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大田猛士郎。
李季又开始摸鱼的一天。
当然,他在摸鱼的时候,也干了几件正事,比如让佐藤香子去密电组拿了一些绝密档案,他一边听唱片,一边看特高课的绝密档案。
特高课的绝密档案中,记载的都是一些发生过的重大事件,其中有些事,他都是第一次听闻。
中午。
李士群打来电话向他哭诉,说丁默邨派人把陈恭澎给抢走了,导致他功亏一篑。
李季则安慰李士群,让他不要多想,丁默邨也是为了立功。
挂了李士群的电话。
他又打给丁默邨。
让丁默邨把陈恭澎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把一切安排下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色。
不管陈恭澎是真投敌,还是假投敌,他只能按照汉奸罪处置,因为陈恭澎不仅出卖了报喜鸟,还把独立旅的驻地位置,差点儿卖给76号,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李季心中暗自琢磨着,把处置陈恭澎的行动交给吴忆梅,一步步逼迫她站到戴老板的对立面。
甚至,他在脑海中为吴忆梅量身制定了多套计划,让她彻底脱离戴老板那艘船,站在他这艘小船上。
虽然他这艘船不如军统那艘船大,但在上海滩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这艘船比军统那艘船的作用大多了。
下午。
李季亲自去了一趟食堂,吃了一顿饱餐。
随后,他打发佐藤香子回去休息。
“课长,除非您答应职下,今晚不出门,否则,职下只能守在您办公室门口。”佐藤香子蹙了蹙眉。
“香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季心想这个东阳小娘皮居然跟他杠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知道,他晚上溜出去,肯定是有正事要办,若是带着佐藤香子这个尾巴,他还怎么办正事?
李季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把佐藤香子拉到小卧室打了几拳,又给她喂了掺蒙汗药的水,看着她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后,他赶紧换了一身便装,迅速出了特高课办公楼。
来到外面。
他拦了一辆黄包车,前往法租界的一家中药铺。
来到中药铺外面时,他已恢复本来面容。
下了黄包车,他抬头看了一眼中药铺亮着的灯光,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进去。
药店的掌柜是认识他的,忙带着他去了二楼吴忆梅的房间。
推开房间门。
吴忆梅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水蛇腰,翘臀,长腿,身材高挑有型,肩有锁骨。
她把江南女子的温婉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季从房间进来,把门关上。
“你怎么来了?”吴忆梅柳眉轻轻一紧,声音带着一丝丝惊讶。
“找你有事。”
李季一副面色凝重的表情,严肃道:“刚接到内线消息,确认陈恭澎出卖了党国,他不仅向76号提供军统的情报,还出卖国军的战略部署……。”
“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错,但这件事关乎到民族大义,为了民族利益,为了党国江山,我希望你能……。”
吴忆梅微微一怔,美眸划过一丝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站长,消息来源可靠吗?”
“他是我在战争爆发初期就策反的线人,这一年送出来的情报,从未出过差错。”李季语气十分自信。
“站长的意思是?”吴忆梅大概已经猜到李季要她做什么。
“你是上海站行动科的科长,出现叛徒,该怎么处置,不用我教你吧?”李季扫了她一眼。
“请站长明示。”吴忆梅一双汪洋眸子,对上李季幽暗的目光,丝毫不退让。
“陈恭澎出卖党国利益,助纣为虐,投靠76号甘当汉奸,我以上海站站长的名义命令你,对陈恭澎执行家法。”李季声音骤冷。
“是。”
吴忆梅轻轻闭上眼眸。
“线人还送出消息,陈恭澎目前被转移到康定路十三号的院子,由76号的特务保护。”
“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如果事办砸了,我会公事公办,不留丝毫情面。”李季道。
“是,请站长放心,卑职不会让您失望。”吴忆梅心中幽幽叹了口气,虽然百般无奈,但也只能接受事实,毕竟李季的命令,就是上峰的命令,她没有权利拒不执行。
“我等你的好消息。”李季若有深意的看了吴忆梅一眼。
“是。”
吴忆梅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李季把干掉陈恭澎的活儿交给吴忆梅,既是在考验她,也是逼她站到戴老板的对立面,这样一来,就算戴老板想重新把吴忆梅招揽回去,也没什么希望。
“我有事,先走一步。”李季把任务交代下去,便要离开。
“等一下。”
吴忆梅出声喊住他:“有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请解惑。”
“何事?”李季看了她一眼,心中已猜出七七八八。
“唐婉莹?”
