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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我愿九死战九殇

    霍达赤动了。

    他那壮硕如山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迅猛,三环大刀拖在身后,刀环碰撞,如同死神的低语,几步踏出,气势一往无前!

    面对强敌,陈听松瞳孔微缩,右腿剧痛让他无法灵活移动,只能以静制动。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将全身力量灌注双臂,紧握苍刀,死死盯住对手。

    “死!”

    两人近身,霍达赤一声暴喝,借前冲之势,三环大刀从上往下猛然劈出,刀风呼啸,这一刀势大力沉,明显打算将陈听松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陈听松没有硬接,而是咬紧牙关,左脚猛地蹬地向侧后方滑步,同时手中苍刀精准地贴着对方刀杆向外一引: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炸响,火星四溅。

    陈听松巧妙地用上了卸力的技巧,但重伤之下气力不济,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他右腿一软,险些跪倒。

    “呦,反应倒是挺快。”

    霍达赤刀势被带偏,却毫不停滞,手腕一翻,沉重的刀身借着旋转之力横斩而出,直取陈听松腰腹!

    这一刀变招极快,刀风凌厉!

    陈听松刚刚稳住重心,刀已临身,避无可避!他眼中狠色一闪,竟不闪不避,苍刀反手一抬,直刺霍达赤咽喉,竟想着以命搏命。

    “妈的!”

    霍达赤毕竟立于不败之地,岂会与他以命换命?迫不得已回刀格挡。

    “锵!”

    又是一声巨响,陈听松被震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松树干上,震落无数积雪与松针。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让大地染上大片刺目的猩红。

    “再来!”

    看似已经精疲力竭的陈听松竟然放弃了防守,主动进攻,脚步一错,紧贴霍达赤身侧,苍刀顺势上滑,笔直刺向其心窝。

    霍达赤的反应同样迅猛,反手一刀就挡开了陈听松的攻势,又一记横斩挥向他胸前:

    “铛!”

    强力对拼之下,陈听松再度踉跄,晃悠着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哼,强弩之末罢了,你还能接我几刀!”

    霍达赤地势不饶人,大步前压,三环大刀舞动如风,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陈听松完全笼罩。

    “铛铛铛!”

    陈听松背靠松树,闪转腾挪,凭借多年征战磨练出来的刀法勉力格挡。每一次碰撞都感觉手臂酸麻,五脏六腑不断震动,右腿的伤口更是崩裂开来,鲜血汩汩涌出。

    一连串的交锋下来陈听松依旧没有落败,四周羌兵都惊呆了,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能挡住堂堂万户如此凶悍的猛攻。

    “不得不说,你很强,但也仅限于此了!”

    “喝!”

    霍达赤看准一个破绽,刀光一闪!

    “刺啦!”

    陈听松终究没能挡住这凶悍的一刀,左肩处血光迸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炸开,他甚至能听到刀锋刮过骨头的声音。剧痛袭来,他左手一软,几乎握不住刀柄,全靠布条缠绕才未脱手。

    “扼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发抖。

    未等他缓过气,霍达赤逼近身前,杀招再次来袭。三环大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自下而上斜挑而来,目标是他的胸腹!

    陈听松瞳孔一缩,拼尽最后力气竖刀格挡:

    “铛!”

    “噗嗤!”

    苍刀竟被这一击生生荡开,陈听松胸前中门大开!冰冷的刀锋毫无阻碍地撞向胸膛,护心镜早瞬间被砍碎,甲胄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大半边身躯。

    “砰!”

    陈听松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飞出数步,重重撞在树干之上,砰的一声栽落在地。

    人影落地的同时,第五长卿的心脏也狠狠一颤。

    霍达赤收刀而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输了。”

    陈听松瘫倒在地,手中的苍刀依旧被布条紧紧绑在手上,却已无力举起。鲜血不断从右胸和左肩的伤口涌出,温热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逐渐消散。

    他抬起头,视线开始模糊,依稀能看见头顶晃动的积雪和松叶,没来由地想起幼年时的场景:

    那时候每到冬季雪天,爹娘便会抱着自己在松林间玩雪,他会跨在父亲的头顶,伸手去晃动那些满是积雪的树枝,哗啦啦落下的雪花会让他手舞足蹈。

    听松坡,陈听松。

    我看松雪落松花。

    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可这一切却因为战火化为虚无,本是读书人的他弃笔从戎,投身疆场!

    正当霍达赤举刀欲砍的时候,百里天纵阻止了他:

    “算了,留一具全尸吧。”

    霍达赤依言退下,四周羌兵已经举起了弓弩,只等百里天纵一声令下便会彻底断绝陈听松的生机。

    “何必呢?”

    百里天纵凝视着树下悍将:

    “人活一世,有许多可以留恋的东西,金钱、权力、财富,只要降,这些东西你便唾手可得。

    为何偏要寻死?”

    “呵呵,留恋?”

    浑身鲜血的陈听松扶着树干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从我全家死在你们手里的时候,这世间对我而言便已再无值得留恋的东西,我活着的唯一念想便是杀人,杀光你们这群杂碎,替爹娘报仇。

    你高高在上,哪里懂民间疾苦,边关磨难?你以为所有人都只贪恋权势荣华吗?

    你错了。”

    陈听松已经无法靠自己站立,只能背靠树干,手中苍刀无力低垂,鲜血顺着刀剑不断滴落。

    平静而又决然的嗓音令百里天纵目光闪烁,没错,他确实不懂,哪怕他见惯了沙场生死他也不能体会这些陇西边军的赴死之心。

    “没错,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每个人只有一条命,该为自己而活。”

    百里天纵没来由地指向身侧之人:

    “这位便是奴庭第五先生,我羌人一向礼贤下士,只要愿意效忠我们,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只要你降,你也可以像他一样,成为我大羌的重臣。”

    “你就是那个奴庭叛徒?”

    陈听松讥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第五长卿,分外鄙夷:

    “奴庭出了你这样的软骨头,真是丢人啊。”

    “我呸!”

    面对陈听松的谩骂,第五长卿神色平静,只说了四个字:

    “人各有志。”

    “哈哈哈,说得好,人各有志!”

    陈听松仰天大笑,神情癫狂:

    “世人又如何懂我边军之志!大将军说过,不复奴庭,誓不回转!”

    陈听松用仅有的力气举起苍刀,嘶声怒吼:

    “既入边军,此生无憾!”

    “九死不悔!”

    “嗖嗖嗖!”

    怒吼声中,无数箭矢纷飞。

    第五长卿缩在袖袍中的手掌在不断颤抖,心中一遍遍默念:

    “九死不悔,九死不悔。”

    ……

    朔风卷残甲,血雾漫松岗。

    将军长啸,松涛悲怆。

    纵使身埋荒草,肝胆照八荒。

    听松坡前陈听松,我愿九死战九殇。

    ……

    景丰十四年冬

    陇西第四军主将陈听松,战死听松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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