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台外。
收到消息过后,高羽不由急匆匆的骑马赶往铜雀台。
“叔正和阿惠到底要干什么?这个节骨眼他们为何要去见天子……”
这个节骨眼太敏感了。
高澄若是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很容易被有心之人用来挑拨离间他跟高欢之间的关系。
他当然清楚……
自己这个大侄子,在历史上是一个很有能耐的人。
但那样也是高欢身居东魏丞相之职后,将高澄提拔到核心部位锻炼了许久。
眼下……
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青年,人生的发展轨迹早就是另外一条世界线,不能完全视作是历史上的那个高澄。
“快!快!!”
高羽不断的催动胯下马儿奋力奔跑。
很快便来到铜雀台外,他直接翻身下马将缰绳、马鞭扔给了在此处值守的府兵。
“丞相!丞相!且等等我!”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一道焦急的喊声,声音十分熟悉。
高羽回过头一看。
乃是高欢驾马匆匆赶来。
“丞相!”
“阿哥?”
“丞相!!”
高欢重重的喊了一声,用眼神不断的示意,高羽这才明白过来,轻咳一声,“高刺史,你怎么来了?”
高欢这是抓住一切机会在外人面前要帮高羽树立好长幼尊卑。
他确实是高羽的哥哥。
单论职级、爵位,高羽都在他之上,这其实也是在帮高羽维护威严。
“我听闻阿惠跟叔正深夜入宫面见陛下,怕出了什么乱子。”
“正好,随我一同入内吧。”
高羽进入铜雀台内,不少身披甲胄的府兵已经在里面等候。
“将军!”
王玄来到其身前,他看了高欢一眼,却还是开口道,“将军为防不测,是否还需要调派更多的人前来护卫?”
在府兵们的心目中,高羽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人都不值得信任,哪怕高欢是高羽的亲哥。
“不必,铜雀台内皆是府兵儿郎,就算有宵小欲要作乱,也乱不起来。”
高羽摇摇头,“带我前去见陛下。”
“是!”
王玄在前带路,在路上则跟高羽简单的说了一番,“我等未敢靠近,只听到殿中有争吵声。”
高羽闻言不由加快脚步。
行至殿外,台阶两侧皆是身披甲胄的府兵在两侧护卫,高羽快步向前来到殿门处。
“臣,高羽求见陛下!”
说是求见,其实话音还未落,高羽就已经用力一推将殿门给推开。
可当看到殿内的景象后,高羽愣在原地,后面的高欢原本还一脸焦急之色,定睛一看,也愣在原地。
元修毫无形象的蜷缩在角落,脸上有淤青,像是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崔季舒撸起衣袖,右手握拳高举,正欲挥拳砸下。
高澄则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围观,还是在当帮手。
听到门外的动静。
崔季舒和高澄都纷纷看了过来,见到高羽、高欢前来,高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元修则跟看见救星一般,趁着崔季舒没反应过来。
连滚带爬的冲到高羽等人身旁。
满脸惊慌之色,十分委屈甚至隐隐带着哭腔。
“丞相!高刺史!快快救驾,这……这二人疯了!竟然敢殴打天子!!”
崔季舒的第一发拳头不偏不倚的打在元修的下巴上,元修靠近之后,高羽才发现,元修的整个右脸已经肿了起来,说法像是嘴巴里面含着东西一样,口齿不清,甚至有些漏风?
像是门牙都被打掉了。
最主要……
元修膀大腰圆,而且看起来面相不善,还酷爱研习武艺,打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很生猛呢。
结果就这?
“尔等都出去!”
高羽挥挥手,屏退府兵,进而又伸手搀扶着元修,“陛下,您且稍安勿躁,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他疯了,一个劲的让朕喝酒!”
“还……还有这个崔氏之人,竟敢殴打朕!!”
高澄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也不说话,站在那里,时不时用目光偷偷看向高羽所在的方向。
崔季舒倒是表情极为淡定。
他将衣袖又放下,稍微整理一番后,走到高羽面前,拱手行礼道,“丞相,臣罪大恶极,失了君臣之礼,动手殴打陛下,乃是死罪,丞相定然不能姑息臣之罪过,当斩首示众,以维护天家威严!”
高澄闻言,猛的抬头,连忙快步过来,“叔父……不是这样的。”
“够了!”
高欢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所有人说话,他‘愤怒’的瞪着高澄,“你这竖子!定然是顶撞了陛下!”
“高刺史。”
高羽伸手拦住他,“事发突然,我等非当事人,其中诸多缘由还需了解一番,才好做定夺。”
“丞相,难道欲要徇私?”
元修怒不可遏,指着高澄、崔季舒二人咆哮道,“此二人,大逆不道,殴打天子!罪无可恕……”
“陛下。”
高羽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很温柔,“此事交给我来处理可好?”
元修本想得寸进尺,可当他看到高羽警告的眼神后,到了嘴边的话又不敢说出口。
“来人!”