吴忆梅一直怀疑,李季知道唐婉莹的真实身份,因为她在唐婉莹家暂住期间,李季能准确的把接头信号给她,这件事怎么看都充满了疑点。
还有,东亚饭店的行动,唐婉莹刚给她送来情报,李季后脚就下达动手的命令。
“她?”
李季沉吟了片刻,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她的身份对吗?”吴忆梅话问出口之后,又觉得多此一问。
“知道。”
李季也没瞒她,点头道:“她没有经过特工培训,若是没有我的线人掩护,她的身份早暴露了。”
闻言。
吴忆梅心中幽幽一叹,果然如此。
其实,她也一直在怀疑。
唐婉莹一个没有经过特别培训的人,却能在日本人和76号特务眼皮底下,接连送出重大情报,本身已是一大漏洞,毕竟76号和特高课都是情报机构,但凡有一丁点儿疑点,都会被他们给盯上。
“还有别的问题?”李季问道。
“你是通过她来掌握我的行踪?”吴忆梅又问道。
“也不尽然,想要在上海滩找出一个人,别人或许不行,但我一定可以。”李季半真半假的说道。
“余淑衡……?”吴忆梅话到嘴边,又住口不言。
李季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以后关于她的名字,不要提及。”
“是。”
吴忆梅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
“我走了。”
李季丢下这句话,转身从房间出去。
来到外面。
他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往虞墨卿的小阁楼过去。
他知道虞墨卿一个人孤独害怕,所以,便多陪陪她,等新的报务员到了,她就能慢慢适应。
法租界。
红木阁楼。
二楼的房间亮着灯光。
晕暗的灯光透过窗户,折射到外面,形成一抹黄蒙蒙的光芒。
房间中,虞墨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自从身份暴露之后,她再不能像以前那般,精致从容的上街,现在的她,每天只能待在房间里,满脑子都是李季的身影。
人便是这般,忙碌起来的时候,什么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可是闲下来,就会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
毕竟虞墨卿正值风华正茂,又与李季长期相处……。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作为一名特工,消沉是最致命的,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这时。
房门咯吱一声响。
她慵懒的表情顿时一紧,下意识的想要去摸枪。
房门打开,李季闪身进来,又重新把门关上。
接着,他转身看了虞墨卿一眼,见她穿着一袭睡裙,长发披在肩上,整个人显得有些低沉。
他来到虞墨卿面前,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道:“有电报吗?”
“有。”
虞墨卿微点了下头,转身去床板夹层拿出一封电报,递到李季手中。
李季拿过电报看了几眼,微微点了下头:“许经年他们收到电报之后立即转移了。”
虞墨卿一言不发,许是心情不佳,也许是心思不在情报方面。
“白虎还是没有联系上?”李季问道。
“没有。”
虞墨卿摇了摇头,她每天都会准时呼叫白虎电台,但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这让李季不禁有些着急,毕竟白虎小队是他在华中地区安排的后手,其次,只有白虎能联系上安靖江。
现在没有她们的消息,他越发心急。
但干情报这行,越是心急之时,越要淡定。
他在心里暗自打算,过两天就让锤子动身回武汉,弄清楚白虎小队的处境,顺便找一下安靖江。
虽然武汉现在是岌岌可危,但还掌握在国军手中,军统武汉站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全部转移,因此,要找到安靖江,办法还是有很多的。
旋即。
他仔细端详了虞墨卿一眼,见她有些消瘦,便笑着问道:“下午没吃饭?”
“没有。”
虞墨卿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李季,哪有什么心思吃饭。
再说,一个人吃饭,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宵夜。”李季道。
“出去吃?”
虞墨卿美眸带着一丝丝幽怨:“你不是说,让我少出门?”
