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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清洗

    飞檐点金,彩绘承尘,规制比起紫禁城也不逊色多少的西京皇宫中。

    青铜大乐鸣响。

    在其中一座雕梁画栋,处处显着无边气派的大殿里。

    一群披坚执锐,煞气盈野的悍勇军卒,正在抚南将军刘文秀的指导下排练祭舞。

    虽说大西实际上是由一群农民起义军建立的政权,但毕竟建国已近甲子,该有的排场礼制可是一样都不能少。

    七日后大西王要飞升成仙,不仅仅让其余三国如临大敌,也是件让西京城满朝文武,在法理上必须珍而重之的头等大事。

    到时候,只要另外三国皇帝不是草包,必定会派出人手来搞破坏,中断张献忠的飞升仪式,否则真让这个血手人屠成了久驻于世的杀戮圣者,那天下格局定然会发生他们不愿看到的变化。

    “皇上,那秦武是个好苗子,您真不考虑把他收入麾下?”

    身着朝服的渔功曹瞅着龙椅上正强忍刺骨之痛,将尖刺手镯套进腕子的张献忠,忽然开口谏言道。

    “若说在你派他去雅州之前,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这个来历不明的常山人。但现如今,他已是巴虺的眷属,我可不想为了一个分身乏术的圣者,恶了修罗跟巴虺的关系。”

    张献忠瞥了眼还在流血的腕子,面色如常,不怒自威。

    “那他观摩【受血】一事?”

    渔功曹目光微凝,试探道。

    “让他来吧,暂将他编进定国的安西营,留我身侧,无需上阵杀敌。”

    张献忠伸手捋了捋胡须,拍板道:“毕竟他也历经九死一生,从蛇邑给我带回了这件宝贝。在他还未离开大西的这段时间,若还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吧。”

    “是。皇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渔功曹微微躬身,进而问道。

    “定国这段时间抓到的舌头不少,我没兴趣知道他们是哪家派来的。但有一点,受血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说到这段时间其余三国埋进西京城的钉子,张献忠虎目一张,冲天煞气勃发,冷声道:“给杀部现在所有得闲的招讨卒发任务,让他们协助安西营,给我查,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帮敢在这节骨眼上来捋虎须的贼人全都揪出来!”

    “奉皇上圣旨,自即日起,往后一旬,任何人不得踏出家门,违者重罚,情节甚者,斩!”

    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从长街传入房间,秦淮坐在窗前,眉头紧锁地看着外面落雨纷纷的冷清街道,街道上没有多少人,只有一行顶盔贯甲的彪行壮汉骑着马,伴随哒哒蹄声,向着皇城内冲去。

    这已经是最近几天的第二十七批人了,他们身上的气息还有他们刻意挂在腰间的腰牌,都让秦淮明白,这些人都是杀部的大西军派出去收集天灵地宝的招讨卒。

    在完成任务后,他们都回西京交接了。

    虽然按时辰来算,这才算黄昏,可因为空中阴沉沉的雨幕,基本上已经变得跟夜晚差不多了。

    不但人少,而且此刻整个西京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众人心头。

    “好像从我来到这里以后,这雨就没停过?”

    秦淮望着天,仔细回想着他来到果实后的处境,似乎还真是没有晴天,一直都是这种细雨连绵的天气。

    “川蜀之地也有黄梅雨季么,没听说啊。”

    正当秦淮喃喃自语之时,一只机关鸟从空中掠过,紧接着又远处划了一大圈后,稳稳地落在他面前的窗沿上。

    秦淮认识这种鸟,这是杀部利用兵甲机关之术制造出来,用于传递信息的鸟,而此刻它那鸟腹中正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密匣。

    当秦淮打开密匣取出信函,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当即站了起来。

    “总算要开始了。”

    语出话落,秦淮衣袍猎猎,已如展翅大鹏般向着杀部衙署方向冲去。

    等他走过插有猩红巨剑的院子,紧接着顺着暗门抵达当初那布满屏风的大殿时,发现那些屏风全部撤了下去,被人替代。

    不知道是否出于保密的需求,墙上的油灯并没有点燃,让整个空间变得无比昏暗。

    哪怕以秦淮现如今绝佳的视力,也只能看清这黑暗中那一团团零散的人影,而无法看清楚这些人的样貌,唯有走得很近才能看清这些人的脸。

    “有司辰之力在干扰?”

