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在送走了李静姝和陆怀瑾后,李伯阳又重新坐上了鬼神崖的祭坛。
    这座祭坛汇聚了众多鬼神的力量,能够最大限度帮李伯阳分摊那些来自于信徒的声音。
    在无法主动隔绝那些声音的情况下。
    李伯阳必须长时间坐在这祭坛之上,才能够获得几分清闲。
    事实上,这也是李伯阳最近这几年回村的次数越来越少,逐渐成为一个传说的一大原因。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李伯阳都不清楚人面鱼到底前往了多少地方,又给自己树立了多少神像。
    “要我说,你就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无声无息的出现,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卧下。
    兮萝望着祭坛正中央的李伯阳,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
    “那丫头本就是姑获鸟的分魂,你现在又教她如何使用天眼,难道就不怕她最后真的变成一个祸害吗?”
    “还是说,你指望她对付那只潜入百地群山的姑获鸟?”
    此话一出,李伯阳顿时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兮萝。
    “你居然也算到了那只姑获鸟?”
    “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学习‘卜秘九章’吗?”
    其实也难怪李伯阳如此惊讶,实在是兮萝以往给他留下的文盲印象太过深刻。
    “不喜欢归不喜欢,这和学不会是两码事。”
    “如今我既然已经修成了元神,不练一练‘先兆神通’未免有些太过浪费了。”
    “毕竟我可不想一直被你瞒着,只有事后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兮萝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
    “况且自从蚀天君离开百地群山后……”
    “真正能够为你提供助力的存在就已经不多了。”
    “还是说,你认为我属于那种愿意一直躲在你身后,老老实实接受你保护的家伙?”
    第一次听到兮萝如此坦露心声,李伯阳不由的沉默了下来。
    他这才意识到,几年前的那场洪灾给兮萝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她不愿意再像之前那样,一旦碰上了真正的大事,自己却只能躲在一边默默旁观。
    或者更确切的说,兮萝再也不想经历一遍千年前的“淮江女巫之死”了。
    “你还算到了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伯阳心中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
    “我算到的东西可多了……”
    “就比如说你在等大夏的那位‘巫王’。”
    “又比如说,那只姑获鸟最后一定会找上陆怀瑾……”
    “你故意把陆怀瑾当做诱饵,就是想要通过那只姑获鸟查清我姐最后的死亡真相。”
    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兮萝此刻的眼神中充满了光亮,再也看不出丝毫慵懒的意味。
    “我甚至算到,你正在想办法应对一场即将到来的劫难……”
    “那是一场比大洪水还要恐怖的劫难,就连我的元神都已经察觉到了这场劫难的孕育。”
    当听到兮萝这么说的时候。
    李伯阳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内心的不祥之感瞬间得到了印证。
    “好了,我大概知道了,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别忘了无支祁的顺风耳,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就会被人听到的。”
    完全没察觉到李伯阳的情绪变化,兮萝只是甩动了一下自己的尾巴说道。
    “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说。”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兮萝从来都不是谁的累赘……”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甚至都不可能安全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来。”
    目光迥然的盯着李伯阳的双眼,兮萝直接摊牌道。
    “我是你的后盾!”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一定是。”
    隐约间,李伯阳仿佛看到了兮萝那半人半兽的元神姿态,看到了那与淮江女巫如出一辙的淡然微笑。
    “看来我的计划得改改了……”
    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李伯阳只得如此笑道。
    “毕竟天意不让我独善其身,那么顺天而行也就没有了意义。”
    “有些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截取那一线生机,才是‘卜算之道’的真正精髓。”
    茫然地歪了下脑袋,兮萝其实并没有听懂李伯阳的意思,可这并不妨碍她看懂对方的眼神。
    “这才对嘛!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无条件的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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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就在李伯阳改变想法,决定逆天而行的同时。
    百地群山,某个偏大型的山民村落附近。
    隐飞刚带着花螳螂来到此处,她却骤然瞪大双眼,心中生出一股浓郁的不祥之感。
    “这……”
    由于这股不祥之感来得太快、太突然。
    隐飞甚至一个没稳住,直接就从花螳螂的头顶栽了下来。
    好在花螳螂反应迅速,一把伸出双臂将其抱住。
    这才避免了隐飞跌落在地,狼狈翻滚的画面。
    “你怎么了?”
    皱眉看着瞳孔放大的隐飞,花螳螂能够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停滞了一下。
    “该死,有人盯上我了!”
    “不,不仅仅只是盯上我,是有人盯上了我们!”
    刻意在“我们”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
    隐飞指的显然不是和她待在一块的花螳螂。
    对于拥有预知福祸能力的姑获鸟来说,那股浓郁的不祥之感的象征意味,已然超越了单个个体的死亡。
    唯有“姑获鸟”这个群体集体遭遇到死亡的危机。
    才有资格让活了这么多年的隐飞,流露出如此惊恐的语气。
    “会是武乙吗?”
    隐飞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位大夏巫王。
    可她紧接着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那位大夏巫王固然强大,哪怕所有的姑获鸟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但姑获鸟真正倚仗的是那不死的转生之魂。
    别说是现任的武乙了。
    就算是初代巫王复生,都没有可能一次性杀死所有的姑获鸟。
    那已经超出了隐飞的认知常识,是一件根本就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等等……要不是武乙的话,那还能有谁呢?”
    宛如从梦中惊醒一般,隐飞突然想到了李伯阳——想到了对方的“天人之道”。
    那是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一种完全未知的力量。
    隐飞只是稍微踏足这条道路,就已经让自己的认知发生了蜕变。
    如果说,李伯阳掌握着某种能够一次性消灭所有姑获鸟的方式。
    隐飞虽然同样会感到不可思议,心中却并不觉得这种可能性为零。
    “毕竟……他可是被幽冥府君预定的存在。”
    自从拥有了转生能力后,这还是隐飞第一次生出了急切、慌乱、乃至于恐惧的情绪。
    然而在短暂的慌乱和恐惧过后。
    隐飞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念头。
    【等等,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到底该不该害怕?】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隐飞的眼神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空洞,癫狂了起来。
    【这份恐惧来自姑获鸟?还是来自夜行游女?】
    【我到底是谁!?】
    【天人之法,唯有那天人之法……我要获得完整天人之法!】
    下定决心之后,隐飞的癫狂也逐渐平息,只是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决绝。
    【看来必须得冒点风险,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继续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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