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打电话来的副教授姓官，不到四十岁左右，带来了一群学生。
因为大家听说程时的企业是国内现在顶尖机械电子制造和材料研发企业，都想来开开眼界。
他们的经费有限，所以只能一起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过来，样子有点衰。
要不是程时一早就打过招呼，门卫还以为来了群叫花子。
这帮年轻人也是真有体力，吃个饭就恢复了。
下午便要跟程时讨论。
程时不好打击他们的热情，便把相关人员都叫过来听他们说。
官教授开始说话：“不知道程时同志有没有了解过稀土永磁材料。”
看着程时那样子跟他的学生差不多大，所以他不由自主就拿出了上课的语气。
程时：“略知一二。”
官教授：“那我就为程时同志讲讲。”
张自强没忍住笑出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一见面就要给程时上课。
官教授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张自强。
程时：“你请继续。不用管他。”
官教授：“啊，这个永磁体加工需要经历材料合成、精密成型、表面处理和性能检测四大核心环节。我们现在还进行的研究是稀土永磁材料生成。因为还没有高校设立这个专业。我们学院受钢铁研究总院的委托，开设了这个课题。学院找不到人来做，把任务派给了我。我就只能带着学生们摸索前进。”
程时原本以为他是个自大的书呆子，听他说完这句话，却不由得肃然起敬。
先驱者的路会更难走一点。
他深有感触。
而且上次跟涂工他们谈过之后，没有动静。他以为涂工他们放弃了，原来是遵照他的意见去找高校合作了。
官教授继续说：“这个材料合成的工艺就是粉末冶金里面的永磁体烧结。工艺程序包括合金熔炼，就是在真空环境下把熔炼稀土、铁、硼及微量元素形成合金铸锭。再把铸锭破碎为微米级别的细粉。然后再进行磁场取向成型再烧结和热处理形成符合下一步工艺的原料。”
程时微微点头：“嗯，你们卡在哪一步了。”
每每说到这个，他就好无奈。谁能想到以后一骑绝尘，现在竟然是短板。
官教授：“国产的钕铁硼磁粉氧含量太高，导致矫顽力下降。”
程时扶额：“搞了半天，你们还没开始啊。”
官教授脸一红，说：“就算有合格的钕铁硼磁粉也没有用。我们没有先进的破碎技术把合金铸锭破碎成3微米以下的磁粉。”
程时：“你对破碎技术了解多少。”
官教授：“不太了解。霓虹和漂亮国掌握了所有专利，对技术封锁很厉害。”
这意思是偷师都没法偷到。
程时点头：“嗯，这个我知道。你到底了解多少呢？”
官教授：“钢铁总院提醒我们，要把主料与辅料分别熔炼破碎后通过精确配比实现混合物的成分均匀性，再低温烧结成型。为了避免对氧极为敏感的钕铁硼磁粉氧含量升高，磁性能下降。要采用通入高纯氮气的全密闭式气流磨。”
程时：“我可以把所有技术原理细节写给你。你需要自己去解决设备和材料，原料问题。”
官教授：“啊......”
他想说：吹牛，你就不可能知道技术细节。
可程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压根不像是开玩笑。
他只能说：“你说来听听。”
程时：“你准备好记录了吗？”
就这样听故事一样过过耳，什么都记不住，不是在浪费他的时间么？
官教授对旁边的一个学生说：“你来记。”
程时好无奈，对张自强：“你去拿我的录音机来。”
等张自强拿回来，坐下按下路引按钮，程时才开始讲。
“首先，高纯钕铁硼磁粉的问题。我给你赣州稀土企业的负责人阙秋霜经理的电话，你去联系一下。他们在研究稀土精炼提纯，最近有了很大的进展。”
阙秋霜自从那次会议之后时不时会给程时打电话请教讨论一些问题。
所以程时知道他们的进展。
“合金熔炼需要真空熔炼炉。市钢厂和化工厂都有真空熔炼炉，刚好这里有化工厂和钢铁厂的技术人员。会后你就可以问他们，看看哪个更适合。”
“稀土铸锭破碎其实是两个过程。”
“先用氢破碎工艺将铸锭破碎为毫米级粗粉。”
“然后再通过高压气流将粗粉细化到百分之五十的颗粒都控制在2.5到3微米之间的磁粉，来优化优化磁性能。这个工艺叫气流磨制粉。”
官教授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因为程时讲的东西，他有一大半都听不懂。
他忙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这个氢破碎是什么......”
程时只能停下解释：“这个工艺的核心是利用稀土吸氢膨胀特性，也就是氢气与稀土合金的化学-物理协同作用实现材料破碎与性能优化。”
“这个工艺的成功实施，主要依赖于氢气压力与温度这些参数的精确控制。而精确控制需要由先进的设备才能做到。因为它有吸氢和脱氢两个阶段。”
“所以才会对钕铁硼磁粉的氧含量严格要求。不然氧化层会阻碍氢气扩散。”
“当然钕铁硼磁粉里添加合适的微量元素也可以促进穿晶断裂，提高粉末一致性，抑制晶粒生长，增强矫顽力。”
“漂亮国和霓虹国卡我们脖子，就是卡在设备制造上。比如氢破碎设备的规模，真空度和温度均匀性。”
他看所有学生和官教授的眉头都拧成了一团，改变了主意，说：“今天先讲这么多。你们先把原料和真空熔炼炉这两个问题解决再说。”
官教授松了一口气。
再讲下去，别说是学生，他都消化不了了。
程时：“嗯，你们去做吧。遇到问题不要慌，不要等，及时来找我。”
他现在说这句话，说得都有点累了。
感觉自己好像是幼儿园的老师，给孩子们分配了各种看着很简单，孩子们却未必能完成的任务，还要担心他们受伤，或者因为迟迟没有结果，把自己搞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