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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投降

    林昭然当即催动心灵攻击直刺操控者识海。

    那心神吃痛震颤之际,他趁机反夺龙骨控制权一瞬。

    但见骸骨巨龙陡然折转,以千钧之势轰然栽向地面。

    霎时土浪滔天,巨木摧折,硬生生在荒原上犁出百丈深沟,终在距指挥中枢不远处戛然而止。

    四下忽地一静,众术士俱向林昭然望来。

    「当真成了!」有人倒抽凉气。

    「龙骨未损,操控者仍在与我角力。」林昭然沉声道,「眼下仅能令其僵直片刻,此状难久。」

    确然如此。

    那幕后之人虽遭突袭失了先机,但隔着傀儡施以魂术本就事倍功半。

    林昭然只觉神识如陷泥沼,对方转眼已重整心灵屏障,更借龙骨内置的强横符阵疯狂反扑。

    不过须臾,控权之争已见颓势。

    「足矣。」怀圭转向身旁将领,「祭活金丝弹。」

    指挥中枢后方忽现四尊暗炮,弹丸破空而至,精准命中僵立的骸骨巨龙。

    弹体迸裂间,银丝如活物般缠上森森白骨,竟似有灵性般自行缚紧。

    「此物本为迫降所用。」怀圭解释道,「待其扎根地脉,这孽畜便永绝飞天之日。不知阁下还能——」

    话音未落,林昭然骤觉神识剧震——操控者已强行夺回主权。

    但见龙骨猛然挣扎,震得银丝铮铮作响。

    「罢了。」怀圭轻叹,「终须硬碰硬。」

    那银丝却坚韧异常,任骨龙如何翻腾,反借其力越缠越密。

    龙骨连试四道驱散术法无功,转而欲喷吐昏黄光束,却因脖颈遭缚难以瞄准。

    怒极长啸间,声浪竟凝成实质冲击,震得护阵灵光荡漾。

    林昭然耳中嗡鸣不已,如遭雷殛。

    暴风城军阵却已万法齐发。

    炮火倾泻如雨,竟全然不顾会否伤及缚龙银丝。

    原来那活金丝遇击即变,霎时便弥合如初。

    苏德眼见心血之作受制,幽影庄园忽有数道巨型术法弹升空。

    其势如流星经天,射程之远超乎常理——林昭然蓦地想起初历轮回时,那场伪装烟花的术法轰击。

    「是轰天术!」已有将领厉喝。

    指挥中枢当即拔营移阵——两道术法弹正破空而来,谁也不敢赌现有禁制能否抵挡。

    此术虽威力无俦,飞行轨迹却迟缓易察,本是专克固定靶的杀招。

    苏德用意昭然:不过要为骨龙解围。

    暴风城术士岂是易与之辈?

    移阵同时,七道金虹已逆射向庄园。

    然苏德先发制人,首轮轰天术已临战场。

    其中一道竟直取骨龙——这厮竟赌自家造物硬过活金丝!

    天地骤白。

    烟尘中忽有巨影冲天而起。

    那骨龙虽失一足,体表符文明灭不定,却仍能翱翔。

    残余银丝如附骨之疽,终究难阻其脱困。

    苏德这一赌,却是赢了。

    暴风城的轰天术此时方至。

    庄园上空金芒暴涨,防护阵法连颤数下险险未破,光华却已黯淡如风中之烛。

    骨龙当即振翼归巢。

    冬狼战魈见状亦纷纷溃退。

    铁喙鸦群早折损过半,此刻更作鸟兽散。

    林昭然截获数只溃鸦心念,知其永世不敢再返此地。

    幽影庄园首战虽毕,却无人天真以为余下攻城会轻松半分。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苏德竭尽全力阻滞着暴风城的攻势。