“是少出门,又不是不能出门,再说,这会儿是晚上,只要你包裹严实,特务是发现不了的。”李季道。
“哦。”
虞墨卿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转身去换衣服。
她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中选了一件高领旗袍,一条丝巾。
她拿着衣服来到床边,准备换衣服,又觉有些尴尬。
虽然她和李季同床共枕,但毕竟什么事都没发生,让她当着李季的面换衣服……。
李季看到她动作迟疑,遂转过身去:“你换,我不看。”
“我……。”
虞墨卿心想就算他不看,她也会觉得尴尬。
李季转过身之后,一直盯着房门看,可过了好一会儿,虞墨卿还没换好衣服,他回头一看,见她坐在床边,精致如白玉的脸蛋,涌动着一抹绯红。
“行,我出去……。”
李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遂推开房门出去。
虞墨卿见他从房间离开,这才拿过旗袍换上。
一小会儿后。
她收拾完毕。
一袭旗袍把曼妙的体态,勾勒出凹凸不平的画面。
乌黑靓丽的长发,用一根发簪盘成发髻。
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微微化妆之后,更加漂亮动人。
脖间系着一根粉色丝巾。
手里拿着一顶白色帽子。
虞墨卿是属于清纯型的,但画过妆之后的她,又有成熟女性的优雅与端庄。
她推开房门,踩着高跟鞋走出去。
门外,李季看着打扮精致的虞墨卿走出来,不禁暗暗点了点头,论姿色,虞墨卿是一点儿不输吴忆梅、秦华等女。
“这样可以吗?”虞墨卿把手里的白色帽子戴在头上。
“可以。”
李季点了下头,微笑道:“不过,还得再打扮一下。”
说完。
他从裤兜拿出一条手帕,准备给虞墨卿当口罩。
“这个……算了吧?”虞墨卿忙往后退了退了,她刚画的妆……。
李季假装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带着虞墨卿下楼。
从小院出来,两人前往附近的弄堂吃宵夜。
上海滩的宵夜有很多,比如馄饨、包子、点心、阳春面、叫花鸡、还有牛杂等等。
两人来到附近弄堂的宵夜摊上,让小摊老板来两碗馄饨,两屉包子,再加一份胡辣汤。
“喜欢吃宵夜吗!”李季来到靠墙角的位置坐下。
“还行。”
虞墨卿对吃什么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和谁一起吃。
一小会儿后。
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走过来。
“客官慢用。”
老板把馄饨放下,有拿来两屉包子。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只不过,他们谈的都是一些逸闻趣事,不涉及情报方面。
吃完夜宵。
虞墨卿在回去的路上,主动抱着李季的手臂,昏暗的路灯下,他们俩的身影显得格外修长。
李季对此倒是不在意,已经同床共枕过了,抱一下手臂又何妨。
回到阁楼。
两人像昨晚一般,背靠背睡觉。
次日。
天色未亮。
李季便早早的起来,穿戴整齐,离开阁楼,临走前,她叮嘱虞墨卿有空多看看书,养养花花草草。
来到街上,正好有一辆黄包车经过,他挥手拦下来,前往日占区。
回到日占区之时,天色大亮,他在宪兵司令部附近下车,迈着大步走回去。
来到特高课。
他看到佐藤香子办公室的门紧锁着,说明她还没有来。
旋即,他回到小卧室,把被子什么都拉开,弄的乱糟糟的。
然后换上军装,来到办公桌前坐下。
大概半小时后。
佐藤香子推开办公室门进来。
“课长,您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佐藤香子微微有些惊讶。
“昨晚睡得香。”李季昨晚睡的确实很香,抱着虞墨卿睡了一晚,啥事也没干。
“课长,您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吩咐食堂,让他们给您做。”佐藤香子轻笑道。
“炖个鸡,弄点儿鸡汤,再来两斤牛肉,两盘小菜。”李季是特高课的代理课长,整个特高课都由他说了算,因此,给自己开小灶,属于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哈衣。”
佐藤香子轻轻一鞠躬,转身从办公室出去。
她走后,李季翘着二郎腿,打开唱片机,开始新的一天。
对他而言,所谓新的一天,其实和昨天一样,除了签文件,便是读书看报听唱片,然后坐等下班。
现在他手上没什么要事。
或者说,整个特高课都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因此,特高课大部分人都闲着,殊不见,行动组那帮人,偷偷在办公区打牌,还有偷偷饮酒的。
若是搁别的长官身上,肯定会斥责他们一番,但李季没有,他巴不得特高课的人整天打牌喝酒,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把精力放在如何抓捕反日分子身上。
早上八点多。
他吃过早饭,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三浦司令官打来的。
说是有一名重要客人,让他亲自带人去火车站迎一下。
这让李季有些懵,既是重要客人,三浦司令官为什么不自己去?
