往殿下府上的开支不全靠封地产出,而且殿下也不是那种压榨底层的性格”
说到这里花总管顿了一下又道:“老身斗胆请问,老爷了解这些所谓何意?若是另有安排的话,我这边也好立即着手调整,以免误了老爷大事”
摆摆手,陈宣示意她稍安勿躁,沉吟片刻平静道:“花老,开年后就没下雨的情况,想来我不说所有人心头都有数,继续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局面不用想都知道,京城的繁华,纸醉金迷掩盖了这些,这件事情暂时没有人敢公开讨论以免民心动荡,但该有的准备却是要行动起来了”
花总管心头一沉,有些事情没人提及并不表示没有在发生,现在陈宣都这么说了,她大概明白什么意思,正色道:“老爷请讲,一切全凭老爷做主”
点点头,陈宣想了想道:“又道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如今家里颇有资材,尽可能的收购囤积一些粮食吧,现在还算太平,别太招摇,花总管明白我的意思吧?”
“老爷放心,我会妥善安排的”,花总管严肃道,深知自己老爷这是在未雨绸缪了。
接着陈宣又说:“然后我话,我的意思是,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情况,其他的税收根据大环境来,但有一点得安排下去,那就是尽量减少以种地为生的平民税赋,若是情况恶化到一定程度,可以不收乃至给他们分发活命口粮,不至于让他们活不下去,花老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身明白,定会帮老爷安排妥当的,不会让老爷失望”,花总管认真道。
随后陈宣继续道:“花老办事我自然放心,接下来就劳烦花老了,帮我转达一下我的态度,我这人赏罚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不会亏待下面的人,但谁要是在这件事情上动歪心思,休怪我无情!”
目光一凝,花总管冷声道:“老爷说得是极,人心难测,越是这种时候人性之恶就越发凸显,老身会盯紧下面人的,不用老爷提醒,真发生那样的事情,老身就饶不了他们!”
花总管一把年纪了,而且到了如今这个为止,自然不会贪那点小便宜,但架不住下面的人心怀鬼胎啊,反正陈宣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若是谁敢趁机搞事他就弄谁,绝不姑息!
摆摆手,陈宣平静道:“尽可能收购囤积粮食,不要因为我们把粮价弄高波及他人就好,然后若是灾难降临,减轻农民税赋压力,让他们好过一些,具体情况根据事实调整,如果真到了民不聊生那一天,我们接下来购买的粮食就有用了,去年高状元殿试问答有所耳闻吧?让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哪怕过程有些不近人情,总之我们管不了太多,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尽量积点德吧,能力有限,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维持到哪一天算哪一天,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即可”
听陈宣说完,花总管神色动容起身道:“老爷仁义,若封地内的平民百姓得知老爷如此为他们着想,定会感激涕零的”
笑了笑,陈宣摇摇头道:“我不在乎这些,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差不多就这样了吧,花老有没有什么提前需要我点头的?我不经常在这边,省得后面麻烦”
认真思索了下,陈宣都已经交代完了,剩下的根据要求实施即可,于是花总管拱手道:“暂时没有,其他的就不劳老爷费心了,若没有其他吩咐的话,老身先去忙了”
既然如此,陈宣起身道:“也好,有劳花老了,也要注意休息,吩咐下面的人即可,别太劳累了,回头你去库房取一两蛟龙血补补身子,一家人,别客气”
“多谢老爷,那我先告退了”,花总管笑呵呵道,并未推辞。
陈宣府上的库房里的确有蛟龙血这玩意来着,还是上次小公主翻看账本的时候瞄一眼记住的,估摸着是当初害得玉山先生残疾那条蛟龙被屠后留下的吧,几十年了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保存得当,至今依旧宛如刚放的血一样。
反正陈宣又用不到这些,还不如给身边的人,别人为他尽心尽力的做事儿,没必要吝啬,放着也是放着。
和花总管说的这些,昨天问小公主封地的时候陈宣就有想法了,算是彻底落实下来,放下一桩心事。
他不是圣人,管不了那么多,不吃人血馒头,也不可能掏空家底做善事,没苦硬吃这种事情他是不干的,只能是力所能及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即可,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他不在乎,自己的家事别人没资格逼逼,若是扫了某些人的面子或者利益,有种来打我啊。
所以啊,他没有一下子就说灾难估计无法避免了,免了农税之类的,而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他不至于蠢到那种程度,好歹跟着小高那个聪明人这么多年呢,大手一挥张口就来的慷慨不一定能换来他人感激,估计适得其反不说,还有人背后骂傻逼。
花总管走后不久,一阵香风袭来,梳妆打扮好的小公主好奇道:“刚才我还看到花老在这里的,她人呢,宣哥哥你们聊什么呀?”
“还记得我昨天和娘子说的那些吗,我就请花老过来问问封地的情况,然后……大概就是这样,娘子不会怪我没和你打声招呼吧?”,陈宣把大致情况给她说了一下,俩口子没什么好隐瞒的。
依偎着他坐下,小公主笑靥如花道:“夫君说什么呢,你才是一家之主,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还望夫君不要嫌弃才好,我只是个弱女子,考虑不了那么周全,这些大事就得靠夫君来费心了”
“你我夫妻一体,凡事商量着来,其实我这人挺懒的,未免后面麻烦,所以我干脆提前吩咐下去了,能到哪一步,看天意吧”,陈宣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靠在他怀中,小公主心道有个男人依靠真好,换做自己才没有考虑那么远,不去纠结这些,她抬头道:“夫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呀?”
陈宣耸耸肩说:“能有什么打算,岳父大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想见也见不着啊,还记得我说过要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吗,接下来得履行诺言了,娘子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老登游山玩水去了,短时间见不到,陈宣索性带着小媳妇度蜜月去。
陈宣心想就以三个月为限吧,之所以是三个月,是因为老人家提醒那封信拿到后的三天后才能看,而信中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以他和老人家的默契,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三个月,只剩三个月了吗?
哎……
不知道陈宣心中隐藏的压抑,小公主雀跃道:“好呀好呀,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呢,又没出过远门,夫君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点点头,陈宣笑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索性也不直接定下去哪儿了,走到哪儿算哪儿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回一趟阳县那边,过两天再出发吧”
回阳县一趟,自然是陈宣给小丫头说过,兴许什么时候就下雨了,他可没忘。
小公主自无不可道:“都听宣哥哥的”
就在此时,陈宣一脸错愕的转头看向远处,一句话脱口而出道:“卧槽,还有高手!”
小公主不解,好奇问:“宣哥哥别说脏话,发生什么事儿啦?”
回过头来,陈宣依旧错愕的表情道:“娘子,你哥庆王造反了,你敢信?”
“什么,他怎么敢!”小公主难以置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