    他残存的部众不断发动袭扰,虽已难造成实质损伤,却成功拖住了大军推进的步伐。

    那头骨龙尤为棘手——它不再如初战时那般正面强攻,却总能在军阵寻得破绽便骤然发难。

    更兼庄园周遭布满仓促设下的禁制陷阱,既有术法结界亦有凡俗机关。

    其间还潜伏着那些林昭然曾在幽影庄园遭遇过的黑袍尸傀。

    而庄园本身的守护阵法此刻亦运转至极致,不惜耗尽储备真元以抵御持续不断的轰击。

    自苏德向讨伐军施展那记炮击术后,报复性的灵能轰炸便再未停歇。

    起初林昭然觉得这般拖延合情合理。

    苏德多半是为地宫中那道传送门争取时间,好让同党撤离其他据点,最终自己亦可借机脱身。

    但随着时辰推移,他惊觉这邪修竟似存了死战之心。

    若真欲遁走,早该觅得良机。

    无论苏德如何负隅顽抗,首战落幕时胜负已定。

    随着时间流逝,绞索渐紧:为绝伏兵,周遭山林皆付之一炬;尸傀储备终见枯竭;庄园结界更是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苏德做出了令林昭然始料未及之举。

    他投降了。

    更令人愕然的是,这绝非林昭然初闻时猜测的诈降陷阱。

    苏德当真敞开庄园大门,撤去守护阵法,束手就擒。

    此举着实令林昭然困惑——流放岛术士既已借传送门撤离。

    讨伐军在庄园内发现众多近期生活痕迹,却未见半个活人,即便传送门被封,他大可乘着骨龙远遁天涯。

    待暴风城术士搜查过幽影庄园后,林昭然寻到怀圭道出疑虑。

    「有何费解?」怀圭反问,「若负隅顽抗,庄园倾塌之时便是他毙命之期。世人皆畏死,遑论炼魂之徒。」

    「可地宫传送门...」林昭然刚开口便被截断。

    「确实蹊跷。」怀圭眉头紧锁道:

    「他未与同党借传送门撤离。但须知利益勾结未必真心相与,或许在他看来,做暴风城囚徒反胜过寄人篱下。」

    「即便如此,若决意遁走岂非易事?」林昭然坚持道,「譬如御龙突围。那骨龙若全力飞遁,我等根本无力阻拦。」

    「追蹤印记终能寻获。」怀圭颔首:

    「不过你所言不虚。他确可逃脱,但代价是庄园化为焦土。观其言行,此处似是他毕生心血所系。」

    竟对那往生井执念至此?

    「朝堂岂会容此邪物存世?」林昭然蹙眉,「拘禁生魂之事既已败露,若放任不管必酿成大祸。至少三圣殿绝不会坐视。」

    怀圭凝视他片刻,终是长叹:

    「被囚生魂定会释放。但往生井本体...」他摇头道,「苏德之术虽邪恶,在某些人眼中却堪称奇技。暴风城未必不会与他达成密约。」

    「密约?」林昭然难以置信,「官衙虽暗中蓄养亡灵术士,但苏德这等...」

    「我知。」怀圭抬手制止,「但将其软禁于此转为己用,再施以诸般限制——这般处置正合暴风城一贯作风。」

    他冷笑补充道:「当然,若在此之前能挖出些致命罪证...」

    林昭然会意。

    他早知暴风城并非净土,却未料竟能容忍此等邪修。

    不过暴风城若知晓苏德勾结外敌,态度想必截然不同...

    「说来,」怀圭话锋一转,「你既能借骨龙为媒介直指苏德心神,心术造诣想必不凡。」

    见林昭然警觉,他意味深长道,「眼下正需这般人才参与审讯。」

    林昭然按下心中雀跃:「愿效绵力。」

    「随我来。」怀圭转身引路,「记住,我们至多有一个时辰。此番审讯...并不完全合规。」

    这对林昭然已足矣。

    他本打算这轮回溯提前终结,此刻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随行途中,他暗自梳理着待询要事。

    「何不直接灌吐真丹审问?」林昭然忽问。

    此前回溯中怀圭常行此事,今日反倒束手束脚。

    「药痕难消。」怀圭摇头,「既要掩人耳目,总得留些转圜余地。」

    林昭然恍然,却听对方忽然嗤笑:「精擅心术却不通刑讯之道?有趣。」

    他默然不应。

    心术来历本就无法解释,怀圭既未深究,他乐得装聋作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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