不过,既是三浦司令官阁下的命令,他也不好质疑。
旋即,他喊来佐藤香子吩咐道:“告诉行动组,准备跟我们去一趟火车站。”
“是去抓人?”佐藤香子轻声询问道。
“抓人用的着我亲自动手?”李季瞪了佐藤香子一眼:“是司令官阁下的命令,让我们去火车站接人。”
“哈衣。”
佐藤香子轻轻鞠躬,转身下去。
大概十几分钟后。
特高课行动组的特工纷纷在楼下集合。
李季从办公楼出来,扫了他们一眼,便上了防弹轿车,前往火车站。
来到火车站。
他带着手下人直接去了站台。
三浦司令官说,他要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十多左右,穿黑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礼帽,手中拿着一份天津日报。
来到站台。
李季让手下人分散开来,注意一名穿黑色风衣的男子。
过了一会儿。
火车驶入站台。
从车厢中涌出密密麻麻的旅客。
李季一看,顿时有些懵,这么多人,怎么分辨谁才是他要接的人?
“课长,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往后面靠一靠。”佐藤香子的第一反应是,这么多人,如果其中有枪手,可就麻烦了。
“注意一名穿风衣的四十岁左右男子。”李季道。
“哈衣。”
佐藤香子就站在李季身旁,右手按在枪匣外面,若是有不对劲,方便她随时拔枪。
行人们络绎不绝,或拖家带口,或背着大包小包。
一小会儿后。
一名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主动来到李季面前。
他大概四十多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李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若是没有猜错,此人便是他要接的人。
“你好,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风衣男子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
“你好。”
李季点了下头:“是司令官阁下派我们来接你的。”
“走吧。”
风衣男子点了下头,态度没有丝毫拘谨,反而显出几分从容。
这让李季对他的身份不禁好奇起来,一般人见到日本人,第一反应是害怕,但他从此人身上看不到半点儿害怕的表情。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此人身手过人。
另外一种是他身份非同凡响,对他这种级别的小鬼子,压根儿不感冒。
此刻。
火车站外面。
晨雾裹着黄浦江的潮气,沉甸甸压在火车站的穹顶上。
对面的亚细亚大楼顶层,积灰的玻璃窗后,四名黑衣人正用枪管拨开蛛网。他们是中统暗杀组,黑布蒙住口鼻,只露双眼,毛瑟枪的枪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目标,是刚从华北来沪的汉奸潘文龙。
一会儿后,十几名小鬼子簇拥着一名风衣男子走出火车站,那便是潘文龙,油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攥着一份报纸,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全然没察觉死神已瞄准他的后心。
“三点钟方向,穿风衣的。”
组长老鬼压低声音,手指扣在扳机上。其余三人立刻调整枪口,十字准星牢牢锁在潘文龙胸口。
“砰!砰!砰!”
三声枪响刺破晨雾,像惊雷滚过车站广场。潘文龙身子猛地一震,胸前瞬间洇开暗红血渍,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刚要开口,第二波子弹已穿透他的肩胛。
人潮尖叫着四散奔逃,特高课的人乱作一团,举枪朝四周胡乱射击,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顶层的四人已迅速拆卸枪支,将零件塞进特制的竹篮。老鬼看了眼腕表,冲手下挥手:“走!从后梯撤!”
他们猫着腰穿过积灰的走廊,顺着锈迹斑斑的消防梯滑下,落地时动作轻得像猫。
街角处,一辆黑色福特早已等候,四人拉开车门闪身进去,车子立刻汇入车流,只留下火车站前的混乱—李季的咆哮声,夹杂着行人的惊慌声,充斥在一起。
“先生,你没事吧?”李季看着血水咕咚咕咚往外冒的风衣男子,心想刚接到人,就遇到了暗杀,这下,他怎么和三浦司令官交代?
风衣男子浑身是血,气若游丝,估计是不行了。
“你们去搜枪手。”
“你们几个把他抬上车,送医院抢救。”李季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