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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林昭明若有所思地低吟。

    「总胜于毫无头绪。但昭然,何至于如此刻薄?知你二人少时不睦,这般态度也太过了些。恩怨执念未免太深。」

    「劝人宽宥自然轻巧。」林昭然环臂冷笑,「多年来忍受林昭武乖戾脾性的又不是你。」

    「我只望你能予他一次机会。」林昭明道,「正如你带琪琪来青云城时那般。若当年错看了她,安知未错看昭武?」

    「可我并未错看她。」林昭然指出道:

    「不愿她随行,是因觉其自私多舌,既扰我修习,归家后又向母亲告状。

    此皆属实,不过如今已不在意。若能脱出轮回,前路自定。

    分心一二无妨,纵使她向父母泄我计划亦无碍——如今我术法精进,他们再难阻我行事。」

    出乎意料,林昭明未露愠色,反是怅然摇首。

    「父母忧我行差踏错,此刻正奔赴崆阳城欲阻我与歆瑶婚事,却对眼前危机视而不见。」他苦笑道:

    「我家真是乱作一团。最可怖的是,我很快便会忘却这一切,可是?夏祭之后,诸事皆空。这未免太不公。连问题存在都记不得,教我如何补救?」

    「纵有千秋万载,你也理不清这家乱麻。」林昭然道,「但轮回真相确令人绝望。你能如此应对,已属难得。」

    「多半因我不敢深想。」林昭明道:

    「而今时限将至,愈发常思及此。尤其近日得获诸多感悟,皆是紧要之事。想到终将尽失,实在惶惧难平。」

    「你应知我正为多人传递笔记于轮回之间。」林昭然提醒,「若真如此重要,不妨笔录下来交我保管。」

    「哦?」林昭明微笑道:

    「我竟有资格得此殊遇?听你方才评说家事,还忧你打算在往后轮回中弃我于不顾。横竖你已知宝珠下落,又素来厌我......」

    林昭然面露窘色。

    他确有此念。

    虽知长兄于搜寻钥匙残片大有助益,然倚仗林昭明总教他如鲠在喉。

    更遑论说服林昭明相助本就耗时费力,是否值得为此延揽他入局?

    终是明了不过自寻借口。

    他们需要林昭明之力。

    至少,不该因己身好恶而损及张明远脱出轮回的机会。

    况且实情是......

    「是我错看你了。」林昭然长叹,「仍觉你可厌,但......不似我心中那个林昭明那般不堪。」

    此言虽刺心,却是实话。

    或许林昭明离家后已有所改变,又或许自己对他的印象本就不甚可靠。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林昭明比昔日笼罩他的阴霾要明理得多。

    「倒未必是错看。纵有万般缘由,弟妹们终究不喜我。为兄之道,我确是败得彻底。」林昭明怅然低语。

    静默片刻后忽又振作精神道:

    「且不说这些丧气话。你提及为赵虚明等人传递笔记之事——巧的是昨日我恰与赵虚明谈过,已知晓你二人正与各方高人洽谈交易。」

    「此计确属上策。」林昭然颔首道:

    「已见成效,来日回溯中更可精益求精。虽非人人皆愿交易,但若由他们敬重之人出面,不少高手显是意动。你可是想助赵虚明游说?」

    「非也。」林昭明摇首道:

    「若赵虚明相邀自当相助,但我的介入反可能坏事。

    你或觉我声名显赫皆属利好,实则不少术士视我为威胁。

    他们断不愿与我交易——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至今未习得传送阵之术?」

    「原来如此。」林昭然若有所思,「那你提及此事是为何故?」

    「这个嘛......」林昭明道,「搜集新瑞大陆各方秘术固然可嘉,然耗时费力,于你修为不过锦上添花。」

    「确实。」林昭然道,「然则更有何法?易得之物早已取尽。」

    「未必。」林昭明笑道,「是否易得,端看个人能耐。你有一项旁人难及之能——可自由往来两洲之间。」

    林昭然思忖片刻,示意他继续。尚未参透其中关窍。

    「我是说,崆阳城正是扩展术法搜集的宝地。」林昭明续道:

    「不同于与新城有传送阵相连的克洛提,崆阳城地处偏远,却与我等同源术法体系,不似玄沙那般迥异。

    此地术法融合诡奇,丹道别具一格。若将两地术法传承相互印证,谁知能摘取多少......易得之果?」

    林昭然挑眉看向长兄。但见林昭明谈及此事时神采飞扬。

    「你可是自荐主持此事?」他问。

    「哈哈......」林昭明干笑,「实不相瞒,此本就是我赴崆阳城的目标之一。早在轮回起始前,我便已着手铺垫。」

    「那......甚好。」林昭然坦言,「我对此议并无异议。」

    「妙极!」林昭明展颜一笑,竟有几分张明远的神采,「只是轮回来得突然,诸般准备尚未周全。或需向我最亲爱的弟弟商借些许资财以作启动......」

    数日后,林昭明重返崆阳城。

    宝珠仍留青云城,一则林昭明觉此更稳妥,二则张明远确对此物爱不释手。

    林昭然诸事缠身,遂将探究宝珠之事尽付张明远。

    横竖宝珠更应于他,或能更快勘破玄机。

    这日却接到一桩不寻常的请托:陶晚晴欲与他私下面谈。

    若在平日倒也不足为奇,然自流放岛据点一战后,陶晚晴便音讯全无。

    若非怀圭保证她安然无恙,林昭然早要忧心。

    显见她有意回避,他本欲寻机问个明白,奈何轮回将终,诸事纷杂......

    既她主动来寻,想必很快便能知悉缘由。

    相见时他提议往僻静处,她却执意不肯。

    所谓私谈,竟是带他至家中演武堂——正是往昔轮回中二人时常切磋之地。她似觉此处最是安心。

    「所为何事?」他问。

    「我心不安。」她语带忧切。

    林昭静候其详,却见陶晚晴踌躇难言。她在堂中来回踱步,蹙眉摇首,若困兽般焦躁。

    「究竟何事?」他又问。

    她仍默然。

    「可是关乎轮回?」他思忖片刻后补问。

    「自是关乎轮回!」她骤然爆发,似要厉声斥责又强自按捺。怅然摇首道,「却也非尽然。不知为何邀你前来,实是愚不可及。我不该——」

    「既已至此,休想遣我离去。」林昭然警醒道。

    「不会的。」她低语,「只是......方才醒悟,大抵要失了你这个朋友。」

    林昭然面露讶色。

    「何出此言?」他奇道。

    「因这轮回已改变了你。」她道:

    「如今你于我恍若陌路。心思难测,神通非常。凡我所能,你皆胜之。待你脱出轮回之时,又何需我在侧?待到尘埃落定,我恐怕再无缘与你为友。」

    「呵,未免太过忧心。」林昭然道。自知语带轻慢,却不知如何宽解,「你虽不记得,但在诸多轮回中我常与你相伴。断无相忘之理。」

    「你自不会忘。」她闷声道:

    「但届时关照,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垂怜。你我云泥之别,再难平等相交。不过是你这秘法宗师念旧,略加照拂旧友罢了。思之令人神伤。」

    「原来如此。」林昭然缓缓道。

    她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经此轮回,二人情谊再难如初。

    然此未必是坏事。

    往昔那个自己......对陶晚晴实存芥蒂。

    他从未视彼此为至交,她却似浑然未觉——正如她从未察觉他昔日倾慕之心。

    故曰情谊虽变,未必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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