    从这些人群中穿过,一直来到最前面,秦淮才停下脚步。

    用余光打量着这些或站或蹲的人群,他们身上那些各种古怪的气息散发出来,简直让感知敏锐的秦淮浑身刺挠、如芒在背。

    这些招讨卒低沉模糊的议论声相互交织在一起,再配合着这大殿内压抑的气氛,让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有些喘不过来气。

    “魏兄,可是受血要开始了?”

    将目光从这些招讨卒身上收回,秦淮望着身侧大变了模样,穿着规规矩矩的魏孝廉,主动开口攀谈道。

    “还有两天。”

    魏孝廉扭过头来,向着秦淮点了点头。

    “魏兄,这些人都是西京城的招讨卒?”

    秦淮向着其他人张望道。

    “不止,还有其余州府的,甚至还有萨师从藏域请来的几个大喇嘛,呵呵,皇上这下可是要动真格的了。”

    “藏域?”

    秦淮脑海中闪过那枯槁似败木的老喇嘛,左右看了看后,确实看到远处墙角有几个带着喇嘛头冠的人,正散发着似有若无的死亡气息。

    “魏兄,这人都齐了吧,怎么没见渔功曹?”

    秦淮再次开口问道。

    “渔老头正跟其余几位甲侯商讨接下来的事情,恐怕要过会儿再来.”

    魏孝廉话没说完,只听“哐”的一声清脆锣响,在场所有人都向着锣声方向看去。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血火照亮了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的渔功曹,和他身后那四个气势彪炳、腰间缀着鎏金腰牌的奢遮人物。

    见渔功曹露面面,大殿内的议论声顿时逐渐变小了不少。

    “魏兄,杀部没有尚书侍郎什么的吗?渔功曹就是老大?”

    秦淮瞅着那四人有意遮挡、无法看清的面部,小声向身边魏孝廉问道。

    “废话,你以为渔功曹的功曹是谁的功曹?七十年前皇上起兵时,渔老头就是他的功曹了!”

    连珠炮般将这话从嘴里吐出后,魏孝廉罕见正色起来,直接结束了秦淮的问题。

    “今日杀部召集尔等过来,想必所为何事不必我多说了吧?”

    随着渔功曹一开口,一股恐怖的气息瞬间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如同不周倾倒,整个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砰~砰~砰~

    人群中时不时有人身体发僵,径直向着地上倒去。

    就在秦淮以为那些人是做了什么错事才被惩罚之时,却发现有人走到他们身边,伸出巴掌大的铜镜一照,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跟脚。

    而铜镜中映射出来的物什,正是他们所修司命之力的具象,也就是性相!

    冰川、蛊虫、血肉大佛、百兽脸、阴阳鱼

    秦淮瞅着镜中异象,发现这些性相基本都是另外三国主流派门的代表,但同样,也有几个瞅着颇为生僻,难以辨别身份。

    “功曹大人,我冤枉,冤枉啊!”

    一个满脸横肉,肚包肥油的大汉躺在地上奋力挣扎,哀嚎道。

    “皇上说了,有杀错,勿放过,你们这些难辨身份的儿郎,就且先委屈几天,若真是清白,等受血功成,自有补偿!”

    渔功曹大袖一挥,这些躺倒在地的招讨卒顿时被煞气腾腾的兵勇带了下去。

    “离受血开始还有二十八个时辰,你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西京城内疑似探子之人全都逮起来。”

    说到这,渔功曹轻轻一挥手,有兵勇把一些纸张送到每位招讨卒手中。

    秦淮接过纸张,垂眸细看,发现上面似乎有着一些地址跟简单笔触勾勒出的画像。

    “这些都是喇嘛们卜出来的目标,把他们带来,生死勿论。”

    “只要能认明正身,寻常探子,五十功赏,官升半级。至于其中功劳最大者,由皇上亲授一枚莲种!”

    这话一出,所有人嗡的一下炸开了锅,显然如此力道,绝对是杀部自创立以来从未有过的。

    莲种啊!