原本退出殿内的府兵们又推开殿门,眼神中杀气腾腾,审视着元修,元修丝毫不怀疑,只要高羽一抬手,这群虎狼之士会毫不犹豫像拖死狗那样,把自己给拖出去秘密处决。
难道……
元修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高羽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陛下何必惊慌,这些都是禁军,禁军的职责乃是拱卫陛下,陛下这般反应,岂不是让禁军士卒们寒了心??”
元修只得赔笑,刚要开口,却因伤口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配合上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就显得十分滑稽。
高羽倒是没有笑出声来,他指着崔季舒和高澄道。
“先将此二人给我押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喏!”
府兵们上前。
押着崔季舒和高澄二人离开了此处。
“陛下受伤这般严重,臣这就去找人来替陛下医治,陛下且在殿内稍等。”
“有,嘶……有劳丞相。”
元修捂着下巴,一抬头却看见高羽似笑非笑的模样。
待到他兄弟二人离开后,元修越想越不对劲,“该死!定然是高羽让高澄前来特意羞辱朕!”
“啊啊啊!这事朕决不罢休!”
元修仿佛受伤被激怒的野兽一般,这件事情他占着礼!
他是天子!
崔季舒、高澄殴打了他,他一定要死咬着不放!
除非高羽愿意吐出点权力出来作为交换。
“嘶……这该死崔季舒,看着明明是一柔弱文士,怎么拳头力道这般大……”
殿外。
高羽一想到元修狼狈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殴帝三拳的典故他知道。
特意将崔季舒从青州天策府调过来,就是想让这位史书留名的崔家拳王来帮他对付元修。
不曾想,哪怕世界线已经改动。
但是殴帝三拳却还是发生了?
“二郎,此事非同小可,眼下需先封锁消息,防止消息走漏,以免有心之人以此……”
“阿哥且放心,我早已下令让人将铜雀台内所有人都看住,不得外出,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阿惠和叔正,先了解一番到底发生了何事。”
二人连忙来到看押崔季舒和高澄的地方。
“叔正,你且将来龙去脉与我细说。”
崔季舒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高澄则颇为不服气,“就是叔父与阿父对天子百般纵容,这才让天子拎不清,竟让妄图挑拨我与叔父的关系……”
“好了,你这竖子,创下弥天大祸,还觉得很光荣?”
高欢气恼的瞪着他。
高澄颇为不服气,“就是阿父你开的头!你当初对他放纵,这才使得叔父眼下这般为难!”
高欢气的直瞪眼。
这玩意,到底分不分得清谁才是你亲爹?
“阿哥休恼。”
高羽拉着高欢,随后又看向高澄,“阿惠,你尚还年幼,不该卷入到这朝堂纷争,如何处置天子,我自有打算。”
“我已壮,可以为叔父排忧解难!自古以来,天子便是块烫手山芋,叔父若亲自出面,恐有损叔父威名,侄儿岂能坐视这等虫豸天子,损了叔父的身后之名?”
“就是还望叔父能救我师一命,我师乃是被我蛊惑,才对陛下动手,错在我,我一人来担!”
“竖子,你当你是谁?殴打天子的罪名,还一人来担,你担的起吗?”
高欢心很累,但谁让这是自己最宠爱,也是最酷似自己的嫡长子呢?
“黄口小儿,什么都不懂,还妄图插手朝堂之事,到了最后不还得是我与你叔父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将高澄骂了一通后。
高欢拉着高羽来到外面。
“二郎,此事便交由我来吧。”
“阿哥,你打算如何妥善处置?”
“自然是……”
高欢凑到高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高羽则留在铜雀台内,亲自看着。
………………
元修受的不过是些皮外伤。
只是让其样貌看起来比较狼狈,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一夜没睡,就等着高欢和高羽来跟他禀报。
结果……
直至天明时分,他也没等来兄弟二人。
“该死,这等事情,他兄弟二人也想强行掩盖过去?”
“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殴打??”
就在元修不耐烦之际,他起身就要主动去找高羽!
虽然挨了一顿打,丢了面子。
但却给他抓到了一个夺回权力的机会!
要是高羽想要息事宁人,就得吐出点权力出来!
他也算看出来,高羽没有弑君的想法,那他就把这件事情闹大,闹的高羽也没法收场!
可他还未走出大殿,却听见门外哗啦哗啦,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以及士卒身上甲胄铁叶子碰撞的脆响。
殿门被推开!
只见高欢怒气冲冲的站在殿门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声的质问道。
“陛下何意反邪!臣兄弟二人功存社稷,何负陛下邪!”
“陛下竟要这般对臣兄弟二人!”
元修一愣。
高欢这话怎么说的他一头雾水?
谋反?
他就是天子,他谋谁的反?
不是?
不应该是他去大声的质问高羽、高欢兄弟二人为何要包庇高澄?
倒反天罡了?
挨打的人还没喊冤。
高澄这个动手的反倒是先让家长来喊冤了?
还要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