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钉镇从未如此“热闹”过。
灰黑色的魔尘依旧浓稠得化不开,劣质燃料和铁锈的气味,混杂着越来越多人身上带来的汗臭和血腥,让酒馆里的空气十分令人窒息。
“泉眼”旁的蒸汽车头依旧吭哧作响,带动着那台老旧的净化装置和稳定器。
但它们发出的噪音如今几乎被酒馆内嗡嗡的议论声所淹没。
自从“蚀骨之牙”被抹平、“炼焦战团”在“锈骨之腔”受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来后。
这个位于177区边缘的破烂聚集地,就涌入了比平时多出三倍的人。
有从更远处逃难而来,失去队伍的拾荒者。
脸上带着茫然和惊恐,蜷缩在角落,用最后几枚发条币换取一杯能麻痹神经的劣酒。
有闻风而至,来自其他小型势力的探子和佣兵。
他们眼神警惕而精明,交换着信息,评估着风险,准备从这场风暴中找到一丝机遇。
甚至还有一两个衣着相对“体面”,带着简陋但功能齐全的防护装备的身影。
他们沉默寡言,只是用仪器默默记录着空气中的能量读数和人们的谈话片段——
这些人,被酒馆里的老油条们私下称为“议会狗”或者“堡里来的老鼠”,代表着“焦油议会”或“锻炉堡”的注视。
酒馆老板脸上的金属面罩似乎焊得更死了,但他收取发条币和“钥匙”的速度一点没慢。
浑浊的眼睛扫视着全场,将一切信息默默记在心里,这些都是未来可能换取资源的筹码。
“听说了吗?‘黑疤’那群人昨天想摸到‘锈骨之腔’附近捡点破烂,结果再也没回来......”一个佣兵灌了口浑浊的液体,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找死!现在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炼焦战团’都栽了跟头,谁知道雾墙后面那些怪物会不会再给你来一下红光?”同伴嗤之以鼻,但眼神里同样带着后怕。
“红光?哼,我看不止。”另一个声音插入,是那个半边身体装着简陋外骨骼的老者,他用力拧了拧义肢的关节,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我曾经在读研老大开启的‘蠕虫通道’里远远看到过一眼,那边裂缝附近的魔尘......颜色都不一样了,偶尔还有蓝白色的光闪一下,干净得吓人!”
“纯净魔力......”有人喃喃自语,这个词带着一种魔力,让酒馆瞬间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来,充满了贪婪。
“妈的,要是能搞到一点......”脸上带刀疤的佣兵头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随即又打了个寒颤,仿佛想到独眼老大的下场,强行压下了念头。
角落里,那个之前悄然离开的斗篷身影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依旧安静地坐在阴影里,面前的劣酒一口未动。
她的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次,她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那些新来的,带着仪器的人身上,兜帽下的目光锐利且隐晦。
这时,酒馆那沉重的铁皮门再次被猛地推开,信使踉跄冲进来,这次他甚至没等老板扔出代币,就嘶哑着喊了出来:
“消息!‘焦油议会’......议会那边又派援军来了!
好多黑色的车,拉着被黑布盖着的东西,去了‘锈骨之腔’!还有......还有人看到‘剥皮者’......格拉斯大人的座驾痕迹了!”
“剥皮者”三个字如同冰水泼入滚油,酒馆里瞬间炸锅!
恐惧蔓延,甚至压过了对纯净魔力的贪婪。
那是真正位于废土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他的到来,往往意味着尸山血海和极致的残酷。
“他......他真的来了......”
“完了......那片净土完了......‘剥皮者’出手,从来没有活口......”
“快走吧!离这里远点!不然我们都得被牵连!”
恐慌开始蔓延,有人抓起武器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慌什么!”刀疤佣兵头子猛地一拍桌子,强自镇定,但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
“‘剥皮者’大人那种存在,眼里只有那些净土里的硬骨头,我们这些烂命,还不够资格让他老人家看一眼!”
话虽如此,但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已经笼罩了整个锈钉镇。
斗篷身影的敲击声停止了。她轻轻放下几枚发条币,站起身,如同融入阴影般再次悄然离开。
这一次,她的方向明确了许多,朝着镇子边缘那些更加破败,几乎无人注意的棚户区走去。
那里,是真正被遗忘之人的聚集地,也是信息最混杂,最容易隐藏秘密的地方。
她穿过污水横流,堆满垃圾的小巷。
避开几个眼神麻木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最终在一个用破烂金属板和生物皮革勉强搭成的窝棚前停下。
她有节奏的敲了敲扭曲的金属门框。
窝棚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谁?”
“灰烬中......寻求余火。”斗篷下传出低沉而清晰回应。
窝棚里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拉开某种机关的声音。一道狭窄的缝隙打开。
“进来吧,丫头。外面的‘灰尘’越来越大了。”
斗篷身影侧身钻了进去,窝棚内昏暗无比,只有一盏小小的萤火苔藓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明,映照出一个虽然满脸皱纹,眼睛却异常明亮的老婆婆的脸。
“婆婆,‘剥皮者’来了,只是还没能出手,不过可以看出,议会动了真格的。”斗篷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风霜痕迹的脸庞,眼神坚毅,
“我们必须尽快把消息送回去,‘家园’需要早做准备。”
老婆婆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格拉斯......那个屠夫......看来议会这次对那片新出现的‘苗圃’志在必得。丫头,你确定那里面真的有......‘希望’?”
年轻女子重重点头:“我虽然没能靠得太近,但那道光......那种纯净的感觉,和记载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而且他们能击退‘炼焦战团’,肯定不只是运气。婆婆,这是我们等待了太久的机会!”
老婆婆沉吟良久,最终缓缓从怀里摸出一个用不知名生物皮革紧紧包裹的小筒,递给她:
“这是最后一份‘信标’,能避开议会那些眼睛的侦测。小心使用。告诉长老们,‘锈钉’的余火未熄,但风暴将至。”
年轻女子郑重地接过信标,紧紧握在手中:“明白。我会小心的。”
她重新戴好兜帽,再次如同幽灵般消失在锈钉镇污浊的阴影之中。
而在酒馆里,关于“剥皮者”和议会援军的恐惧仍在发酵,并随着更多零星的消息和小道传闻变得更加离奇和惊悚。
废土边缘的这座小镇,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小舟,在越来越汹涌的暗流中,不由自主地摇晃着。
所有人都隐约意识到,锈钉镇,乃至整个177区的命运,或许都将取决于那堵雾墙之后的较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