    连司辰都要争夺的莲种!

    试问谁不想多清醒几年,将魔染蚀身的大限狠狠地往后拖?!

    本来之前心里有着隐藏实力想法的招讨卒,顿时就放下一切顾虑,跃跃欲试起来。

    “去吧,老夫祝各位马到成功,加官进爵了,对了,最近几日,司辰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西京,若各位能将这些探子尽数斩杀,或许能从杀戮中获得什么好处,也说不定呐!”

    轰~!

    西京城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伴随着轰鸣声重重地关上了。

    伴随着战鼓声,身穿重甲的八大营精锐纷纷上了城墙,浑身充满煞气的他们仿佛形成了四面巨墙,把所有的一切都封在了里面。

    那些本应该用来对付犯境敌寇的巨弩跟火器,也开始调转过来对准了城内。

    雨还在下,蒸腾起的水雾让西京城全都笼罩在迷蒙之中,而一些黑色小点如同蚂蚁般,从杀部衙署方向逐渐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秦淮张开嶙峋骨翼,向着城东角前进,那里有几个疑似南明朝廷派来的探子,他很感兴趣。

    而他后面,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招讨卒在默默跟随,他们看着手中情报,似乎已打定主意跟着秦淮一起捡便宜。

    能在杀部厮混这么久的招讨卒没几个是蠢蛋,只要长了眼就能看出秦淮形貌虽然恐怖,可那散发出来的气势做不了假,加上他能跟丙将魏孝廉谈笑风生,无疑更证实了这是位强人。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能被其余三国派来西京捣乱,打断飞升仪式的探子很少会是庸手。

    杀部给出的封赏虽厚,可再厚也要有小命拿,而此时跟着秦淮这种强人,虽然捞到的油水可以预想会变少,但安全性无疑也会有一定保证。

    秦淮动作很快,可有人比他更快。

    他身下低空的四周房屋内,尖叫声哭喊声已经响起。

    一处贴着桃符的木门被撞开,一位瘦弱的女人抱着襁褓的孩子踉跄地向着外面扑去。

    可伴随着剧烈风啸,一柄拖曳着血痕的鬼头大刀从屋内飞速地追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女人猛然摆臂扔出怀中的婴儿,红唇上下开合,邪异咒文念出,那瘦小的婴儿顿时变得柔若无骨,体表长出细密蛇鳞,向着那把飞来的刀缠去,而自己却借此良机逃生。

    嗤啦~

    刀锋擦过鳞皮迸溅出耀目火星,那蛇婴瞬间被刀尖开膛破肚,夹杂诡异紫色的滚动鲜血融进无边雨色之中,异样的腥甜味道顿起。

    一个膀大腰圆的粗肥汉子气势汹汹地从屋内冲了出来,猛地把那鬼头大刀一拔,向着飞檐走壁的女人追去。

    “艹!狗屎的鞑子!有种别跑!”

    秦淮瞥了眼水洼里畸变至不成人样的婴孩,心里有些发冷。

    “接下来,恐怕要死很多很多很多人啊.难不成,这也是受血的要求?”

    秦淮不知道答案,他只能根据这一切蛛丝马迹来进行自己的猜测。

    一路上各种充满血腥、令人作呕的场面展现在秦淮面前,无论是大西,还是三国暗探,双方都来真格的了,动静特别大。

    单打独斗最多,互相合作亦有,整个西京城如同一锅沸汤,被血与火炙烤得彻底沸腾起来。

    不知不觉,秦淮就到了他的目标——一间两进院子。

    收拢骨翼,掣出青锋七星剑,秦淮直接连带窗带墙整个撞塌,亮似秋水的圆月刀弧直接将里面哭喊着抱成团的一家三口拦腰斩断。

    “好个心冷似铁的杀才!只可惜是个夯货,还是乖乖喝道爷的洗脚水吧!”

    话音未落,那六截尸块忽然膨胀,炸裂开来,血肉四溅,沾染到蛇蜕斗篷上发出强酸腐蚀金属的嘶嘶声。

    “拿无辜生人作饵,你这样的狗崽子也配当道士?!”

    双眼亮得跟探照灯似的秦淮转过头来,手中巨剑直接朝声源处劈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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